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虞總電話。”
“好。”
回到吾家埭的張浩南每天都很悠閒，到處瞎轉悠，就是看看大小工地進度怎麼樣。
三個大隊合併之後，爲了避免新並過來的兩個村感覺吃虧，硬化路面加河道整治以及環衛工程，是最先推動的。
今天張浩南就是走到了吾家埭二村的交界處，早年間的界河，如今兩邊都做了步行道，能直通“吾家湖”。
界河以前是野河，所以水草極爲茂盛，水花生被清掉之後，河道也清淤沖洗過，現在整體看上去就很乾淨，河岸也重新翻修，主要補種迎春花和柳樹。
總工程造價不低，主要是綠化貴，人工反而便宜。
原本村裡是可以給高價的，但市政府不敢真這麼弄，所以就還是由市政府來接手，吾家埭村則是給點錢。
算是比較離譜的村裡出錢，市局承包。
沒辦法，照吾家埭這種大手筆做法，以後沙城市其餘鄉下的河道治理工作就沒法做了。
標準太高會拉高太多期望，而現階段沙城市政府肯定不可能把大把的鈔票扔在這上面，能搞定市區的基本綠化就不錯了。
走在界河邊的步行道上，張浩南接過電話，跟虞小龍聊了起來：“你把賀福帛訓狗一樣的罵，他都告狀到我校長那裡去了。還好我校長現在脾氣也大，也把他給罵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老癟三居然想跟消費者報合夥，然後問‘紫金科技’收錢。我也是真的服氣，真就什麼地方都敢伸手。”
很不爽的虞小龍罵罵咧咧，然後道，“張總，這兩天蠻多地方的‘駐京辦’過來邀請我，有沒有什麼指示？”
“飯局不管大小，叫你去就自己安排。省會這個級別的‘駐京辦’，你就過去吃點特色菜、地方菜；不到這個級別的，你就安排助理、秘書都出去長長見識，不能一個人耀武揚威嘛。”
“那要是談投資，總歸也要有討論基礎吧？”
“照邕州來就好了。”
張浩南笑着道，“邕州不是也發了‘禁摩令’嘛，這樣規模的城市，直接投資一家工廠，我也是支持的。但是投資之前呢，先跟當地政府籤個戰略合作協議。只要成批成批的籤，那麼哪個城市不講法律，將來影響企業正常運行，市場或許不會教他們做人，別的城市的成績，就是一把刀。”
“這種投資會不會……有點重複浪費？”
“地皮在手，生產線這點重複投資，不算什麼的。而且你控制好規模就可以了，交通便利的大區，比如說華北、東北，有一個大型生產製造中心，基本滿足大區市場需求。但是像嶺西、黔中這樣的省份，交通十分不便，城市和城市之間是孤立的，呈地理孤島狀態，那麼要想積累當地的市場口碑，最好還是直接投資。”
說話間，遠處張瑾蹬着三輪車往草皮上就要翻車，結果她突然往旁邊一撲，人沒事兒，車翻了，跟着的保鏢正要上前扶她，她自個兒就爬了起來，拍拍手上的塵土，沒事兒人一樣咯咯直笑。
張浩南都看傻了，反正女兒沒事，也就懶得管，而是繼續跟虞小龍聊着，“當地直接投資生產線和外地調貨，是可以並行的。這種一般家庭可以消費得起的‘大件’，做熟悉了之後，對以後別的產品鋪貨，也有好處。”
電動自行車的零配件，值錢的就三樣，車架、電瓶、控制器，後面兩個做好庫存管理即可。
如果說要在中西部地區鋪貨，三大件中的一樣能夠控制住成本，利潤還是能保得住的，實在是供不應求，再從外地調貨就是，算是一個補充。
虞小龍對重複投資其實有顧慮，但其實他哪裡曉得，現在真要是落地拿了工業地皮，造電動自行車十年的利潤，如果是整車生產製造，未必跑得過土地增值。
尤其是中西部地區的大城市受限於自然稟賦的緣故，城市規劃不可能像東部大平原那麼從容，因此很多原先在市區周邊的工廠，就算工廠本身運轉不下去了，過個十年算總賬，還賺了十多倍……
所以張浩南是不介意重複投資的，一是電動自行車科技含量沒有汽車那麼複雜，產品轉型容易；二是“紫金科技”是個整體，分區總裝廠或者分公司，不是一個個省或者市，互相之間不需要爭奪“政績”，大權始終在高層。
只不過虞小龍以前接觸官場太多，所以有些敏感，畢竟各省之間的重複投資產生的浪費相當驚人，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
張浩南跟他溝通之後，他也反應過來，拍板的事情，又不是下放給分公司的，擔心重複投資個屁啊。
“那……張總，我就在京城多交朋友。”
“銀行的人如果約你吃飯，只管去，有些忙可以幫的。尤其是宇宙行或者中行的人做介紹，不要問，直接答應就行了。面子給足。”
“讓我們去西部投資貸款也答應嗎？”
“只管答應好了，我們貸款，銀行也完成任務，這個忙幫一幫無所謂的。當然如果不提這個要求，我們還是自有資金擴張。貸款就是交個朋友，方便將來做事。像有些地頭蛇野路子出身的，喜歡玩見得不光的手段，什麼門路，當地銀行的人是最清楚的。畢竟鈔票不可能全部不見光嘛。摸底只要清楚，能省不少事情，當然如果真的要去投資，派誰過去，會有‘龍盾安保’的專業保鏢，這一點你如果在京城飯局上點了頭，回頭要馬上跟公司的人做好溝通。”
“好的，我曉得了。”
有些地方的投資，在這年頭就是玩命，擺平了知輕重的江湖人物，但因爲當地社會的傳統或者環境，各種想要“逆天改命”的後生晚輩多得是。
跟以後的“鬼火”不同，這年頭有些在礦區廝混的小孩子，手搓各種管制品只是日常。
各種黑白勾結大型“殺豬盤”更是多不勝數，哪怕是省會也是如此，這個時期的“英模”除非不放照片的，否則在西南地區都不怎麼穩。
走正常市場發展的企業，想要在世紀之初就要在這些地方站住腳，沒有過硬的實力，想都不要想。
張浩南提到“龍盾安保”，就是讓虞小龍明白這種投資的難度，但同樣的，也是告訴虞小龍，只是有難度。 如果當地的“保護傘”識相，那自然皆大歡喜；不識相，那就走流程。
不管是他本人的“良民證”，還是說交朋友的銀行，都有繞開當地政府的舉報渠道，除非當地有人真的牛逼到連“京爺”都要磕一個，否則沒得玩。
虞小龍從張浩南這裡得了個“定心丸”，也就放開了應酬，正值“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各路“駐京辦”的人馬也都是圍繞“科學技術”這個概念跑政策拉投資。
“跑部錢進”這個路數雖然經久不衰，但總有例外，“沙食系”就是相對來說特殊的存在。
而“紫金科技”，也算得上是“沙食系”的科技企業代表，請“紫金科技”過去考察投資，這活兒肯定沒錯。
於是二月雖然才起了個頭，虞小龍虞總就感覺像年三十，每天都是極其熱鬧，飯桌也極其豐盛。
遠在松江某個市局衙門坐辦公室的沒用老父親虞龍，還專門打了個電話問他過年回不回松江。
虞總對這個沒用的老父親表示不確定，畢竟他現在確實太忙了，大過年的，估計要加班。
沒用的老父親對兒子回不回松江不感興趣，他打電話，就是想知道，今年過年還有錢分麼？
不是五千萬也行，人不回來，打個折，兩千五百萬也是可以的。
折上折，兩百五十萬……也可以接受。
總之就是人可以不到，錢最好過來。
也別怪虞局長爲什麼這麼惦記兒子的錢，主要是他冬月裡已經吹牛逼吹出去了，然後臘月開始，又有各路虞氏宗親代表，跑過來給虞局長拜早年。
有一說一，裝逼的感覺是真的爽。
“想要分鈔票，介紹點人過來，要有用的。”
虞小龍跟虞龍通電話的口氣，就跟之前打張浩南電話完全不同，畢竟現在他是“龍爺”，電話的另外一頭，只是“龍哥”。
“那你講啊，要啥人？”
“嶺西、黔中有沒有戰友？要有實力的。外地虞家麼，就要膽子大一點不怕死的。”
“戰友麼，肯定有的。有沒有實力，還要先問了問才曉得。”
“那先問，我最近沒啥空，給伱兩三天時間，足夠打聽了吧？有消息再跟我講，沒有要緊事情，最好不要打我電話，沒空拉家常。”
“……”
當老子的一口怒氣剛升上來，一秒鐘不到就自動散了。
冊那，五千萬啊！
他就是現在開始學着貪污，沒有十年八年，撈不到這個數的。
養兒防老啊，兒子脾氣大點怎麼了？
有能力啊。
因爲能力大，所以脾氣大。
很合理。
很正常。
做完心理建設的虞局長，當即就道，“臘月裡北方要冷得多，注意保暖穿衣裳，我過兩天再聯繫你。”
“好了就這樣，掛了。”
嘟……
“……”
虞龍一臉懵，手攥着聽筒愣了好一會兒，才罵罵咧咧地將聽筒輕輕放下。
隔壁秘書擡了擡頭，也沒過來打聽，繼續寫着材料。
今天局長心情好像……不好？好？
反正看上去很複雜的樣子。
明明要摔電話聽筒了，結果最後還是輕輕放下……
真神奇。
而虞龍則是坐在椅子上打開抽屜，拿出了戰友通訊簿，認認真真地一個一個翻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