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沒有說話，開玉英還在看着她。
她放在書上的手緊了又緊，才低聲道：“媽，我做了一個噩夢……”
看着唐詩一向沉靜的面容，忽然變得茫然無助，開玉英心中驀的一疼：“什麼夢？”
唐詩抿緊脣，雙眸有些無神，目光變得悠遠迷離起來。
她就坐在院子裡，坐在開玉英面前，如往常那般，背靠着熟悉的茂盛的大樹。可開玉英覺得，她卻離了自己千萬般遠。如同漂泊不定的柳絮一般，被風輕輕一吹就似要立刻消散，怎麼抓也抓不住。
開玉英忽然有些心慌，她忙抓住唐詩的手，觸到唐詩指尖的冰涼後，又忍不住把她攬進了懷裡：“給媽說說，做了什麼噩夢？”
唐詩靠在開玉英懷裡，手攥住開玉英的衣襟，垂眸低低開了口：“我夢見……奶奶要賣了我，阿昭因爲我出了事，你在一夜白了頭……”
太多變故，她很難一語道出。可她平靜語氣下，壓抑着的悲痛和絕望，開玉英卻悉數聽了出來。
開玉英攬着唐詩的手發緊，喉嚨一陣一陣的發澀。
“那你呢……”
唐詩身子微僵，攥着衣襟的手指泛白：“我……待在一個常年陰暗的地方，至死都沒再見過陽光……”
至死都沒見過陽光……
開玉英被唐詩說的心一陣抽痛，她輕拍了一下唐詩的背，又忍不住抱緊她道：“不要瞎說，沒有這些事。你記着，永遠都不會有這些事發生……”
唐詩閉上眼，抿脣沒說話。
開玉英發了半晌呆，察覺到懷裡的唐詩沒有動靜後，低下頭輕聲問：“閨女，是不是我和你爸太軟弱了，總是被欺負，才讓你失望，讓你多了這些顧慮？”
夢到被她奶奶賣掉……不就是因爲他們對趙全英太過縱容了嗎？
如果他們強勢一些，不要總是百依百順，閨女還會做這樣的夢嗎？
唐詩靜靜感受着開玉英給她帶來的暖意，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全是……是這個社會在吃人……”
跋扈囂張的人佔據着社會的中上層，那些軟弱沉默的人則被踩在了腳底。
不反抗，只能淪爲炮灰，成爲悲劇！
如同前世，她們一傢俱是炮灰的代表。
“閨女……”開玉英聲音微顫，聽着唐詩的話，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她總覺得唐詩說的話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可是她卻無從解釋這種來自心底的恐懼和慌亂。
她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夢，能讓她這麼緊張？
唐詩抿了一下脣，從開玉英懷裡坐起來，直視着開玉英溫聲道：“媽，不要怕。”
開玉英有些茫然的看着唐詩，唐詩反過來抓住開玉英有些厚繭的大手：“夢已經醒了，一切都在重新開始。我會守着你們，守着咱們家。夢裡的一切，絕對不會再發生！”
唐詩的面色有些蒼白，卻溫和堅定。她的眼睛異常發亮，沉靜的神色像是將一切事物盡掌在手中。
她的篤定和從容，她的自信和強大，像是傳遞給了開玉英無數力量，讓她瀰漫至全身的恐懼和害怕又一點一點消散下去。
閨女是不一樣了……
可這樣的她，卻讓自己無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