老太太精神抖擻的一直纏着葉父，讓他給她講講老裴的事，這要是不說給她聽，她感覺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哎呀媽呀，這全村都在傳的事，竟然給她碰了個正着，怎麼想都有點激動。
見證事實了。
葉父就不搭理她，自顧自的往前走，嘴裡介紹着屋子，自家兩個兒子又是住在哪裡。
老太太暫時被轉移了一下話題，但是等關心完兩個孫子，又開始追着問。
現在漁船都出海未歸，這邊留守的人不多，除了食堂的人，也看不到幾個人，連後勤的工人也都出去接貨，裝卸貨了。
所以老裴過來打電話回家才順便把女人帶上。
誰讓他一直都是用食堂的電話打回去，也習慣了打電話都過來打。
老太太追問未果後，氣呼呼的拿柺杖打了他幾下，“你不說給我聽，我晚上回去就打電話給你媳婦說。”
“我不跟你說，等你回去了，你肯定會跟她講。”
“你跟我說了，我保證不說。”
“別那麼八卦。”
“你不說，等我回去問東子。”
葉父白了她一眼。
果然等到了加工廠，老太太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找東子了，只不過看他在開會，她又先回屋休息。
吃完晚飯才偷偷拉着葉耀東問。
葉耀東驚訝了一下，“啊？我都沒見到過人，你見到了？”
老太太笑得有點開心，“可不是給我看到了嗎？本來沒多想的，只是覺得奇怪，他個老頭怎麼跟年輕的女人走在一起，但是又想起作坊裡的傳聞，就給我猜到了。你是早就知道了？”
“也沒有，我整天忙裡忙外的，哪有空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是剛知道，連人都沒見過。你倒是剛一來，就撞了個正着了。”
“你給我說說你聽到的，幾時找的？女的多大？看歲數應該也有孩子，孩子還不小吧？老裴是又找了一個，所以才只過年回家啊？可憐的家裡小兒子還那麼小。”
一下子問這一連串，叫他咋回答？
“那我告訴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講出去，影響團結。”
“我保證不說，誰也不說。”老太太信誓旦旦。
“我也只是聽了一耳朵，大概三十五六歲吧，有三女兒，聽說前些年強制墮胎傷了身體，生不了了，然後老公另找人生了兒子，她跟着老鄉出來打工。其他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這女人離沒離婚。”
他知道的信息還都是從惠美那聽過來的。
老太太聽了滿意了，還是東子誠實，問啥答啥，不像他爹，藏着掖着，一看就不是好人，還遮掩着不給跟她說。
“亂來，沒離婚就出來亂搞，這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會生還好，不然再生幾個孩子出來，阿光惠美就難了。”
“所以咯，反正也不會生，阿光也無所謂他爹再找，反正他們也不喜歡家裡那個，隨便他爹，高興就好。”
“這一個個都不是東西，好歹多寄點錢回去，多給家裡打打電話，孩子還那麼小，多可憐啊。這要是我兒子，腿都給他打斷！”
葉耀東附和的直點頭，“還是我爹好，老實。”
“他老實什麼？問他什麼都不說，也很賊。”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什麼光榮的事，有什麼好講的？”
老太太頓了頓，然後又小聲的詢問，“那我可以告訴你娘嗎？”
葉耀東無語了一下，“告訴我娘還得了？那全村的婦女都知道了，明天馬寡婦就得抱着孩子找船上來了。”
“哦哦，那我就告訴阿清？”
“……”
老太太看他板着個臉，趕緊哄着，“好好好，不說不說，我都不說。”
“嗯。”
“那咱們什麼時候去魔都啊？明天30號了。”
“你感覺還好嗎？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昨天早早睡了，還吃了雞湯，今天又午睡了一下，已經緩過勁來了，下午也就出去了一個小時。不是說去魔都坐船也要不了幾個小時嗎？那就還好。”
“好，那就明天一早出發，讓人帶了幾隻青蟹回來，現在這時候青蟹最肥，都是滿膏，晚上燉了給你們再吃點補補。”
每年的9~12月是青蟹最肥的時候，母的滿膏，香一嘴。
“唉好好好，這麼多東西吃進去，那我這一趟可得好好看看。”
“嗯，到時候去洋房多住幾天，也能緩一緩，再回來應該也不會覺得多累。”
老太太歡喜的直點頭，“聽你安排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今天照片拍了沒？”
“拍了，你爹給我在廠門口拍了一個，去了宿舍那邊也給我拍了，說等去魔都給我多拍幾張。明天是不是大家都去魔都啊？”
“差不多，我們一大家子先去。”
展會佈置還沒到時間，那些人等晚兩三天再去。
葉耀東看了一下天快黑了，就讓老太太坐門口乘涼，讓林秀清用砂鍋先把青蟹燉了。
下午拿回來時就已經刷乾淨，然後泡在米酒裡，喂醉了的再燉。
他們燉補都習慣性要加米酒，自家釀做的。
第二天出發時，所有人都興奮的很，除了葉耀東。
葉父也有些激動，在船上就湊到他身邊問道：“東子，給我報名考駕照的事，安排好了嗎？”
“還沒有。”
“啊？怎麼還沒有？”
“我人都還沒去，我咋安排？”
“不是，造船廠那個你的朋友不是……”
“讓他幫忙打聽問了，但也得我人過去先，把報名費交了，再把請人的錢也交一下，人家應承下來，這樣才能說安排好了。你反正這個事不急，到了後先休息一下，你陪老太太緩一緩，明天我先帶成湖去報名。”
葉父點點頭沒意見，學車雖然着急，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得先把老太太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去。
葉成湖想要在魔都上學，還得有本地的戶口，還好有個洋房在，他已經在家市裡那邊讓阿清提前辦了一個戶籍遷出手續，下午到了先去辦一個遷入手續。
然後等第二天才能去報名，即使這樣都還得交一筆借讀費。
現在高中學費幾十塊，但是葉成湖得花5000塊，這也是提前問好的，打點關係，送禮的還不算。
這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工薪家庭來說，可能是一家人一兩年的收入。
反正怎麼的，葉耀東都得讓他讀點像樣的，畢竟才十四五歲的年紀，他也捨不得把歲數這麼小的兒子長期丟海上去。
偶爾趁着寒暑假歷練到還好，這個歲數還是得在學校多學點有用的東西，多一些人際交往。
甭管有用沒用，在學校裡交朋友跟在船上，在碼頭交的朋友，可不一樣，學校裡純粹一點。
他現在就是上學交朋友的年紀，不是要爲了餬口，打拼掙錢的年紀。
葉父說道：“那你先忙成湖報名的事，要騰不出手來，等展會結束了你再給我報名就好了。”
“我看情況，要是明天順利報名的話，後天還有一天時間可以給你張羅。大後天，祁經理他們就會帶業務員過來佈置展會的場地了，我也得去看看，忙起來了。”
“嗯，你看着辦。”
至於兩個嫂子就給她們隨便逛了，反正她們也來過魔都，要是等老太太緩過來了，他爹也可以陪着，都一起出去到處看看。
林秀清等葉成湖報完名了，也可以跟着一起看看，或者是跟着他去展會轉轉都可以。
反正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趕時間，悠閒的很，多呆幾天也沒什麼。
葉父說完就去照看老太太了，那麼大年紀了還跟出門，他是真的慌，得在旁邊多看着點。
葉耀東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爹還知道噓寒問暖。
一會問老太太渴不渴，一會問她累不累，一會問她海風會不會太大了？怕她吹的頭疼，讓她回船艙。
在家的時候，可沒見這麼周到，也沒見往老太太身前湊過。
老太太都嫌他煩了，拿着柺杖把他趕一邊去，讓他別湊過來，強調她好的很。
葉父這才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
等葉耀東走過來，順便又把他罵一頓，“吃太飽了，閒着沒事把這麼大歲數的祖宗帶過來……”
葉耀東隨便他念，隨便他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當沒聽到了。
葉成湖湊到葉耀東身旁小聲的道：“刀子嘴豆腐心，我爺還是很孝順的嘛，平常在家看不出來，現在好緊張阿太啊。”
葉耀東斜了他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出他在家不孝順？”
“在家有孝順嗎？”
“家裡的糞之前都誰挑的？”
“哦，那倒是。爹，讓你爽到了，隔壁大伯二伯可都是自己挑的。”
“可惜了，建了個廁所，以後沒有給你挑糞孝順的機會了。”
葉成湖瞪大了眼睛，又慶幸家裡蓋了廁所，不然他爹真可能會叫他挑。
“爹，我以後多賺點錢，孝順你。”
“你要能考上大學，那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
“呵呵……”
這話哪敢接。
葉成湖尬笑了兩聲，然後腳步悄悄的往邊上挪，等他爹一扭頭看別處，他就趕緊離遠一點。
上午上船去魔都，下午就到了，一行人拿着行李直奔洋房。
照舊還是讓老太太坐人力三輪車，葉父陪着。
葉耀東見周圍的人力三輪車還挺多的，就讓大家都坐三輪車。
碼頭附近打出租車可不好打，最方便的其實就是坐公交車了，但是公交車太擠太臭了，大熱天的又悶又難受，汽油又重。
倒不如坐敞篷的三輪黃包車，跑起來有風又舒服，也平穩。
三輪車沒有遮擋，老太太東張西望，看什麼都好奇，生怕哪裡看漏了，都還手託着老花鏡，瞪大了眼睛看。
“我的乖乖，原來大城市長這樣的，跟電視上一模一樣……”
“原來真有這麼高的樓？真有那麼多的車啊……”
“這地方還真大啊，咱們跑了多少條街了？比我們縣城大多了啊？”
“你來過幾回了？這麼熱鬧，難怪一個個來了一趟，回去翻來覆去講個幾年都不覺得膩。”
……
老太太一路上話講個不停，扯着葉父問東問西。
葉父都懷疑她把未來一整年的話都講完了。
直到三輪車跑進JA區，葉父指着周圍一片別墅，“東子的房子就在這一片，跟這些房子差不多。”
老太太眼睛亮晶晶的，“我孫子就是厲害，這房子漂亮，這房子好，還有院子，就是這些人不種菜太可惜了，都是草，擱咱鄉下都得拔掉。”
葉父也是深表贊同，“對，把這些草除掉，種菜多好，浪費地方，一堆的雜草還得時不時割短。”
“這草這麼多，倒是可以養兩頭羊。”
“拉倒吧，拔草鋤了，種菜養雞多好。”
“東子的院子也都是草嗎？”
“可不是嗎，浪費地方。”
“那這兩天，你把院子裡的草都鋤了，種點菜，你不是要在這學車嗎？至少得個把月，到時候就能吃上了，省得出去花錢買。掙點錢不容易，在這大地方哪哪都要錢，你可不能亂花錢。”
等三輪車停下來，老太太就已經迫不及待地下來。
“這房子好，這房子漂亮，比咱們農村的房子大多了，三層小洋房真氣派。我這命也太好了，還能住上這麼好的房子……”
老太太笑容燦爛的拄着柺杖，在門口張望來張望去。
葉耀東甩着鑰匙，“走，帶你進去享福。”
“哎好好，進去享福，給我享福，值了，這一趟值了……”
“這才哪跟哪，等休息夠了，讓我爹他們帶你坐三輪車，好好逛逛魔都。”
“剛剛一路過來看夠了。”
“那纔看幾條街，熱鬧的地方都還沒去過呢，可以不擠進去，但是可以周圍看一下。”
葉大嫂湊趣的說：“東子可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要不是他，咱們可住不上這麼好的房子。”
老太太高興的直點頭附和，“對對對，東子是全家最有出息的，能活到這歲數，看到這些也值了。”
“這才哪跟哪，你再多活幾年，還能看我更有出息。”
“哎，好好……”
老太太這一路上，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
進了院子也是看啥都好奇，看着石桌石凳就立馬坐上去了，還摸來摸去，一點都不在乎上面厚厚的灰。
“這石頭桌子凳子好，天氣熱，飯端出來吃都方便了，就是這滿地的草不好……”
“進屋去坐，屋裡還有軟軟的沙發，更舒服。”葉父攙扶着老太太往屋裡去。
老太太站在大門口，看着屋裡的擺設，愣了愣，有些不敢踩進去。
看到他們在換鞋才鬆了口氣，不然，就讓她這麼進去，她可捨不得踩下去。
“這房子跟電視裡面的差不多啊？”
葉耀東道：“剛好1樓有一間空屋子，老太太就省得爬樓梯了，睡1樓就好了。”
葉父道：“剛好之前1樓我睡的，我把牀鋪整一下，我睡地上。”
葉耀東想想覺得也好，夜裡可以照看老太太，反正這麼熱的天，睡地上也沒什麼。
誰的老孃誰照顧，反正他爹也閒的很。
葉成湖朝葉父豎起一根大拇指，“爺，你真是個大孝子。”
葉父白了他一眼。
林秀清笑着說：“等我老了，你要能做到你爺這樣，我做夢都能笑醒。”
“嘿嘿，放心吧娘，半夜我給你踩着下牀都可以。”
“別貧了，都去選房間吧，各自的房間各自收拾。”
葉耀東一聲令下後，大家都趕緊去選房間，大多都是選之前住過的那一間。
而他也跟林秀清交代了一下，要先出去辦戶口的事，家裡就給她看着。
他是真的忙得腳不沾地。
葉大嫂笑着說：“等會兒我房間收拾完了，把爹跟老太太的房間也收拾了，你們先坐着歇會。”
葉父拒絕，“不用你們忙活，我自己收拾。這裡這麼大面積，除了房間還有樓梯，還有客廳，通通都得擦一遍，活多着呢。”
老太太道：“對，你們忙你們的，房間收拾完了，就幫阿清把樓梯客廳都打掃一下。我那屋有你爹幫忙收拾就行了。”
“那行，我們也從上打掃下來。”
老太太看着一家和睦，孫媳婦兒們現在也都懂事多了，欣慰極了，一家人就得這樣。
現在，整座房子也就只有老太太是最閒的了。
不過她也閒不住，坐了一會兒沙發，軟軟的，屁股就不停的挪動，怎麼坐怎麼不習慣。
乾脆站起來這裡看看，那裡摸摸，裡面逛完又逛外面，連狗窩都忍不住摸了一下，看什麼都覺得歡喜。
“可惜了，家裡那麼多條狗，應該帶兩條放這裡養的。”
葉成湖正好在陽臺，聽到了大聲的附和，“對呀，我就說帶兩條狗上來，葉小九不給我帶，說是她的，爹讓我不要跟她搶，氣死人了。”
老太太仰着頭笑着說：“你要上學，你爹擔心你沒空照顧。”
“怎麼會，我中午晚上都會回來吃飯的。”
“誰讓其他狗，你又不要，等下次再生兩隻崽就給你。”
葉成湖拿着抹布擦來擦去，說來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