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抓緊時間去睡覺吧。”楚月娥握着存摺，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這可是兩百萬啊？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她拿着存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存摺藏到什麼地方。
成堅回來了，所以成毅的房間就變成了上下的雙人牀。
成堅躺在上鋪，把玩着銀行卡，對下鋪的成毅說道：“半萬，我應該不用低調吧？”
“隨你。”成毅翻了一個身，說道：“今天累死我了，我得先睡了。”
“你睡個毛，我有事情要請教你。”成堅扒着牀沿，說道：“你還記得咱們村的娟子嗎？”
“記得，你前女友。”成毅打了一個哈欠。
成堅說道：“我當初被大學開除，她就和我分手了，你覺得，我要不要去買輛桑塔納，然後在她家門口晃悠幾圈顯擺顯擺？”
“隨你。”成毅嘟囔道：“最好再加一句‘以前的我你愛答不理，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那就更應景了。”
“埃？這句話好，我記一下。”成堅掏出手機將這句話記在了短信裡，又問道：“不對呀，萬一她們家沒看到我怎麼辦？我還想低調的讓咱們村裡人都知道我是百萬富翁，你心眼子比我多，你教教我怎麼弄。”
“哥，我都困得睜不開眼了啊，明天再說行不行？”成毅一臉無奈的說道。
“那不行，我剛晉級百萬富翁，正興奮地睡不着呢。”成堅晃動了一下牀，說道：“你快說說，怎麼弄顯得低調。”
成毅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先買幾條子中華，再把車開進村口的溝裡，然後喊人來幫忙拖車，誰來幫忙你就給誰一盒中華，不出三天，就全村都知道了。”
“我靠，這種辦法你都能想到，你真行。”成堅驚訝道：“要不怎麼說越小的越聰明呢，你把哥賣了，哥都在幫你數錢呢。”
“你可拉倒吧。”成毅沒好氣的說道：“現在是我賺錢給你數。”
“睡了睡了，明早還要起牀拜年呢。”成毅用被子矇住了頭。
“半萬，你覺得我要不要再去買套洋鬼子的行頭？”成堅又探出了頭。
“用不着，你直接給他們拽上中英夾雜的筒子音，一口一箇中文再跟着一個英文，誰聽誰不迷糊，到時候你就是小母牛迎風坐高壓線，牛逼拉轟帶閃電。”成毅說道：“你要是再打擾我睡覺，我可就把卡收回來了，你這百萬富翁的夢已經影響到我入夢了。”
“行行行，你睡你的，我再琢磨琢磨。”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上鋪已然沒了大哥的蹤影，他不用想都知道，這貨肯定是去買車了。
其實大哥買輛車也挺好，等大哥去了海外，這輛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給老爸開，還不會讓人覺得扎眼。
成毅起牀先在牀頭櫃的壓歲盤裡抓了一把長生果，喝了兩顆後，他將壓歲盤裡的紅包揣入衣兜，這才走出了臥室。
壓歲盤是他們蘭陵市的傳統，除夕夜睡前，長輩會在小輩的牀頭放一個“壓歲盤”，盤子裡裝着瓜子、長生果和壓歲錢，小輩年初一早上醒來，就先吃一點壓歲盤裡的東西，意味着這一年歲歲安安。
蘭陵市位於東魯省和漢東省交界的位置，過年的規矩融合了南北的風俗，規矩很多，他們初一出門的時候，還要遵循黃曆上所指定的方向，這叫‘喜神方’，之後再到城隍、土地等廟裡去燒香，而且要連續在十個廟裡燒香才行，又叫‘燒十廟香’。
“醒啦，先吃點東西吧，一會兒你先去燒十廟香，你大哥一早就去了。”見到成毅走出房間，楚月娥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麪放在了餐桌上。
“好。”成毅洗漱完畢，又去弄了一點小鹹菜，呲溜呲溜的吃了起來。
麪條吃到一半，外面就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
不多時，成堅就上身夾克服下身牛仔褲腳踩大頭皮鞋的走了進來，他摘下牛仔帽，笑道：“Oh~我的Good little brother起牀了。”
“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楚月娥瞪了成堅一眼。
成堅嚇得一哆嗦，立即指着喝麪條的成毅說道：“這是半萬教我的。”
“你能不能不要張口半萬閉口半萬的，你一個當哥哥的，不嫌丟人啊？”楚月娥訓斥道。
成毅出生的時候被罰了5000塊，這件事在村裡傳的沸沸揚揚，那一年成堅剛剛6歲，正是記事的時候，於是他就私下給成毅起了一個小名。
半萬。
“好嘛好嘛，我以後儘量少叫。”成堅嘿嘿一笑，跑到成毅面前，晃動着手裡的車鑰匙，催促道：“老弟，你抓緊吃，一會兒我們還要回村裡拜年。”
成毅擡頭瞅了成堅一眼，感覺成堅內心的裝逼之力已經快摁不住了。
他扒了兩口麪條，說道：“時候也不早了，走吧。”
“走走走。”成堅幾步就衝出了小賣部，看到成堅拿出鑰匙開車門，隔壁的香油鋪老闆驚訝道：“哎喲，成堅，這輛桑塔納2000是你的啊？”
成堅很低調的笑了笑，說道：“這大過年的出行太不方便了，我就去提了一輛。”
“這車不便宜吧？”
“也沒多少money，十九萬多吧。”成堅很有逼格的回答。
在香油鋪老闆的驚訝連連中，成毅面無表情的上了車。
他有點後悔教大哥這種中英結合的筒子音了，這有點太社死了……
成堅啓動了車，瞬間一個加速，就衝出去了這條街。
成堅雖然沒有駕照，但他的駕駛技術非常好，他在電子廠當翻譯，經常需要充當司機的角色。
成毅他們老家位於茂名鎮玉泉村，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玉泉村曾經有一口玉泉，傳說只要誠心膜拜，玉泉裡就會涌出你需要的東西，小時候，成堅曾經帶着成毅在玉泉旁拜了好幾次，期待着能涌出點錢，但結果很令人失望。
記憶裡的玉泉村，真的是窮的叮噹響，但這幾年村裡弄了村辦磚廠，村民的日子都紅火了起來，他們不光修上了水泥路，每年年底，每家每戶還能分到幾百塊錢。
成堅將車開上那條僅容兩條車勉強過去的水泥路，水泥路兩側是兩片麥地，盡頭，依稀能夠看到那塊篆刻着玉泉村的石碑。
快到石碑旁時，成堅給了成毅一個眼神，說道：“半萬，你坐穩了。”
“不是，你來真的？”成毅驚呼了一聲，就眼睜睜看着成堅將車開進了路邊的小麥地裡。
劇烈的震動，差點沒把成毅剛喝進去的麪條給震出來。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了？”
“有車翻進溝裡了哎。”不少聚集在村口的村民看到這一幕，全都驚呼了起來。
一傳十，十傳百。
不到十幾分鐘的時間，整條水泥路就站滿了圍觀羣衆。
成毅坐在副駕抓着頭髮，臉上寫滿了悔恨之色，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感覺圍觀人數差不多了，成堅這纔開車走下了車。
“哎呀，這不是建樹家那個老大嗎？”
“好像是，不過看起來又不太像，洋氣了。”
“就是小堅，前段時間他老出名了，漢東外國語大學都上新聞和他道歉了。”
“看來傳言是真的啊，他真是在深夏市混出名頭了，竟然還買了小轎子車。”
“那叫桑塔納2000，將近二十萬呢。”
“二十萬？我的乖乖，能買下咱們磚廠了吧？”
周圍頓時議論了起來。
成堅裝出了一副靦腆的樣子，笑道：“讓叔伯們笑話了，我這車技太不熟練了，一不小心給開進了溝裡，麻煩各位叔伯幫忙推一下。”
“沒問題。”
“走走走，幫忙去。”
村裡人的熱情，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很快就有將近二十多人圍住了車。
“哎，車裡還有一個人呢。”
“是小毅吧。”
“我們的大學生也回來了。”車外的人看到成毅，又是一陣咋呼。
成毅嘆了一口氣，推開車門下了車。
任憑他臉皮再厚，在這一刻也有點扛不住了。
用2024年的思維去想，這是真他麼的丟人啊，這和跑到水泥路中間拉屎有啥區別？
不過用2001年的思維去看，這倒是沒有任何丟人的地方。
衆人齊心合力，幫成堅將車推到了水泥路上，成堅提溜出了一大包中華煙，一邊拆一邊遞，給幫忙推車的父老鄉親一人一盒中華煙，連聲說道：“叔伯們，真是麻煩你們了。”
還好，成堅沒有在此刻用上中英文筒子音。
見到成堅竟然分的是中華煙，幫忙推車的父老鄉親們全都樂壞了。
這煙可是幾十塊錢一盒呢，這小堅出手真是闊綽啊。
成毅站在成堅身邊，一個勁的幫忙賠着笑臉，笑的臉都快麻了。
他倒是也能理解大哥現在的想法，他嘴上說是爲了刺激前女友，其實說白了，他就是想洗一下這幾年內心的委屈。
從被開除到現在，村裡人可是沒少背地裡議論他，以至於大哥連過年都不敢回家，生怕自己回去又遭到背後非議影響到爸媽。
這種非議嚴格說起來，也不是純粹的惡意，完全就是村裡人沒事幹閒的。
茶餘飯後，三三兩兩，談的都是成堅這種事。
如果將玉泉村視爲一個小抖音，那成堅的話題，絕對算是近十年以來的爆款熱點。
名牌大學生被開除，還有比這更炸裂的熱點嗎？
不過這一刻，成堅徹底揚眉吐氣了。
他將剩下的中華煙塞進後備箱，將車子開到了村口最顯眼的廣場裡。
“大伯過年好啊，四叔你氣色真好，劉叔你也在啊？趙嬸好，王嬸你又年輕了啊……”
成毅硬着頭皮橫穿過人海，一邊橫穿一邊打招呼，這一路走過去，他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了。
面對商界大佬都能夠談笑風生的他，感覺完全應付不了眼前這個場面。
老家最講究一個禮數，你要是不喊人直接橫穿過去，用不了半天，整個村子裡就都是你的傳說了，什麼‘傲慢沒禮貌’，什麼‘考上名牌大學了不起？’。
成毅和成堅先去村裡的城隍廟上了香，又按照輩分開始挨家挨戶的拜年。
全都拜完，已然到了下午一點鐘。
來到村後山的打麥場，成堅一屁股坐在了土坡邊，先點了一支菸，然後望着眼前的羣山感慨道：“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啊。”
成毅斜着眼掃了成堅一眼，等待着成堅下一句‘你打我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只要成堅說出這一句話，他就把今天所遭受的所有情緒都釋放出來。
可惜，成堅並沒有說出這種要求，他緩緩說道：“半萬，你現在搞得這一大攤子事，到底是想幹嘛呀？”
成毅不想給大哥太多的壓力，就語氣輕鬆的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就是玩嘛，玩到哪天算哪天。”
“玩？呵，你都要把你哥我玩成韓國歐巴了。”成堅說道：“前幾天我看你把網吧都關停了，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有，就是和一個小朋友玩了幾天。”成毅說道：“哥，你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我送你出去，也是讓你出去玩的，我讓你辦的這事，你能辦就辦，辦不了也無所謂。”
“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成堅問道。
成毅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聽別人說，明年海外不少國家就要對我們封鎖所有的高精尖技術了，我想讓你開個科技公司，用韓國企業的身份幫我搞到一些我需要的技術。”
“這沒問題。”成堅笑道：“那些老外其實腦子都有點問題的，掄起勾心鬥角和算計人心，他們差遠了。”
成堅說完，又感慨道：“哎，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要是國內少一些勾心鬥角和算計人心，哪裡還需要我扮成韓國人去搞技術？”
“哥，荷蘭那邊有個生產光刻機的公司，你儘量想辦法混進去，我年前已經在荷蘭安排了一個人，你過去之後就和他匯合，他會保證你在那邊的人身安全。”成毅說道。
“只要那個光刻機公司的老闆有閨女，我就有把握幫你拿下。”成堅吐出了一個菸圈，很自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