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生遲疑的看向了吳明輝。
他的腦子，有些混亂。
如果從這一個角度來說的話，那麼那些人，倒好像是友軍。
可是，爲什麼他總感覺，那些人像叛徒呢？
朱建生想着，笑了：“我承認你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這個人吧，更喜歡看實際的效果。”
“所以，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吳明輝不自覺的挺起了胸膛，認真的說道：“一個企業的發展，離不開人才。”
“可是，我們現在沒有辦法從外面引進太多的人才，而且，一味的從外面引進，忠誠度肯定不夠。”
“所以我希望，你根據軍隊的規矩，塑造我們的企業內核，在我們企業內部，培育出一種積極向上的氛圍。”
吳明輝說完，眯起了雙眼：“至於那些不符合時代潮流的頑固分子，就讓他們躲到歷史廢紙堆裡，去發黴吧！”
看得出來，吳明輝很生張武的氣。
嘆了一口氣，朱建生替他開脫道：“一個組織之中，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天才，所以，我覺的，你也沒有必要太苛刻，只要他們能夠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那麼我想，讓他們平平靜靜的生活，應該也沒有什麼不好。”
吳明輝眉毛一揚，看向了朱建生，質問道：“我們的工廠，是養老院嗎？”
在吳明輝唑唑逼人的目光之中，朱建生低下了頭，心情複雜道：“是，我們的工廠不是養老院，可是，做人有點人情味，不好嗎？”
吳明輝糾結的看向了朱建生。
他不明白，爲什麼解釋了這麼多，他依然聽不懂自己的話。
是因爲自己說的不夠詳細？
還是他始終無法領會自己的精神。
吳明輝想着，不耐煩了起來，氣急敗壞的說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每一個人都應該爲自己的生活，去奔波，去努力，想要無痛無災的過一輩子，那不是人類的生活，是豬。”
朱建生慢慢的看向了吳明輝，眉毛一揚，問道：“那麼，如果我們廠裡的一些老工人，跟不上工廠發展的步伐，我們是不是也要把他們全部開除了！”
吳明輝下意識的開口說道：“當然。”
一句話說完，吳明輝愣了起來。
他忍不住有些詫異的看向了朱建生。
這個傢伙，好像在套自己的話！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幾年以後的九十年代，開始了大規模的下崗潮。
這一場波及到上億人規模的社會改革。
以前，吳明輝喜歡把這件事情，稱之爲趕鴨子上架。
行，我們國家的經濟體制，沒有活力了是嗎？
那麼好，保大放小，控制住關鍵性的重點企業，至於別的，都一抹趕到市場的浪潮裡去撲騰吧，撲騰的好，你們就活，撲騰不好，那麼你們就湊和着活。
毫無疑問，這個策略是成功的，要不然的話，國家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取得那麼大的成就。
可是，這是對於整個未來而言。
但是，對於那些被改革掉的職工，就真的公平？
難道，對於工廠和企業，他們就沒有付出？
不知道爲什麼，吳明輝莫名有了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照現在這個趨勢來看，如果真的發生那一步，那麼，很有可能還有他的原因呢？
誰讓他孜孜不倦的，想要成爲改革先鋒呢？
吳明輝神情複雜的坐了下來，手按額頭道：“隨着工廠競爭形式的日益加劇，你是不是在擔心，工廠裡的一些老職工們，因爲效率不足，而擔心下崗！”
吳明輝挑明瞭原因。
朱建生不在猶豫，認真的看向了吳明輝，開口道：“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事實上，現在已經有很多年輕人，開始嫌棄那些年老的工人了，覺的，他們拖累了工廠生產的效率。”
這個答案，並沒有出乎吳明輝的預料。
他甚至沒來由的想到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
認真的看向了朱建生，吳明輝反問道：“既便如此，我們就需要爲他們負責？”
朱建生反問道：“我們不應該爲他們負責？”
吳明輝慢慢的走到了窗口處，從二樓的窗戶裡，依稀能夠看到很多年輕力壯的漢子，在田野勞作，看着他們，吳明輝笑了起來：“相比較農民而言，工人的生活，無疑是好的，現在，很多的年輕人尚且沒有工作，你讓我們去顧慮年老的，那麼對於外面的這些年輕人來說，公平？”
朱建生覺的，吳明輝是在搶詞奪理。
讓他擔心的是，這種他不想看到的現像，好像不可避免的，將要發生。
朱建生想着，懇求道：“廠長，可是他們，畢竟爲我們這個廠，做了很多貢獻。”
吳明輝很煩躁的轉過了身，質問道：“既然他們爲我們這個廠做出了那麼多的貢獻，那麼爲什麼在我沒來之前，這個廠會陷入到資不抵債，半死不活的境地！”
原本就底氣不足的朱建生，苦笑着說道：“可是，這種事情也不能都怪到他們的身上啊！”
“畢竟……”
吳明輝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陰冷了起來：“我聽說過這麼一句話，當雪崩到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所以，在企業的活力以及更好的發展前景面前，我不介意做一個壞人。”
“當然，我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之下，儘可能的幫助到他們。”
吳明輝說完，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開口道：“我還有事，工廠的事情，還是需要你多費費心，但如果不行的話，我可以放你一段時間假。”
……吉普車上，從被安排了一次任務，就再出沒有見過吳明輝的馬廣亮，心情很是振奮。
他曾經一度懷疑，廠長把他給忘了，要不然的話，多少也得問一下，那件事情，你乾的怎麼樣了！
情商很高的他，雖然很想知道這一件事情的答案，卻還是先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廠長，去哪！”
從後視境上，看了一眼馬廣亮，吳明輝淡淡的說道：“輕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