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高明程拎着東西去了爸媽家，此時太陽即將下山，天空一片霞光雲彩，絢麗多姿。
晚風吹來，將白天殘留的熱意吹散。居住在小山村中，即使在夏日酷暑之際，早晚總還是涼快的。
他過去時，高奶奶並沒有躺在牀上，而是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納涼，她穿着棉布做的衣服，神情有些怏怏，看着的確不太好。
“奶奶。”高明程進了院子，就喊了句，引得望天發呆的高奶奶朝他望了過來。
“明程啊。”高奶奶露出一絲笑容來，招手讓高明程過去。
沒等高明程先說話，她已經說道：“我沒事，就是最近天熱，沒什麼胃口和精神，我說你最近在忙着採藥做事，不讓你來，你爸爸卻非要伱來一趟。”
高奶奶性子純善，不喜歡給兒孫帶來麻煩，有什麼不舒服的，也大多是自己扛着。
她們這一輩的人，大多數如此。
高明程打量了一下奶奶的氣色，他雖然懂些藥材，但也不懂醫術，只是看着問題的確不大的樣子，於是他說道：“我有陣子沒過來了，也應該來走走、坐坐。”
“我家的雞蛋不多，給你帶了十個過來，你也別省，每天吃上一個，補補身體。”高明程說道。
其實他爸媽家也不算窮，他爸爸他大哥他嫂子三個人，都能時不時吃上蛋，但其他人就是沒有份。
是其他人不想吃嗎？那肯定不是啊。
主要是高奶奶不肯吃，想把東西省下來讓給兒孫們吃，但兒孫們看高奶奶都不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吃，再加上羅小華以前是窮慣了的，因此乾脆能省就省，大家都別吃了。
拿出雞蛋後，高明程又拿出一瓶蜂蜜來。這是臨走時，他從家裡拿來的。
吃蜂蜜是有諸多好處的，可以養身健體，最關鍵的是它很甜，而吃了甜食，就會讓人心情愉悅。
“還有這蜂蜜，你每天早晚喝上一杯蜂蜜水，這蜂蜜就放在你房間，你自己留着吃。”高明程把雞蛋和蜂蜜都遞給高奶奶，讓她收好。
高奶奶有個單獨的房間，就是不大，除了一張牀，也就一個衣櫃了。
在他和高奶奶說話時，高明裡和高淑芳結伴歸來，高明裡的手裡還提着一籃子的菜。
又過了一小會，他爸媽也一塊兒回來了，他爸扛着一把鋤頭，他媽則挎着一個籃子，裡面裝着一些新鮮的藥材。
“爸媽。”高明程叫了人，然後又說自己在山裡捉了些牛蛙，給他們帶些過來。
羅小華瞥了眼袋子，有些不滿的說道：“你怎麼不處理好再送來？現在家裡用水困難，你那邊又有水井，就該洗好切好再拿來。”
高明程聞言，摸了摸鼻子。
好吧，這就是他不愛常來這邊的原因，不管他怎麼做，他爸媽總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了。
其實他爸對他也有一些不滿意，最主要的就是覺得他做什麼事，都不會跟家裡人商量，都自己一個人下決定去做了。
比如他帶着許多美去羊城，比如他承包小富山，比如他在爭水的關鍵時刻去了縣裡。
這幾件事，在高遠見看來，都是大事，應該先和家裡人商量的，比如去羊城的話，可以帶上剛畢業的高明裡，一起去見見世面嘛！
“行了，給你帶吃的，你還嫌棄！明程有這份孝心，你就該高興了。”高奶奶發話了。
羅小華撇嘴，進了廚房去做事，高淑芳跟二哥打了招呼後，也跟着進了廚房幫忙打下手。
高遠見把鋤頭放好，然後就拿出他的抽菸工具，一小包菸絲和一疊白紙。
他動作熟稔的把菸絲放在白紙上，然後滾動着，捲成一根自制的捲菸出來。
這種煙勁頭大，沒有濾嘴的，對手指和牙齒的損傷很大，並且不是老煙槍的話，還抽不來。
其實買成品煙也不貴，還方便，但是高明程就是不明白，明明家裡不算窮，爲什麼日子過的這樣苦。
看高遠見沉默的抽菸，高奶奶小聲說道：“自從天干後，你爸就沒蒸過酒了，今年恐怕賺不了什麼錢了。”
高明程聞言，瞭然了。
天干缺水，加上糧食減產，導致很多人都會縮衣節食，不會像往年那樣拿出糧食請人蒸酒了。
也就是說，他爸最賺錢的一個副業，沒了！
自從分田到戶後，村裡的生活就逐漸好了，他爸每年下半年就是蒸酒的高峰期，經常被人喊去家裡蒸酒，一年下來，有個一千塊左右的收入。
但攢了幾年的錢，給他大哥娶老婆、買房子後，就花的差不多了。然後每天家裡都要吃用，其實也就攢不下太多的錢。
今年因爲天氣的原因，沒了蒸酒的錢，那麼家裡只能靠賣菜和賣豬來賺點錢了。
他爸媽家現在餵了三頭豬，一頭牛和二三十隻雞，這些牲畜加上人的飲水，每天的用水的確是個問題。
一時之間有些無話，於是高明程就打算回家去了。
還沒走幾步，他爸就把他叫住了，說道：“我問過明萬了，說他們運輸公司還缺人，但要會開車的司機，不收不會開車的人了。”
高遠見的一句話，令高明程停下腳步，他望向他爸，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
於是他看向高明裡，直接說道：“明裡，你也想找事做？”
高明裡是家裡最小的兒子，其實還是得到一些偏愛的，這也讓他的性格更外向開朗一些。
他點頭說道：“嗯，想去！今年家裡沒什麼進項，還需要花錢買穀子，所以我也想賺錢。”
高明程沉吟着，關於高明裡的安排，他有兩個，一個是讓高明裡去賣衣服，一個是讓高國兵幫着安排一個什麼工作崗位。
但是高國兵已經幫高明萬安排了，再幫高明裡安排，會不會顯得過分？
思索着他和高國兵之間的關係，高明程覺得應該沒大問題。
於是說道：“守旺叔那邊缺一個賣衣服的人，你要是願意去賣，可以跟守旺叔說一下。”
不等高明裡說話，廚房裡就傳來高淑芳的聲音，她笑着說道：“四哥跟着去賣過了！他賣不來！”
董飛霞做的衣服，並非只有女裝，也是有男裝的，而賣衣服的人，其實是不分男女的，只要嘴皮子利落，擅長拉客售賣，就能夠做好這件事。
高明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是賣不來，所以我想找個穩定些的工作。”
高明程從高明裡的眼神中看出他真正的心意了，看來也是想跟高明萬一樣去縣裡做事。
村裡人嚮往縣裡，這也沒毛病。
高明程說道：“行吧，等我有空了，就去找國兵叔問問，看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不過你也別急，我最近忙得很，沒空去。”
之前他都打算找個時間去車管所考駕照的，結果回村後，就開始忙着收藥材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脫不開身來。
對此，高明裡表示理解，連忙說道：“不急，不急。二哥，你先忙自己的事！”
說完這件事後，高明程這纔出門去。
才走沒幾分鐘，就遇到高壯了。
高壯像是在特意等他的，站在一棵桂花樹下，衝他傻笑招手。
高明程也有段時間沒見到高壯了，於是問他在幹啥。
“我今天去挖了一小壟的紅薯，發現紅薯長得差不多了，雖然個頭比往年小些，但也還行。現在缺水，所以我奶奶叫我問一下你，是不是也乾脆把紅薯挖出來算了？”高壯說道。
他們兩家是用的同一批薯種，種植的時間也一樣，所以在看到紅薯長得差不多時，細奶奶就想到高明程了。
這是怕高明程事情多，忘記地裡的紅薯了。
高明程每天早晚都要從小富山腳下的池塘挑水給菜地澆水，因此他家的菜長得還不錯，不像有些人的菜地因爲缺水，已經蔫吧，甚至乾枯發黃了。
紅薯根據種植的時間不同，採收的時間也不同，他們這邊一般是五月種紅薯，那麼在九月和十月左右，紅薯就成熟可以採收了。
現在才九月初，往年會晚點採收，但今年天干，不提前採收的話，就得早晚澆水才行，不然會幹死。
細奶奶家的勞力依舊不足，種的菜地卻不少，每天光澆水，就累的夠嗆了。
高明程看着高壯，就發現他最近黑了瘦了。
他說道：“行，我明天挖一小壟看看，要是長得差不多了，那就挖了得了。”
高壯把話帶到了，就打算回自家去休息了。
細奶奶年紀大了，何秀曼又懷着身孕，家裡的重活，都壓在高壯一人的身上，也難怪他會黑瘦下來。
高明程和他道別，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心裡不由得感慨，看來自己這陣子的確太忙了，不但很久沒來看自己的奶奶，也很久沒來看細奶奶了。
於是他快步回家去，先是拿了一瓶蜂蜜，後又去拿牛蛙。
今天抓了半袋子，此時還剩下一些。
他原本想用袋子裝，但想了想，乾脆拎到井邊，先打了一桶水，然後開始處理起牛蛙來。
他媽說的也對，老村那邊吃水緊張，所以他還是處理好再給細奶奶家送去吧！
許多美已經在煮飯了，看到高明程的動作，不由得說道：“我已經弄了一盤子了，你怎麼還在弄？”
高明程就說是給細奶奶那邊送一些去。
許多美對此沒有意見，同一個村子長大的，她自然知道高明程和高壯之間的感情深厚，但她也多說了句：“我看牛蛙挺多，剛纔給我二姐家送了五隻去。”
高明程也對此沒意見，許多美雖然有三個姐姐，但在村裡的，就只有二姐一家，哪怕姐妹間有些小矛盾，也攔不住會經常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