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的天氣不錯，上午時陽光燦爛，大方的傾灑而下，人站在陽光底下，還是能夠感受到絲絲暖意。
但在背陰的地方，風涼颼颼的，地上和樹枝上的雪也依舊未化。
高明程穿着厚厚的軍大衣，戴着手套和帽子，一路開着拖拉機回到高家村。
路過興安嶺時，見高守旺的作坊關着門，顯然也是放假休息了。
今年整個社會的經濟行情一般般，但高守旺的作坊經營的還不錯，這是因爲有高明程這個穩定的大顧客，另外他自己也開闢了一些市場，成爲遠近有名的服裝供應商。
董飛霞的裁縫技藝不錯，再加上高明程給她送了不少從羊城帶來的時尚雜誌，和從羊城帶來的最新時裝，她將之拆解學習後，在裁剪和設計上，都頗有進步，再加上他們和縣裡的紡織廠打通了關係，能夠拿到最新最便宜的貨，因此作坊出產的產品，在市面上是很有競爭力的。
從興安嶺一路拐下來，不過五分鐘的功夫，就抵達高家村了。
拖拉機在村口的池塘邊停下，高淑芳和高明裡夫婦立即下車，然後開始清點他們攜帶的各種東西。
見他們都能提得下，於是高明程說道：“我就先不過去了，明天再去拜年。”
高淑芳應着：“好，我會和爸媽說的。”
拖拉機在短暫的停下後，又繼續朝着牛尾嶺行駛，幾分鐘後，車子繞過一個小山包，在自家院子邊上停下。
黑虎和精靈等狗，早就察覺到動靜，朝着這邊迎來。
大黃生下的兩隻狗崽，如今也長大了不少，一身的絨毛看着十分的柔密，可以幫助它們抵禦着嚴寒。
等到春季時，這些絨毛就會褪去，取而代之是油亮的毛髮，狗的身體越健康，毛色就越好。
許多美抱着小旭旭先下車，高明程也隨後下車，對許多美說道：“你先抱孩子回家去休息，東西我來拿！”
他們的東西也有不少，一部分是孩子的用品，一部分是過年時要用的食物。
因爲高明程沒有進山打野豬，因此他們是買了二十斤的豬肉回來，除了豬肉，還有米、麪條、米粉、鹽和醬油等東西。
家裡只有一畝田，一年種兩季稻子，但交了公糧後，也就不剩多少了，這一年下來，大部分都是買米吃。
但好在菜是管夠了，雖然因爲住在縣裡，還是需要買菜，但有時候回村時，就可以順便帶不少菜去縣裡吃。
這次回村過年，也用不着買新鮮的菜，只需要買些乾貨，比如干香菇、幹木耳、幹腐竹等，至於幹海魚和幹海帶，上次在羊城買了不少，現在還剩下一些。
高明程正彎腰拿東西，毛子就領着他弟弟走了過來，毛子一臉的笑容，說道：“明程哥，我們來幫你提東西！”
“昨天我和洋洋，就把家裡的裡裡外外都打掃乾淨了，等下明程哥你們只需要把自己的房間打掃一下，就行了。”
“還有啊，陳叔已經準備好魚網了，只等你們回來就可以開始下網捕魚！對了，最近雞下了不少蛋呢！本來天氣冷，雞就不愛下蛋了，但陳叔每天晚上都會給雞舍燒一炕的火，雞不冷了，就願意下蛋了。”
毛子的嘴裡說個不停，但手也沒歇着，很快就幫着高明程把東西都搬進堂屋了。
先搬到堂屋，再次分類後，就把米倒進米缸裡，麪條和米粉、食鹽醬油等物，就拿到廚房去。
毛子的弟弟洋洋雖然智力有問題，但人乖巧，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乾的也還不錯。
高明程聽着毛子的話，又見家裡處處都乾淨，心裡也是頗爲滿意。
今年過年多了毛子兄弟，其實也多了一份熱鬧。
剛把東西都整理好呢，陳大鬆領着陳多福和陳多喜過來了。
陳大鬆呵呵笑着，見面就先說一句新年好。
“新年好。”高明程笑着回了句。
“明程，今天捕魚嗎？網都準備好了，人手也給你叫來了！”陳大鬆呵呵笑着，指着自己帶來的兩個兒子。
高明程說道：“好，準備捕魚吧！捕了魚後，再把牛給殺了！”
“殺牛？”陳大鬆一愣。
高明程說道：“嗯，這頭牛老不吃東西，又經常嚎叫，吵的很，乾脆宰了吃肉！到時候給你們也多分一些牛肉，讓你們過個好年！”
家裡的這頭牛，疑似得了膽結石，高明程花錢買下後，就是爲了賭牛的膽囊裡有沒有牛黃，要是有牛黃，那他就賺大發了！
今天是除夕，高明程一回來，就安排大家捕魚和宰牛，這個消息一傳出，所有的人都幹勁十足！
草地上雖然有積雪，但池塘的水是沒有上凍的。
在高明程的印象中，南方即使下雪，池塘河流等水源，也是不會凍住的，除非那種一點點大的小水坑，那麼就會被凍成冰。
高明程家的池塘坐落在小富山的山腳下，起初是一塊窪地，挖成池塘後，底部的泉眼就能夠涌出水來，每當下雨時，山裡的積水也會匯聚到池塘裡。
正因爲有泉眼，因此哪怕在冬季時，這個池塘也沒有乾枯，還有一米深的水位。
在大江大河捕魚，那場面定然是蔚爲壯觀，但在這種小池塘捕魚，技術含量就低很多了。
漁網的網眼有三指寬，這是專門用來捕捉大魚的，而小魚則能夠順利的從網眼逃脫，來年繼續生長。
高明程拉着漁網的一邊，站在池塘的左邊，陳大鬆則拉着漁網的另一邊，站在池塘的右邊，兩人並排行走幾步，將手中的漁網墜入水中。
漁網的下端有鉛塊，可以自然的墜下，而因爲水位不深，漁網的上半截，都露出水面了。
把漁網牽好後，就可以從池塘的一頭走到另外一頭，在走的過程中，其他人則要發出聲音，令池塘裡的魚受驚，魚受驚就會亂竄，然後就會被漁網給網住。
許多美抱着小旭旭站在岸邊看他們捕魚，陳多福兄弟則一人站在一邊，開始拍手和大聲吼叫，毛子和他弟弟見狀，也跟着亂叫亂笑起來，試圖把魚朝漁網的位置趕去。
很快，水裡的魚就受驚了，時不時能夠見到魚躍出水面，或者拍打出水花來，而有些魚已經不幸的纏在漁網上了，隨着魚的掙扎，漁網微微的震動着。
一會兒後，感應到漁網上傳來的重量，高明程說道：“陳叔，可以起網了！”
“好！”陳大鬆應着，配合着高明程把漁網收起來，等把漁網拖到岸邊，就看到漁網上纏着不少大魚，仔細一看，大多是雄魚和鰱魚，因爲這兩種魚苗很常見，也適合生長在他們這邊的水源環境。
除了這兩種魚，還有少量的鮎魚、翹嘴、鯿魚等，鯿魚是吃草的，頭小，身體大，尾巴小，因爲身體比較扁，所以紅燒時容易熟和入味，刺也還好，不算多不算少的。因爲魚比較多和大，水桶都裝不了，直接拿竹筐給裝着了，從網裡扒拉下來的魚還沒有死，正躍動着身體，試圖再跳回水裡去。
魚離開水後，短時間是不會死的，如果需要留幾天再吃，就可以養在水盆裡。
第一網的收穫不錯，但這還不夠，於是又開始下第二網，池塘就那麼點大，這兩網下去，裡面的大魚就差不多都撈起來了，剩下的小魚就任其繼續生長吧！
高明程清點了一下魚獲，雄魚有十二條，鰱魚八條，俱是五斤以上的重量，最重的那條雄魚，估摸着有個十斤出頭。
這魚之所以不算大，那是因爲高明程去年過年時就撈過一回了，這一年裡，也是任其生長，沒有額外投餵過魚飼料的。
除了這兩種魚，翹嘴有一條，鮎魚有兩條，鯿魚倒是有六條，還有兩條鯉魚。
“還不錯，先弄回去吧！”高明程頗爲滿意，這些魚已經夠吃的了，他和陳多福一起把魚擡回自家院子，然後給了陳家和張成遠家各一條五六斤重的雄魚。
捕好魚後，時間都快十一點了。
於是立即準備宰牛。
竈上早已經燒了一大鍋的熱水了，這牛雖然不用刮毛，但熱水是絕對用得上的，不然這大冬天的，用冷水洗牛內臟，就夠難受的了。
宰牛和宰豬不同，大家普遍認爲牛是有感情的動物，並且牛很聰明，如果看到你拿棍拿刀拿繩的話，就會開始不安的掙扎，甚至還會流眼淚。
因此宰牛時，最好用一件舊衣服把牛的眼睛矇住，這樣它就看不到了，再牽着它轉幾圈，趁它放鬆之際，拿斧頭、錘子等工具猛擊打牛的頭部，不多時，牛的頸椎就被砸爛了，牛也就暈死了過去，這個時候割掉牛的腳筋，防止牛掙扎狂奔，然後再放血、剝皮、開膛破肚。
不過這是普遍的宰牛法子，真正的高手，可以直接用刀將牛的氣管割破，直接放血。
高明程就選擇後者，他先把牛綁在一根柱子上，然後用舊衣服矇住牛的眼睛，從牛的耳後邊出刀，迅速的割斷牛的氣管，令其迅速的死亡，而殷紅滾燙的牛血，也瞬間迸射而出，被放置在底下的盆子接住了。
牛血也是可以吃的，只不過口感不如豬血那麼細嫩。
牛血只接了半盆，牛就轟然倒地了。
接下來就需要剝皮了，這頭牛養了八年之久，骨架挺大的，但也很瘦，高明程和陳大鬆以及陳多福三人，一起動手剝皮，處理的速度就不算慢的。
在他們準備宰牛時，許多美就抱着小旭旭出了門，不想讓小孩子看到這殘忍的一幕。
但即使離家百米遠了，牛的哀嚎聲還是遠遠地傳來。
小旭旭似受了驚嚇，又似好奇般的循聲望去。
“別聽。”許多美柔聲說道，試圖用別的地方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時，她的二姐許多玉帶着兒子小石頭過來了。
許多玉看到許多美，立即笑着打招呼，兩姐妹有陣子沒見面了，倒也親親熱熱的。
這過年了，許多玉卻是輕鬆了不少，因爲在臘月二十六時，就有豬販子前來收豬，家裡的豬賣掉後，她自然就清閒了不少。
如今她手裡頭也有一筆錢了，因此臉上帶笑的說明年一定要把房子建起來。
聽到二姐再提建房的話題，這回許多美沒問她是準備燒磚還是買磚了。
兩姐妹聊了一會兒，就聽不到牛的哀嚎聲了，許多美和許多玉就帶着孩子朝那邊的院子走去。
回到家裡時，牛已經在剝皮了。
眼看時間也快中午了，於是許多美準備去廚房煮飯，但誰知進了廚房，卻見毛子已經在忙活了。
看到她進來了，毛子笑着說道：“嫂子，我來煮飯就行！”
他煮飯，弟弟洋洋燒火，兄弟兩個配合的還蠻好的。
許多美還沒吃過毛子煮的飯，但聽高明程說過，說毛子的手藝還行，於是就問毛子準備煮什麼菜。
毛子信心滿滿的說道：“燉雄魚頭、幹辣椒炒牛肉、牛血湯、清炒白菜。”
過年嘛，年年有餘，這飯桌上，自然是要有魚的。
剛纔捕到的魚，除了送陳大鬆家和張成遠家的，其他的都暫時養在木盆裡，等下午去老村時，還要給細奶奶他們送一些。
“行吧，那我就等着吃你煮的飯了。”許多美笑着說。
既然不用她煮飯，於是就來到院子裡，看高明程他們忙活。
盆子裡接着的牛血，此時已經開始凝固，色澤鮮紅，看上去像是紅色的果凍般。
豬血牛血一般是煮湯吃，但炒着吃也是可以的，就是麻煩些。
許多美的視線掠過那盆牛血，看向高明程。
高明程手持利刃，迅速的剝着皮，每一刀下去，都能肉眼可見的看到剝皮的進度。
剝了皮的牛肉色澤還不錯，肉是紅色的，脂肪則是黃色的，一眼看過去，黃紅相間。
但剝了皮後，就能夠更明顯的看出這頭牛很瘦了。
又過了幾分鐘，這頭牛終於剝好了皮，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開膛破肚時，許多美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起來。
因爲只有她知道，高明程買下這頭病牛的原因是什麼。
上回高明程從一頭偶然間買下的病牛體內獲得了牛黃，那麼一點點牛黃，就賣了好幾萬塊！
那麼這頭牛的體內，有沒有牛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