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數息，方辰突然笑着問道：“張科長，是怎麼認識我的？”
張宇沉吟了一下，仔細斟酌一二，打好腹稿，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郵電局和電話設備廠都是一個通信系統的，電話設備廠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我就多心打聽了一點，進而才瞭解的方總您。”
說完，張宇的心猛然的跳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的這套說辭，方辰能不能滿意，可他總不能把他們局長給賣了吧，再說了這其實說的也是實話。
電話設備廠發生從國企變成私企，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可能不關注嗎？
方辰點了點頭，他到是信了，因爲在他的記憶中，張宇一直都是這般，有大局觀，喜歡吸收新鮮事物，對周圍的事物保持高度的敏感性，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立馬警覺，而且還有追根究底的習慣。
也正是因爲如此，其才能成爲整個中原省郵電系統，最年輕的正科級幹部，那時他才二十八歲，而且還是在規劃科這樣一等一的實權科室，可以說張宇的屁股已經有一半坐到局領導的位置。
只是可惜，歲月蹉跎，欣賞張宇的那位局領導被調走，張宇在規劃科一干就是快十二年，這十二年，張宇從前途無量的年輕幹部，變成了四十歲的辦公室老油條，油膩中年男，說是新星隕落也不爲過。
當然了，方辰並沒有打算招攬張宇給自己幹活的意思。
且不說自己這位老領導現在正是春風得意，有望爭取中原省郵電系統最年輕副處級幹部稱號，不可能給他打工，就算是肯的話，方辰也不願意。
他雖然有時候會有些莫名的惡趣味，但是真讓張宇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一口一個方總的，他也受不了，人總是要善良的。
今天這事了結，他估摸這輩子如果不是意外，恐怕很難再跟張宇見面了。
沒辦法，現在他和張宇之間的身份已經產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他是億萬富翁，與之打交道的，至少都是一市之長才行，洛州也就罷了，在嶺南，就算是香山市市長有事都不會特意請他過去，而是直接找段勇平商量。
在香山有資格請方辰過去的，只有市委一把手。
沒見張宇識破他身份之後，這幅誠惶誠恐，如坐鍼氈，渾身不自在的模樣，他又何必折磨其那。
想到這，方辰心中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他還是太低調了，看看人家重生者，打交道，掰手腕的都是什麼省裡，上面的二代們，而他卻跑來嚇唬一個科級幹部。
見方辰久久不說話，張宇的心越發的忐忑起來，是不是自己哪句話沒說對，惹方總不高興了。
作爲官場宦途之人，他太知道常委會上發生的那一幕代表着什麼樣的信號，別說他了，就連他們局長見了方辰之後，恐怕也是這幅恭恭謹謹的模樣。
此時，方辰突然微微一笑，看着張宇說道：“張科長能這麼年輕當上規劃科科長，郵電局的領導們果然是慧眼識人才。”
聽了這話，張宇心中瞬間鬆了一口氣，“方總實在是太客氣，比起年少有爲，整個華夏恐怕都無人能和方總比較。”
相互吹捧了兩句，方辰也不願兜圈子的，徑直說道：“張科長，我現在想請郵電局採購我們廠的交換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聞言，張宇沉默了兩秒鐘，然後說道：“如果是五百門機的話，我可以向局領導申請一下，讓電話設備廠加入局裡的採購大名單，甚至我可以不經過規劃，直接向局裡申請資金購買兩臺LT500作爲試驗機，看一下使用效果和故障率如何。”
方辰深深的看了張宇一眼，他只能說老狐狸，真是老狐狸，一聽到如果這兩個字，方辰就知道張宇心裡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他只能說高，實在是高！
“如果沒有五百門機那？”方辰沉聲問道。
雖然剛纔已經有了決斷，但是聽着方辰面帶慍色的回話，張宇心裡一咯噔，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說道：“那方總，真只能抱歉了，不是我不想幫電話設備廠一把，郵電局和電話設備廠同是在洛州幾十年，又都是一個系統的，彼此之間交情不淺，如果能幫的話，局裡肯定會幫的，可LT240真不行，技術實在是太落後了，通話響應慢，故障率高，運維部門壓力大，最重要的是容量太小了。”
說完，張宇一臉真摯的看着方辰，他心中是忐忑的，但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能用事實和態度打消方辰的怒意。
說實話，當時看門大爺給他打電話，他就覺得不靠譜，電話設備廠如果研發了LT500，他怎麼會不知道？
而且這段時間，電話設備廠面臨着要被收購，從上到下，從副廠長到底層員工都無心工作，整天忙着跑關係，跑調令，從人到資金壓根就不具備研製新產品的客觀條件。
如果說是方辰收購電話設備廠一段時間，三四個月後，推出了LT500，他到是還能相信一二，畢竟這可是一位億萬富豪，就是拿錢砸，也要砸出點動靜來。
可是這昨天剛被收購，今天就推出LT500，說實話他真是不信。
方辰的指頭輕輕的敲擊着桌面，發出噔噔的脆響，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刺耳，甚至彷彿一把大錘，一錘接着一錘砸在張宇的心口。
方辰此時心中也有些無奈，或者說是想笑，這戲還沒開場，就已經面臨謝幕了。
可沒辦法，誰讓自己這位老領導如此的警覺，一下就認出了自己，被曝光了，那戲自然就沒法接着唱下去了。
方辰到也沒折磨張宇太久，很快就收了手，一臉真誠的看着張宇，說道：“張科長，我想向你請教一下，電話設備廠的交換機如何才能賣出去。”
張宇楞了一下，着實沒想到方辰竟然蹦出了這麼個問題。
沈偉三人也不由的看向方辰，向郵電局，詢問如何把設備銷售給郵電局，方辰這操作也着實溜的不行。
這不是老鼠給貓拜年嗎，只不過就是方辰這隻老鼠實在太大了一些，比郵電局這隻貓至少大出去十倍。
張宇面臨難色，讓他回答這個問題，着實是有些難爲他了，不過誰讓方辰有錢，拳頭大那，他想了一下，就直接說道：“方總，這是我的一點淺見，還請您指教，說錯了也望別見怪。”
方辰輕輕點了點頭。
“國內交換機設備和國外交換機設備相差最大的就是技術問題，就拿局裡普遍用的東倭富士通的交換機來說……”
張宇說到這，方辰直接將其打斷了，有些詫異的問道：“現在局裡的設備是東倭富士通的？”
按說這一點其實他應該知道的，可他真不知道。
沒辦法，國內的通信網絡發展的太快了，他來到洛州的時候，洛州交換機的總裝機數，已經高達七十萬線，而且那時候華爲，中興，巨龍，大唐他們已經逐漸崛起了，機房裡大都是國產設備，幾乎沒什麼國外產品了。
而此時，方辰大概推算了一下，現在洛州郵電局的交換機總裝機數，絕不超過四萬線，因爲他知道在1990年之前，洛州郵電局的總裝機數好像就兩萬線而已。
沒辦法，1990年之前，華夏沒有大規模引進國外交換機設備，全國的總裝機數也不過四百萬線而已，洛州只是一個地級市，又能分到多少。
張宇面露尷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省裡市裡都比較窮，所以只能用東倭的了。”
方辰瞬間抓住了信息的重點，問道：“省裡用的也是東倭的？”
張宇點了點頭，“全中原省幾乎都是富士通的設備，偶然有一些NEC的，朗訊他們實在是太貴了，打不進來了。”
方辰有些無奈的看了看天空，照這意思，中原省在通信設備，交換機領域，竟然成了東倭富士通的地盤。
不過再仔細一想，方辰輕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國內廠家不爭氣，就只能用國外的交換機，面對歐美交換機普通每線三百到四百美元的價格，而東倭交換機每線只有二百多美元，足足便宜了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
而中原省作爲國內比較貧困的內地省份，那麼選擇富士通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再者說了，富士通在國內，已經可以算是歷史悠久了，是第一個進入華夏的國外通信設備企業，甚至說國內第一臺萬門交換機，就是富士通的F-150萬門程控機。
1982年，富士通的F-150萬門程控機在胡建省蓉城開通，當時富士通號稱不管打到世界上任何地方，10秒內接通，一下子華夏電話最通暢、最清晰的城市，不是燕京，不是申城，更不是羊城和鵬城，而是蓉城。
蓉城徑直走向了世界通信設施的前列，連寶島和香江的電信公司都慕名來參觀，甚至香江《明報》還以《項南治聾》爲題做過專題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