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這一天，羅陽沒去公司。
上午和姜遠山、姜帆一起去逛了兩家油田設在太湖邊上的度假療養院。
勝利油田名下的這家已經處於關閉狀態，倒是大慶油田名下的這家，部分設施還處於運轉中。
車子開進大慶油田度假療養院。
入眼中庭就是一條長長的水池，裡面種滿了荷花，兩側上坡路一直通到一棟五層的賓館門口，邊上的停車場上可以看到兩部掛了黑E牌照的金龍大巴車，以及五六輛小車。
目光順着兩側道路往遠處看去，紅磚瓦房掩映在高大的樹木中，滿滿的蘇式建築風格，一種六七十年代的感覺立刻涌入腦海裡。
走進賓館大堂，雖然乾淨整潔，但是整體給人一種陳舊的感覺。
裡面的裝修連三星級酒店都不如。
大堂裡沒有專門的迎賓，前臺有兩個穿着黑色小西裝的女服務員，看到羅陽等人進來，也沒有熱情的打招呼聲，依舊在用明顯的東北口音聊着天.
還好沒有嗑瓜子。
羅陽看了直咂嘴，這裡的服務員，搞不好編制還在油田。
“請問這裡接待外來人員入住嗎？”
走進大堂的一共三個人，當然只能是羅陽主動走到前臺詢問。
“接待啊。”
個子高一點的服務員迴應道：“三人間80一晚，雙人間120一晚，套間150一晚，押金100，住宿費裡不包含早餐”
“除了住宿，這裡還有其他設施開放嗎？”
“賓館一樓有餐廳、後面有大食堂，歌舞廳需要買票才能進入.”
“我看你們這裡建築不少，怎麼只開放這麼點地方？”
“關了唄。”
前臺姑娘也耿直：“現在基本沒什麼人過來，這邊設施沒錢維護，自然就關掉了”
“這樣啊？”
羅陽點了點頭，隨後道：“你們這邊有總負責人在嗎？”
“你想幹嘛？”
女孩微微警惕：“住宿交錢就行，找我們經理幹嘛？”
“我是陽市本地人，想租用這裡或者收購這裡，所以想找你們負責人聊一聊。”
羅陽邊說着邊遞出了自己的名片：“你可以先用電話聯繫一下領導，彙報我們的意思.”
女孩接過名片的時候，另一個也湊了過來。
“正陽集團.後面那個是你家董事長？”
羅陽實在太年輕，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家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倒是姜遠山，這副派頭一看就像是大老闆。
解釋太麻煩，不如順着她們的理解點頭。
兩個女孩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拿起前臺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接下來就是溝通和等待。
半個多小時後，羅陽和姜遠山、姜帆在賓館大堂見到了這家度假療養院的負責人。
這種時候，姜遠山出面就比羅陽開口有用。
以老薑的社交能力，交流很快就變得順暢起來，羅陽陪在邊上也瞭解到了這裡的現狀。
這家度假療養院在九十年的時候還保持着全面運轉，那時候只對內部開放，接待油田勞模和領導來南方度假療養，後來隨着油田開採數量減少，效益逐年變差，這裡的運轉就越來越差，直至現如今狀態。
只能說祖上闊綽過，現在沒落了。
在知道姜遠山有收購或租用的目的後，這個負責人表示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向上面彙報請示。
最後只能留了聯繫方式，等待對方的消息回覆。
“爸，我覺得還是做兩手準備比較好。”
被帶着在度假療養院裡逛了一圈，離開的時候才十點不到。
看到時間還早，羅陽建議往西蜀鎮跑一趟：“要是這裡沒結果，或許把訓練基地設在西蜀山裡面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趟出來，用的是七座奔馳商務車，三個人都在一輛車裡。
“也好，順帶去看看你那個文旅項目。”
姜遠山點頭道：“訓練基地的事情倒是不急，市郊有幾個爛尾項目也可以考慮一下，我記得有一個項目的主體建築都已經封頂了，要是符合要求的話，拿下來的成本小不說，建設週期也可以縮短不少。”
要說商業上的大局觀，因爲重生的緣故，羅陽或許要超過自家老丈人一些。
但是在這番話裡，羅陽再次感受到了商業以外的東西。
“一家企業，能成爲地方上的納稅大戶固然重要，但是依舊比不上能幫地方上解決困難的企業。”
姜遠山如是說：“同樣都是做貢獻，你自己體會裡面的區別。”
這還用體會嗎？
羅陽當即就瞭然。
“爸，你以前不是教導我，說企業在發展過程中要和政府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現在爲什麼又這樣說，這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姜帆聽在耳中，感到有些迷惑。
“帆帆，爸說的並不矛盾。”
羅陽解釋道：“解決困難也可以靠着商業手段來實現，比如一家規模企業比較強勢，完全可以要求產業鏈下游企業來身邊建廠，不用耗費政府資源的情況下，一樣能爲地方上帶來稅收和就業.”
“是這樣嗎？”
姜帆總覺得這個解釋有點牽強。
“羅陽的比喻比較片面，但是論斷沒有錯。”
姜遠山補充道：“就拿爛尾項目來說，有的人會熱衷於使用資源來實現收購，那叫佔政府便宜，這種時候才難以保持距離，但是爛尾項目一樣可以用商業手段來實現收購，那就可以在保持距離的前提下實現雙贏。”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扭頭看了羅陽一眼。
“真要說起來，其實雙峰鎮那個項目就是最好的典型。”
說這番話的時候，姜遠山相當的感慨。
因爲這件事，唐海林在人前人後提及了不少次，每次說起的時候，都要誇讚羅陽幾句，作爲羅陽的岳父，他也是相當的有面子。
“爸，快說給我聽聽。”
聽到這件事和羅陽有關，姜帆更感興趣了。
“因爲環保要求越來越高，陽市小化工企業紛紛外遷，導致很多廠房被遺棄，浪費了不少工業用地.”
姜遠山笑着道：“羅陽利用自己的商業能力，引進了國泰工業地產，在不需要地方政府拿出一分錢的情況下，非但解決了這個問題，還爲地方上帶來經濟效益和稅收，這就是用商業手段爲政府解決困難的案例”
姜帆只是知道這個項目的存在，但是並不清楚其前因後果。
聽完解釋以後，加上前面的分析，這才完全明白過來。
“商業活動過程中，一味的追求權力變現的資源，那就必須要接觸權力才行，這是薅羊毛行爲；單純的使用商業手段來達成目標，那就是釋放權力下面的資源，這是雙贏手段。”
羅陽在一旁組織好語言，註釋了姜遠山剛纔說的內容。
三個人在車裡一路聊到西蜀鎮。
陽光文旅的負責人黃志宏、負責拆遷的喬世安，提前接到了電話，已經在文旅項目所在地等着了。
至於副總董大偉，這會兒正在市裡幫羅陽忙週六喬遷的準備工作。
一圈逛下來之後，衆人來到一幢改成臨時項目部的民房裡。
“我在村口看到了告示牌，現在民房拆遷已經全部完成了？”
這趟不是正式的工作巡視，也不用搞成會議形式，大家只是對着投放出來的無人機航拍圖進行簡單的討論。
“房子的拆遷工作相當順利。”
喬世安開年後從雙峰鎮調過來，負責這個項目的拆遷工作：“這還要感謝陽光文旅拿出來的拆遷政策，因爲不涉及貨幣補償，也不涉及異地分房，就近集中安置這一套方案讓動員工作變得容易很多”
“小姨夫，推進順利的就不用說了，講一講遇到的困難吧。”
羅陽指了指航拍圖上標註苗木的區域：“這一塊涉及貨幣補償，還涉及苗木清點，苗木價值覈定.搞定難度應該不小。”
“是遇到了一點困難。”
喬世安實話實說道：“之前考慮過兩種模式，一種是按照評估價的70%進行賠償，苗木允許主戶自行處理，即便折半出售，對於主戶來說也是合算的，但是這種方案也有弊端，拆遷時間會受到苗木處理速度影響”
“另一種方案呢？”
羅陽一邊問的同時一邊回憶，尋找相似案例。
“另一種就是直接按照苗木評估價進行賠償，苗木處理由我們拆遷辦來處理，使用這種方案的時候，評估價就成爲雙方爭論的焦點，談判進度快不起來。”
喬世安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咂嘴：“有時候真的得佩服那些苗圃主，正常情況下，苗木種植都有密度要求，但是在半年前就捕風捉影到拆遷信息的他們，在自己苗圃裡種植下了超密度的苗木.”
“有多密？”
姜帆好奇的插話問了一句。
“就拿黃楊苗來說吧，正常一尺高的苗子，每畝按照正常密度，大概也就2000~3000棵的樣子，就算密一點，也不會超過5000棵。”
喬世安當然認識姜帆，知道她是自家外甥的未婚妻，於是特意迴應她的問題：“現在每畝的密度起碼超過20000棵！”
姜帆：“.”
“別覺得不可思議。”
看到姜帆的表情，羅陽笑着道：“我見過拆遷的房子裡面數到23臺空調，全是從舊貨市場買來的，拆遷時候要折算成新空調的價格.”
姜帆表示自己孤陋寡聞了。
“國土那邊什麼時候能掛地？”
說完拆遷的事情，羅陽問起其他方面的事務。
“五月中旬能掛出來，沒有超出之前向您彙報的計劃。”
陽光文旅的負責人黃志宏認真回覆道：“按照您的要求，我們規劃文本已經提前在做，等到土地摘牌之後就可以送審規劃方案，爭取兩週之內審覈完畢，方案公示”
“也就是說6月份能達到開工條件？”
羅陽問完黃志宏後再次看向自家小姨夫：“拆遷在五月底之前能全部完成嗎？”
“應該沒問題。”
喬世安點頭道：“這也是市裡的要求，完不成，我們鎮裡的領導班子要被問責的。”
羅陽等人在聊拆遷以及項目啓動的事情，姜遠山則坐在一旁翻看着已經初步定稿的規劃文本。
“爸，你給提幾個意見唄？”
喬世安和黃志宏那邊沒什麼問題之後，羅陽轉向了自家老丈人，詢問他的看法。
“你這棟酒店的造型設計很獨特啊？”
姜遠山可不想插手女婿的項目，只是說着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依據山勢，採用階梯式建築外形，最大限度的增加了陽臺面積.”
從建築外形到周邊風景嵌入，老薑化身爲建築大師，一通點評，全是誇讚。
“尤其是酒店頂層的這個無邊際泳池，從效果圖視覺上看起來，極具美感！”
姜遠山指着規劃文本上的彩頁道：“看的我都有入住酒店的衝動了。”
可不是，這個無邊際泳池照搬了三亞康年酒店的方案，當年可是紅透半邊天的打卡景點。
“爸，酒店頂樓預留了一個256平米的總統套間，不對外開放，到時候你和媽隨時可以過來入住，也不影響你第二天到公司處理事務。”
羅陽笑着道：“以後陽光文旅的項目不管開到哪裡，都會按照這個標準預留一套房間。”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特意停頓了一下。
接着把目光轉向身邊的姜帆：“專門留給我和帆帆出去度假時候入住。”
姜帆眼睛裡冒出了星星。
她挽住羅陽的胳膊，滿心歡喜的問道：“將來咱們的酒店會開遍全國名山大川嗎？”
羅陽點頭的同時看向姜遠山，目光一如昨晚書房裡得意的老丈人.
姜遠山：“？”
在這裡等着我呢？
還是大意了啊
“陽陽，已經12點出頭了，咱們先吃午飯吧，地方我已經定好了。”
不知道翁婿隔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喬世安看到正事聊完，於是發出邀請道：“山裡的農家樂風味獨特，配上陳釀的楊梅酒，別有一番滋味.”
楊梅酒，顧名思義，高度白酒泡楊梅。
這玩意要是加了冰糖，喝起來甜甜的，不知不覺就醉了。
好在是中午，大家下午都有事，喝的不多。
回到城裡後，姜遠山去遠帆大廈辦公。
羅陽則帶着姜帆去看預定酒席的飯店，順帶瞧瞧採購的菸酒和伴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