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和姜遠山交流的時候大都一團和氣,這次卻多了些許警示的餘味。
沒辦法,誰讓老薑是個寵女狂魔呢。
晚飯是在龍潭山莊裡吃的。
四點多的時候,姜帆就把蕭玉君和奶奶劉順芝都接了過來。
隔了一天再看到羅陽,小妮子臉上居然多了一絲害羞的紅暈,不用猜,顯然是因爲家裡同意了兩人領證的事情。
丈母孃蕭玉君和奶奶劉順芝看羅陽的眼神裡也多了一些親近之色。
姜遠山也難得的拿出一瓶鐵蓋茅臺,和羅陽兩人對半分享。
陪老丈人喝酒,這就是正式女婿的待遇。
飯後散步,羅陽和姜帆沿着山莊裡的小路繞圈。
“剛纔在飯桌上聽爸爸說你在這裡呆了一下午?”
“嗯,十二點出頭就過來了。”
羅陽喝了半斤高度白酒,渾身發熱,加上室外氣溫本來就高,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一下午誒.你們都聊了什麼呀?”
“今天唐叔也在,他到三點左右才離開。”
羅陽解釋道:“正好和他聊了LC市商業綜合體項目,他離開後才和爸聊了咱們領證的事情。”
他知道,姜帆繞着彎的問下午聊了什麼,關心的就是這個。
“哦。”
天熱,姜帆沒有像往常散步一樣挽着羅陽的胳膊,並排着邊走邊道:“老薑沒有爲難你吧?”
“呵呵.”
羅陽歪頭看了姜帆一眼:“你爸警告我了,要是敢對你三心二意,就要把我給咔嚓了!”
他邊說還邊比劃了一個手勢。
“嘻嘻.”
姜帆突然跳到前面,開始倒着走路。
她衝羅陽比劃了一下小拳頭,滿臉得意的道:“現在我可是得到全家的支持了哦。”
這個全家,顯然不止姜遠山和蕭玉君。
肯定還包括古洪蘭。
“嗯。”
羅陽微微翹起嘴角;“我嚇得瑟瑟發抖,所以決定先緩一緩再說.”
“什麼?”
姜帆一下子站定,睜大雙眼的看着羅陽:“你你不想和我領證了?”
話音裡帶着餘顫,眼眶裡開始蓄水。
“可是老薑說了,這婚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羅陽繼續逗姜帆道:“我要是不答應,他就把我綁回家做上門女婿我能怎麼辦,只好屈服了唄!”
“呸!”
姜帆這才意識到,剛纔被羅陽給騙到了。
啐了他一口之後,揮舞起小拳頭,開始追殺羅陽。
兩人一追一逃,歡快極了。
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之後,週一到來。
市裡四套班子都在一個院子裡辦公,何高官的辦公室在1號樓。
羅陽提前十分鐘趕到三樓,在領導辦公室隔壁的會客室裡等待接見。
見面後該說些什麼,昨晚已經想清楚。
所以在走進何高官辦公室的時候,羅陽腦子裡的思路非常清晰。
寒暄過後,雙方談話進入主題。
“羅總對信用合作社瞭解多少?”
何高官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是不是早就對它有想法了?”
“領導,說實話,我對信用合作社的瞭解還真不多,即便有一些,也是基於少年時期的印象,還有少量來自於身邊親戚、朋友知道的似是而非的信息。”
羅陽誠懇道:“對信用合作社有想法,也是一兩週之前的事當時公司準備做架構大調整,集團戰略部門提到了金融平臺的作用,並建議公司收購一家商業銀行股份,或者在HK直接創建一家銀行。”
他聽取了姜遠山的建議,週六就讓楚靖那邊找了一家專業諮詢公司,禮拜天下午就拿到了在HK成立一家銀行的條件細則。
正因爲這一手準備,他纔敢在何高官面前這麼說。
果然,這段話的前半部分沒有出乎何高官的意料,但是最後一句話讓他有了片刻的愣神。
“在HK新成立一家銀行的難度不小吧?”
“是不小。”羅陽笑着回覆道:“即便有專業機構的輔導,差不多也要半年左右時間才能弄到牌照,而且一家成立在HK的銀行不比在國內拿到金融牌照的,很多業務都受到限制.”
“是啊,肯定有限制的。”
何高官點頭道:“這麼多年了,我就沒見到過HK本地的銀行在內地鋪設營業網點”
“所以在HK成立一家銀行只是備選方案。”
羅陽“實在”的迴應道:“好在公司對於儲蓄業務這塊的需求不大,更多的是爲了借用它的其他金融平臺屬性,比如融資、放貸、投資.”
“看來羅總心裡早就有比較詳細的計劃了。”
何高官略過HK成立銀行的事情,繼續回到信用合作社的話題上來:“那天上午和你聊了十幾分鍾後,我讓人查了一下本市信用合作社的情況,相關資料彙總下來,它的狀況不是很好啊.”
一家信用合作社,在領導嘴裡被說成狀況不是很好,具體會是哪方面呢?
“吸儲不行?”
羅陽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
因爲一家銀行要是沒有了儲蓄這個基石,上繳央行的準備金就會不充分,這個直接影響到一家商業銀行資金的流動性、信貸業務規模、貨幣供應規模.
“這只是不良狀況之一。”
何高官嘆了一口氣道:“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候,農村佔據了大部分人口,尤其是那時候人口流動性還不是很大,所以鄉鎮保留了大部分青壯人口,這也是信用合社最爲輝煌的年代但是隨着改革開放進一步深化,大量的青壯人口開始流動起來,加上城市化進程的推進,人口也往城鎮集中,這個變化導致了信用合社在農村的基礎性崩潰.”
說到底,信用合作社的輝煌來自於當年農村人口基數下的吸儲。
沒有了這個條件,信用合作社的發展壯大就是無根之萍。
“何高官,其他的不良狀況還有什麼?”
“最嚴重的就是不良貸款。”
何高官說到這個的時候,忍不住咂嘴道:“這是時代特性造成的結果,我翻看資料後都不知道這個結果應該怪到誰的頭上去.”
他的話裡隱藏的意思就是貸款追不回來了。
不止是追不回來了,連向誰去追討都成了問題。
“那個年代裡,向信用合作社貸款的企業大多是鄉鎮集體企業,少量的私人企業.”
何高官進一步解釋道:“私人企業的那部分還好說,要麼因爲破產了,那部分貸款成爲不良資產,要麼有些老賴久拖不還,這部分貸款屬於還有希望追討一些回來的那種”
“我大概明白了。”
羅陽將自己的猜想講出來:“九十年代的時候,大量的鄉鎮集體企業改制,在清理過程中,有些貸款被保留了下來,但是很多改制後的企業都只留下了一個空殼子,讓信用合社想要追討貸款都沒有主體目標。”
當年那些鄉鎮集體企業,絕大部分都存在三角債。
一些其實可以收回來的應收款被當成收不回來的死債,等到改制完成,私有化之後,這些死債就變成能收回來的流動資金。
這樣的操作,大家都心裡有數,卻擺不上桌面。
爲了規避這些操作,很多老闆就另外註冊一家新的企業,但是設備和工人都還是原先老廠子過來的,這樣一來,老闆們憑藉的自己的私人關係,就可以將那些死債收到新公司裡。
至於被改制的老企業.變成了一個空殼子。
信用合作社貸出去的那些錢也就變成了收不回來的不良資產,頂多拿回來一些老廠的地皮。
鄉鎮企業的地皮.能值幾個錢?
“你說的沒錯,但這只是其中的一種。”
何高官搖着頭道:“當年的那些事,現在已經說不清了反正信用合作裡有很多收不回的貸款,這些不良資產到現在都沒有處理乾淨,成爲拖死信用合作社的主要原因。”
“領導,按照你剛纔說的那些信息,信用合作社現在的淨資產還是正數嗎?”
羅陽好奇的問了一句:“不會是負資產了吧.”
“咳咳咳”
何高官接連咳了幾聲,隨後才道:“淨資產爲負還不至於只是陽市的信用合作社現在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的業務了,靠着市裡給的幾個定點業務,勉強支撐到現在。”
雖然沒有給答案,但是羅陽可以猜到,陽市信用合作社的淨資產數字大概在幾百萬到三四千萬之間,不會太高。
“何高官,既然咱們市的信用合作社已經成這樣了,市裡有沒有將它改制出售股份的想法?”
既然聊到這種程度了,羅陽也就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接手試試,看看能不能讓它起死復生,在幾年之後變得煥然一新.”
他完全拋棄了昨天唐海林教的話術,按照自己的本心和領導交流。
實際上從羅陽進到辦公室開始聊起,何高官內心就已經很詫異了。
因爲在他看來,今天的談話中,羅陽勢必拋出一些利益,以此來達到吸引自己推動信用合作社改制。
偏偏羅陽沒有這麼幹。
當然,現在還沒有談到細節,後面有變化也不一定。
但是至少現在乾乾淨淨。
“羅總,首先我肯定一件事。”
沉默了片刻,何高官開口道:“能夠引入一家有實力的企業來注資信用合作社,並對它老舊的機制進行革新,讓它重新煥發該有的功能,這肯定是一件好事。”
羅陽這時候很想抽菸。
因爲他知道,何高官下面還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