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程將畫着肖像的紙揣進衣兜裡，然後說道：“大志，你吃晚飯了嗎？”
黃大志拖到現在才下班，自然是沒有吃晚飯，於是高明程留他在這裡吃飯，但卻被羅麗開口拒絕了。
“我妹妹肯定已經在家煮好飯了，之前你們留我吃飯，說我是孕婦餓不得，現在大志還是回家去吃吧，不然家裡的飯菜得剩下了。”
黃大志聞言，也笑着婉拒了高明程的好意，扶着羅麗準備回家了。
臨走前，他對高明程說道：“如果有那人的消息了，我再來通知你。”
高明程點頭，叮囑道：“地面溼滑，你們走慢點。”
雙方道別後，黃大志便帶着羅麗回家去了。
高明程也準備帶着老婆孩子回家了。
路上，許多美問起了剛纔的事情，這事，高明程曾和許多美提過一嘴，但沒有細說。
這次許多美問起，高明程就乾脆多說了幾句，然後安慰道：“你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許多美的眼底藏有憂色，但聽高明程這麼說，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低聲嗯了下。
回到家中，風雪更大了。
並且哪怕把門窗關上，室內也依舊冷的很，南方的冷是溼冷，且沒有暖氣，大部分南方人，全靠一身正氣來度過寒冬。
相比起許多美，小旭旭似乎就不怕冷，把他放在沙發上，他竟然自己爬下去，扶着沙發走動着，一個不小心摔交了，居然乾脆就在地上爬起來。
“哎呦，地上多冷啊！快起來。”許多美急了，連忙一把撈起小旭旭。
小旭旭咧嘴笑着，露出幾顆小乳牙。
高明程笑道：“現在還早，你先看會電視，我去廚房燒壺開水。”
許多美一看時間，還不到七點，的確是比較早，於是打開電視，開始調到她想看的節目。
高明程先把熱水器打開，再把燒水壺灌滿水，放在竈口。
這邊沒有留火種，所以乾脆燒柴火，柴火引燃的快，火勢猛，只需要一會兒，就能夠燒開一壺水了。
趁着燒火時，高明程又拿出那張肖像看了一會兒。
他不知道這人打聽石老三的案子，是圖什麼。
難道是想給石老三報仇？
根據他多年的閱人經驗，他敢肯定，前來縣裡打聽消息的人，並不是主謀，其背後肯定還有人。
不過就算知道這點，高明程也沒辦法去做什麼，現在是法治社會，打打殺殺那一套，沒到必要時，還是不要去做的好。
於是他又重新將紙放回衣兜，專注燒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隨着火焰的跳動，或明或暗。
不多時，水壺裡的水就燒開了。
高明程將開水灌進開水瓶裡，這些開水是用來喝的，緊接着，他又接了一壺水，架在竈上，接下來也不用再添加柴火，利用剩餘的火力，就足夠把這壺水燒熱，到時候可以用來洗臉洗腳。
等他走出廚房，就聽到熟悉的音樂了，原來是電視機在播放《西遊記》。
《西遊記》是86年開始播放的，一經播出，便引發轟動，之後更是重複播放了很多次，這不，又有電視臺播放了！
沙發上，許多美看的認真，就連她懷裡抱着的小旭旭，都似乎覺得這電視劇很有趣般，看的一臉的認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懂了。
高明程也一屁股坐下，悠哉的看了起來。
經典就是經典，哪怕看過無數次，也不會看膩，只要有機會再看，還是會沉迷於劇情之中。
夫妻兩個看了兩集《西遊記》，直到電視臺播放其他的節目了，這才關電視。
他們倒是不嫌晚，奈何身邊還有一個小屁孩呢！
小孩子不能看久了電視，否則會壞眼睛的。
高明程準備陪着小旭旭玩一會兒，他把小旭旭當健身器材用，讓小旭旭坐在他的手臂上，上下舉動着。
又將小旭旭翻轉過來，一手託着他的胸口，讓他呈飛機狀態。
“開飛機嘍……”高明程託着小旭旭的手不停的扭動着，再配合着疾速走動，給小旭旭帶來更新奇的體驗，逗的他咯咯直笑。
這麼大的小屁孩，也壓根不懂害怕，只知道一個勁的樂呵。
等父子兩個玩的差不多，就該許多美接手了，許多美已經倒好洗臉水，先給小旭旭洗臉，再把尿洗屁股。
“明程，你在外面待一會兒，我先把孩子哄睡。”許多美叮囑了句，抱着小旭旭走進房屋。
高明程望着他們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來。
生活，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平凡，但每一個平凡的日子，纔是大部分生命的真實寫照。
這一晚，風雪不止，人們大多早早的鑽進被窩裡，利用睡眠來度過漫漫長夜。
而在街上的一處雜貨店裡，店老闆裹着厚棉衣，坐在火桶上，一雙眼睛則看着打電話的男人。
打電話的男人背對着他，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從店老闆的角度看過去，看不清他的臉，但能夠看到他的脖頸上長着一顆黑痣。
打電話的男人將話筒放在耳邊，神態恭敬的說道：“老闆，我終於查到有用的消息了！那天事發時，劉胖子那邊，喊了一個叫毛子的人過去看貨買貨！”
“後來劉胖子和石老三的人，都被抓進去了，就那個毛子不知所蹤！不過我現在已經打聽到毛子的下落了，他不在這邊縣裡，而是去了隔壁縣！”
“老闆，我明天一早，就坐車去隔壁縣找人，你放心，我肯定很快就把人找到！”
電話那邊很快就傳來一個聲音，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那邊說話的是個女人。
“好，你儘快把人找到，我要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打電話的男人連忙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男人伸手壓低鴨舌帽，粗聲說道：“多少錢？”
“三塊錢。”店老闆說道。
“呸，我這通電話纔不到三分鐘！”打電話的男人怒了，覺得自己被人宰了。
店老闆卻一臉無辜的說道：“可是你打的是長途電話啊！長途電話本來就貴！”
現在市內電話是五毛錢三分鐘，之後每分鐘收費兩毛錢。接聽電話的費用則是五毛錢二十分鐘。但打長途電話，那自然就貴的多了。
再說了，除了打這通電話產生的費用，他不得再賺個幾毛錢？
不然這座機不是白給人用了？
要知道，安裝一個座機就需要花費四千八百五十塊！
因爲高昂的安裝費，如今整個縣裡，私人電話都沒有多少部呢。自從他咬牙安裝電話後，附近的人都會到他這裡用電話，順便還會帶動菸酒的生意。
打電話的人無奈，罵罵咧咧的掏出一張十塊錢的紙幣，將之拍在櫃檯上，又粗聲粗氣的說道：“拿一包煙！”
“哎，好咧。”店老闆做成了生意，頓時笑着收錢遞煙。
等這人拿着煙離開後，店老闆探頭四處張望，估摸着不會再有客人了，於是這才準備關門。
……
第二天，對於高明程來說，依舊是平平淡淡，賣賣衣服，和人聊聊天，再逗一逗小旭旭，似乎和以往的無數天都差不多。
但遠在軍山湖的毛子，卻經歷了人生中比較驚險的一幕。
昨晚他跟着猴子裝貨去省城時，居然在路上遇到路障了！
那條路，猴子跑了二十幾趟，自覺熟悉的很，因此開車時那是毫無防備，車子直接撞在前面的大樹上了！
那大樹，自然是人爲擺放的路障，如果開車的人不夠警惕，就容易被撞上，即使警惕，也起到攔截車輛的作用了。
裝貨用的皮卡瞬間側翻，貨灑落一地不說，人還險些摔個半死！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們的車子翻了後，遠處立即有手電筒的燈光亮起，還伴隨着喝令聲：“不準動，我們是警察！”
這誰能真不動啊！
猴子和毛子一聽到對方是警察，從車裡爬起來後，甚至顧不得給頭上的傷口止血，就拼命的逃跑。
這要是被警察逮住了，那絕對是牢飯管夠！
現在已經頒佈動物保護法了，雖然很多地方還沒有很嚴格的執行，但對於重點保護區，已經開始抓的很緊了。
鄱陽湖一帶是候鳥過冬的重要地區，這裡小天鵝、白鶴等候鳥，那是多不勝數！
這些候鳥外形好看，名氣又大，抓到後，不管是殺了吃，還是賣給人當寵物，都是極有市場的。
當地人熟知地形，知道如何捕獵，他們負責在晚上前去捕獵，捕獵到足夠多的數量後，就由猴子和毛子開車送到省城的交接點去。
跑一趟，能給猴子一百塊錢！
靠着這個，猴子已經攢下一筆不小的身家了。
而毛子大部分時候只是打下手，但也會跟着猴子一塊兒送貨，路上兩個人會更安全些。
更何況，毛子爲人機靈，他無意中發現只要收到真正的好貨，拿到省城去賣，價錢比賣給高明程還要高！
古董本就沒個具體定價的，你若是碰到很喜歡這件古董的人，那麼即使價錢很貴，他咬咬牙也是要買的。
但高明程就不同了，他是商人，自然不會溢價收購，頂多給毛子留一部分利潤而已。
“毛子，我們分開跑！要是被抓到了，誰也不準出賣誰！家裡的人，就由沒被抓的人負責照顧！”猴子當機立斷的說道，然後扭頭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身後，有人在快步追來，手電筒的光芒時不時照在他們的身上，每被照到，都令他們覺得如芒在背。
毛子嗯了聲，也慌不擇路的跑着。
這個決定，是他和猴子早就商量好的，他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兩家情誼很深。
猴子家有母親和妹妹需要照顧，而他家也有一個智障弟弟要照顧，與其兩個人被抓到，還不如分開跑，萬一誰被抓到了，就把罪名都頂下來。
毛子根本不知道這附近的路況，他只知道不停的跑，粗重的呼吸聲響起，肺部因爲急促吸入大量的冷空氣，疼的有些發脹，如同出了毛病的風箱般。
他的心臟也快速的跳動着，似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毛子一腳踩空，掉進一條溪流裡了！
冰冷的水立即浸溼了他的身體，瘋狂的帶走他的熱量。
但這個時候，他本能的划水，在水中撲騰着，竟是遊過了這條溪流。
好在水面不寬，毛子順利的爬上岸，又繼續朝前跑去。
這時，那羣警察也追到溪流邊上了。
他們看着溪流，咬了咬牙，爲首的人說道：“繼續追！”
於是他們也只能遊過冰冷的溪流，這才能夠上岸，繼續追毛子。
大冬天，雪花飄舞，人穿着厚棉衣在野外，尚且冷的慌，現在要跳進冰冷的水中，那就更需要大毅力了。
因此，這也拉開毛子和他們之間的距離了，毛子也不知道怎麼跑的，竟是跑進一個村莊，只是他剛進村莊，就有狗吠響起，這半夜狗吠，驚的毛子心臟狂跳，他只覺得雙眼一花，就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了。
不多時，有房屋的燈光亮起，狗主人牽着狗走了出來，然後看到了暈倒在地的毛子。
普通村莊的百姓，大多都是淳樸的，看到毛子一身溼漉漉的暈倒在地上，立即喊了村裡的赤腳醫生來，先把人擡回去，然後給人換衣服，裹被子取暖。
在毛子昏迷時，他的好兄弟猴子因爲慌不擇路，從一處山坡滾了下去，皮卡翻車時，他就傷到頭了，這次滾下山坡，頭又重重的撞在石頭上，整個人眼冒金星，渾身乏力起來！
“王隊，抓到嫌疑人了！”
“把他拷上！”
暈暈乎乎中，冰冷的銀手鐲拷在猴子的手腕上，他被兩人攙扶着，朝前走去。
殷紅的鮮血順着猴子的額頭滑落，打溼了他的眼眶，影響了他的視線，他望着把自己銬住的警察，心底一陣後怕。
一個小時後，審訊室。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姓名？”
“猴子。”
“我問的是真實姓名！”
猴子坐在凳子上，雙手被烤着，頭頂有燈光在晃動着，使他的眼睛有些花。
他神情恍惚，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樣。
當一個人用外號比本名還多時，他甚至會忘記自己的本名是叫什麼。
我的真實姓名是什麼？
猴子晃了晃腦袋，居然想不起來了。
看到他茫然的雙眼，警察也無奈，只能繼續問道：“你一共賣了多少小天鵝和白鶴？你把這些動物運到什麼地方去？接頭人是誰？這些動物是你抓的，還是你從別人那裡收購來的？”
面對着一長串的問話，猴子身形晃動着，突然一翻白眼，整個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