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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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王夫人與王熙鳳聚在賈母房裡閒磕牙,寶玉急匆匆進來,問道,“晉親王召集全府的僕役盤查,所爲何事?”

“誰知道呢,反正跟咱們無關。龍禁尉把那母子兩個的小院圍得水泄不通,許是賈環犯了大事了。我就說以他那無法無天的性子,早晚會把自己作死!”王熙鳳吐出嘴裡的瓜子殼,笑得格外痛快。

寶玉聞言臉上憂色盡斂,坐下給賈母捶腿。

“也不知那幾個奴才提供的線索,於晉親王有沒有用。”王夫人抿了一口熱茶,幽幽開口。

上一刻還閉眼假寐的賈母,下一刻卻猛然睜眼,疾言厲色的問,“你做了什麼?”

“媳婦使了幾個人把嫌疑引到賈環身上……”王夫人不明所以。

“蠢婦,前來調查的是晉親王和大理寺卿,可見事情不小。倘若賈環犯得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你將嫌疑引到他身上是想幹什麼?嫌咱一家子幾百口人活得太長了是麼?蠢婦,三年來全無長進……”賈母本欲舉起柺杖捶打容色大變的王夫人,顧忌她那個權勢滔天的嫡親哥哥,只得勉力把怒火壓下。

倘若賈環的罪過牽連不到旁人,那便讓他去死。倘若危及全府,少不得得求到王子騰那裡把這事兒抹了。

思及此處,賈母忽然有些後悔當初爲何不把那母子兩個分家出去。而今寶玉與九皇子私交甚篤,背後又立着王家,正可謂身價百倍、前程似錦,該是讓他執掌賈府的時候了。如此,必要除掉賈環才行!因問道,“聽說趙姨娘最近在替賈環相看人家?”

王夫人又幹了一樁蠢事,頗有些驚慌失措,心不在焉的答道,“是呢。”

“暗地裡搜尋一個絕色的送上去,成婚後叫她盡力籠絡賈環,然後想辦法把你們那些把柄毀了,我好放開手腳收拾他兩個。日後,這賈府就是寶玉的,等九皇子登上大位,咱寶玉飛黃騰達的時候就到了。”說到最後,賈母怒氣全消,自顧自的樂呵起來。

寶玉輕輕拍打她手背,面上笑得雲淡風輕,眼裡卻劃過一抹暗光。這三年,他日子過得委實艱難,終於慢慢體會到權勢地位的重要性,也學會了鑽營。早晚有一天,他要讓賈環也嚐嚐落魄的滋味!

正當時,賈政掀開門簾進來,冷笑道,“九皇子登位?這話母親今後再也別說了,免得惹下彌天大禍!”頓了頓,他壓低嗓音繼續,“昨日睿親王大鬧宮宴,直斥九皇子不是皇上的種。容皇貴妃在教坊裡那些風流韻事也被揭了出來,聲名掃地,臭不可聞。母子兩個能不能在皇上手底下活命還是未知數,提什麼登位?笑話!”

“九皇子不是皇上的種?怎麼可能呢!”王夫人驚聲尖叫,在賈政吃人目光的瞪視下立即捂嘴,表情悚然。見王仁與九皇子走得近,她也吩咐寶玉去接近九皇子,兩人一拍即合十分要好,京裡的勳貴人家都看着呢!這個時候九皇子倒臺,豈不是生生斷了寶玉的路?

王夫人幾乎快哭了。

賈政瞥她一眼,緩和了語氣道,“不過這於咱賈家來說卻是件天大的喜事。九皇子與大位無緣,這儲君人選自然該歸到三皇子頭上。”

三皇子繼位,大姐兒豈不是成了皇妃?憑賈家的底蘊,王家的權勢,獲封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王夫人一轉念,欣喜若狂。

賈母心裡也高興,可眼下卻有一樁大事需要處理,沉聲道,“政兒,也不知賈環在外面惹下多大的禍事,引得三王爺與大理寺卿聯袂來查。你快去前院探探虛實!”

賈政滿臉的喜色一掃而空,站起身便走。

“父親,我跟你一塊兒去吧。許久未見姐夫,正好與他敘敘話。”寶玉亦步亦趨跟上。

賈政欣慰的看他一眼。

父子倆到得小院,就見地上滿是鮮血,一堆似人非人的肉塊裹在一張草蓆裡,十分觸目驚心。一衆僕役排着長龍候審,個個面如土色。

“敢問彥大人,犬子所犯何事?”賈政走到彥靖案桌前,拱手相詢。寶玉嚇得瑟瑟發抖,拼了命才壓抑住奪路而逃的衝動。

就憑九皇子額頭那兩個字,這案子絕對屬於皇室的最高禁忌,不能爲外人道。彥靖衝身後一指,“晉親王在屋內,賈大人自個兒去問吧。”

賈政走到門口停步,畢恭畢敬的懇請,“工部侍郎賈政及其子賈寶玉求見晉親王。”

賈環放下刻刀,朝三王爺看去,“我這屋不歡迎他兩個。你問完了沒?問完了趕緊把他們帶走,我要睡了。”

喝了六壺茶,呆坐了一個時辰,這還是環兒首次搭理自己,首次給自己一個正眼。三王爺摁了摁鼓動的心臟,軟語道,“你好好休息,我馬上離開。”

賈環挑眉衝面露喜色的五王爺看去,“你也走。”

“環兒……”五王爺委屈的大叫。

“要我親自趕人不成?”賈環挪動傷腿,作勢下牀,本就染血的紗布又沁出一股濃稠的液體。

五王爺心疼的厲害,連忙舉起雙手做妥協狀,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老三身後。

三王爺走到門邊戀戀不捨的回頭,道,“環兒,如此說來,你這屋子還是歡迎我的是嗎?我日後……”

賈環不等他說完就冷冷笑了,指着門口一字一句催促,“快-些-出-去!”

三王爺定定看他半晌,終是長嘆一聲緩步而出,理也不理賈政父子,衝彥靖下令,“把人全都遣走,安靜點,不許大聲呼喝。另外,把這些髒污收拾乾淨,莫使滋生異味。”

彥靖悄無聲息的驅散衆僕役,又使人打掃一堆肉末血跡,然後隨同兩王離開。

賈環閉眼歪在榻上,久久不動,剛刻好的印章已被捏成粉末,從指縫中緩緩泄出,撒了一地。

賈政疾步追上一行人,忐忑不安的開口,“敢問王爺,犬子所犯何事?”

“誰他-娘-的告訴你環兒犯事了!?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則那堆肉醬就是你的下場!”五王爺猛然回頭,眼珠血紅。

賈政嚇了一跳,畏畏縮縮不敢答話。賈寶玉更是把頭埋得極低,噤若寒蟬。

五王爺湊近了,盯住賈政一字一句開口,“我家環兒傷得不輕,你給本王好生照料着。倘若他少了一根頭髮,亦或心氣兒不順了,你知道本王脾性……”他拍了拍腰間的佩刀。

賈政汗如雨下,連聲應諾。

五王爺滿意的捶打他肩膀,舉步離開。

三王爺容色淡漠的瞥兩人一眼,正要負手直行,卻被賈寶玉叫住,“姐夫,姐姐近來可好?若有空閒,寶玉請您去悠然居一聚何如?”

“本王未立正妃,哪兒來的妻弟?且你與九皇弟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怎有空閒與本王一聚?還是算了罷……”話音未落,姿態高高在上的青年已去得遠了。

這番話徹底將賈元春與賈家的臉面撕下來踩踏;又將九皇子黨的烙印打在寶玉身上,算是徹底斷絕了他攀附進階之路。真真是殺人不見血。

寶玉面色慘白,僵立當場。

賈政狠狠一巴掌扇過去,罵道,“儲君未立你便上趕着巴結,而今站錯了隊,把你姐姐,把整個兒賈家都帶累了!果然是個掃把星!蠢貨!孽子!”

“我是掃把星,蠢貨,孽子,你當賈環又是個什麼好東西!明知兩位王爺素來不合,還與五王爺攪合到一塊兒。等將來三王爺繼位,他跟五王爺都討不了好去!我且等着看他倒黴呢,哈哈哈……”一陣癲狂的大笑後,寶玉踉蹌跑遠,把賈政氣得倒仰。

兩王行至門外,正要各奔東西,三王爺卻忽然走近,狠狠一拳砸在五王爺腹部,直把他砸得彎腰拱背,幾欲內傷。

“老三,你瘋了!”五王爺氣急敗壞的大喊。

三王爺用力摁壓他肩膀,附在他耳邊溫聲細語,“老五,勞煩你在環兒跟前替我‘美言’,這一拳是我謝你的。”

“你當環兒是傻子麼?即使我不說,他也早晚有一天會想明白!”五王爺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三王爺沉默半晌,終是嘆息道,“我還有幾月才能成事,在這之前,煩請你好生照顧環兒,莫使人欺他辱他,莫使他掉一根頭髮,莫使他心氣兒不順,重要的是莫佔他半分便宜。倘若你做不到,你是知道我脾氣的……”他緩緩轉動手上的龍形扳指。

五王爺氣得眼珠都紅了,壓抑地低吼,“你兩已經完了,你就接受現實吧!他現在是我的!是我的!”

三王爺垂眸冷笑,淡淡開口,“環兒過去是我的,現在是我的,將來依然是我的,沒你什麼事兒。”

“你-他-娘-的欺人太甚……”五王爺將手按在刀柄上,表情十分猙獰。

三王爺退開兩步,彈了彈微皺的衣襟,緩緩離開。

彥靖跟幾名侍衛站在遠處眺望,生恐兩人打起來,急出一頭一臉的冷汗。這二位的關係,好似比傳言更爲糟糕呢。五王爺手握軍權,三王爺衆望所歸,也不知皇上宣佈儲君人選後會否鬧出亂子!

緩步靠近的三王爺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走吧,繼續排查。”

彥靖躬身應諾,走出兩步,回頭朝賈環的院子看去。他依然覺得,那少年,就是兇手。

三王爺深深看他一眼,上了馬車便下令疾駛,直駛出榮寧街才低聲詢問,“事情辦成了麼?”

蹲坐一角的蕭澤畢恭畢敬道,“回王爺,辦成了,嫌疑已引到那幾個胡人身上。”

“彥靖此人,你給本王盯牢了。他若是死咬着環兒不放,你便用同樣的手法將他殺了,再推到胡人頭上。他是個人才,只可惜,偏要跟本王的環兒過不去。”三王爺溫柔的摩挲腰間陳舊發黃的荷包和裡面幾顆藥丸。

“同,同樣的手法?王爺的意思是……”蕭澤嚥了口唾沫。

“當然是開膛破肚。”三王爺忽然笑開了,語氣說不出的溫柔,“分明能一刀殺了省事,他偏要玩如此多的花樣,真是調皮!”

蕭澤唯唯應諾,心裡卻大聲吶喊:調皮?王爺您得多愛環三爺才覺得他只是調皮,而不是喪心病狂?您還讓我用同樣的手法去殺人,您也不怕我像九皇子那樣瘋掉!

被環三爺荼毒了那麼久,稽延覺得自己沒瘋真是忒不容易!而且心理承受能力和辦事效率連連提升了好幾個境界,力壓之前拽得不行的稽延,叫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不過,環三爺也忒膽大妄爲了點,連堂堂親王都敢如此殘害,倘若王爺得罪了他……

思及此處,蕭澤打了個寒顫,遲疑道,“王爺,您與環三爺已經鬧翻了,他會不會對您不利?”

摩挲荷包笑得溫柔的三王爺當即沉下面色,陰森開口,“誰告訴你本王與環兒鬧翻了?只是暫時的誤會,早晚會解開。環兒絕不會對本王不利,本王信他,連命都可以毫不遲疑地交到他手上。”

能讓生性多疑的王爺說出這番話,可見環三爺在他心底佔據着何等重要的位置,怕是僅在皇權之下。蕭澤不敢多言,連忙跪下告罪。

養心殿內,皇帝剛收到容皇貴妃投繯自縊又及時得救的消息,正欲前往鍾粹宮探看。畢竟是捧在手心裡呵護了十幾年的女人,再加之年老,更爲念舊,總有些於心不忍。

卻在這時,高河匆匆入內,附在他耳邊低語。

“好得很,瘋成那樣還不忘自稱‘朕’,可見盯着朕的位置許久了!平日裡乖巧懂事,恪守本分,卻是做給朕看的。真真是狼子野心!”皇帝氣得面色鐵青,立馬熄了去看容皇貴妃的念頭。

目光放空,看向金碧輝煌的殿頂,他直過了一刻鐘才沉聲開口,“刻下那樣的字跡,倒不好叫更多人知曉,把彥靖撤了,讓齊兒和老五秘密審理此事,務必要將兇手緝拿歸案!能對一個親王下手,改天就能對朕下手!”

高河垂首領命,正欲下去擬旨,卻聽皇帝發問,“老五昨晚在何處?”齊兒仁厚,絕無向老九動手的可能。

“五王爺昨晚與衆位將士在醉紅樓喝酒,凌晨時分才醉醺醺的回來。”高河輕言細語的回稟。

皇帝點頭,不再多言,只對着殿頂發呆,片刻後欲拿起茶杯啜飲,手卻顫巍巍地抖起來,滾燙的茶水灑在衣袍上,杯子亦摔得粉碎,發出刺耳的響聲。

分明頭腦還清醒,可身體卻漸漸不受掌控,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能把人逼瘋。皇帝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滿地碎片,忽然暴起將茶盤、花瓶、香爐等物一一砸碎,然後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跪在御桌下擬旨的高河連忙奔過去安撫。

皇帝頹然地倒在龍椅上,嘆道,“朕這病,怕是好不了了,莫說茶杯,連御筆也提不動。罷,該準備禪位事宜了。將尚方寶劍、鐵卷丹書等物,都給老三送去,叫他即刻進宮見朕!”

高河垂頭應諾,眼裡迅速劃過一抹亮光。隱忍多年,主子終於要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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