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安道,“初到汝南的時候,她還試圖同我賣慘、賣委屈,以爲我心軟會如從前一般給她當槍使,去發落將軍身邊的另一個姬妾。
那日,我特意留了趙將軍在家,親眼看到她同我賣慘。趙將軍自認雖然不怎麼召她侍奉,但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沒想到她轉頭會這般同我哭訴,不知道的還以爲將軍如何後宅不明薄待妾室。那一日趙將軍走的時候,臉都是沉着的。”
與謝春弗交手的第一次,孫安不費一兵一卒,便讓謝春弗自行露出了馬腳。
甚至她也已經不需要再多做什麼了。
謝春弗從前是藉着孫安的名頭在府中立足的,而孫安的態度已經擺明,只要公正地對待府中的每一位姬妾,謝春弗的日子就夠難受的了。
對於趙雲來說,謝春弗到底是孫安當初送來請他安置的人,看在孫安的面子上,自然會多敬重幾分。
加上身份還有些分量,這些年府上的事情也多交給她來代主母打理。
此消彼長,趙雲身邊另一個妾室楊姬自然是心中不服,但也沒鬧出過什麼不像話的事情。
孫安一來,這原本微妙的平衡也就被打破了,謝春弗以爲孫安還會如從前那般信任她,便以爲能借着孫安的勢壓楊姬一頭。
卻不成想,分別三年的孫安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會輕易聽了自己挑唆的女公子。
“那趙將軍身邊其餘的人可有讓你不痛快的?”
孫安笑得花枝亂顫,“嫂嫂怕是忘了,阿兄給我的陪嫁可是一整支晉安兵,誰敢腦子不要了來找我的不痛快。”
也是,南昌侯捧在手心裡驕縱着長大的妹妹,她不去找旁人的不痛快都算好了。
“新婚的第二日,我便帶着晉安兵在府裡演練了半個時辰,別說是那幾個姬妾了,便是府裡管事和守衛都老實了。”
孫安一想到謝春弗顫顫巍巍地帶着府裡的管事,將管家的鑰匙和賬本乖乖交出的模樣就想笑。
“起初,對於晉安兵駐在府裡,她們也是有些微詞的。上個月,劉曄帶兵奇襲汝南,有細作偷襲將軍府。
若不是我帶着晉安兵抓住了可疑之人砍了頭,只怕別說是將軍府了,連帶着附近的將士眷屬、還有無辜的百姓都要出事。
既救了她們的性命,她們也不敢再多有抱怨,反而還得恭恭敬敬地給晉安兵做些衣裳吃食的送去,以表謝意。”
喬瑋聽着孫安的話,也放下心來,“此事我也聽君侯說起過,趙將軍在軍報裡還替你請功,一是爲此次守衛城中百姓之事,二則是爲你帶着女眷們給軍中士兵們備了入冬的物資。”
將士的眷屬若被挾持出了事,軍中必然軍心大動,而百姓若被殺戮,也會影響城中民心,如此孫安守住了後方,也是穩住了城中和軍中的人心。
趙雲此番能守住汝南,孫安的確要佔一半的功勞,趙雲也能替孫安和晉安兵請功,想來與孫安也算是琴瑟相和。
至於整頓女眷們的事情,孫安覺得她們平日也就是太閒了,纔有那精力去勾心鬥角地生事。
索性給分配了任務,讓她們給軍中的將士們做衣裳、鞋子以爲軍用。
哪一房裡若是做得有多有好的,次月的吃穿用度就會多上兩成,趙雲若回了將軍府,孫安就優先安排哪一房去服侍。
如此一來,府裡的幾個姬妾都鉚足了勁要給軍中士兵們出力。
有了事情要幹,府裡自然生事的也就少了,得了空也不鬥嘴了,都在屋子裡做衣服鞋子。趙雲知道了府裡的新規矩,滿臉不解爲什麼孫安立規矩,還要自己出力賣身。
孫安同他說,守衛汝南不只是將士們的責任,也應該是住在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責任。
男人們負責在外守衛土地,女眷們也不該坐享安寧,被保護的人合該有責任在其他事上出些力。
汝南即將入冬,女眷們縱然不能拿刀舉槍,也不該讓將士們忍凍受寒守衛家國。
若這個規矩從前沒有,就從如今的將軍府開始。
趙雲聽完,大讚孫安有大義之心,又覺得從孫安來了汝南之後,這府中的風氣也煥然一新,耳根子也清淨多了。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每次孫安安排了哪個姬妾來服侍,他都會順着孫安的意思,誇讚她們手巧有心,代表軍中的士兵們送上幾分感謝。
在趙雲的配合下,姬妾們便幹得越發來勁。
很快,那些將軍、校尉們的夫人們也開始有樣學樣,一邊給自己掙名聲,一邊又能將手底下的姬妾收拾安分。
而孫安在女眷們中間也建立了極大的威信。
孫安說完還不忘同喬瑋邀功,“兩位嫂嫂教我的道理和本事我都記着呢,應該沒給兩位嫂嫂丟人吧!”
何止沒丟人,還與有榮焉呢!
“難怪趙將軍在軍報中反覆贊你深明大義。”
只要孫安能過好,喬瑋也就放心了。
孫安抱着喬瑋,小聲道,“我真的要感激仲兄娶的是嫂嫂這般高風亮節的人。”
她嫁到汝南之後,有了許多女眷作爲對比,她才恍然察覺,喬瑋告訴她女子不能被困於內宅之中的意思是什麼。
比起大多數將士的女眷只能費盡心思討好夫君,用着見不得人的手段來和家宅之中的女人們暗自較勁,有時候如同暗溝之中的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她卻能用着從長嫂和仲嫂學到的本事遊刃有餘、恩威並施地應付府中的事情。
趙雲在軍中若遇到難處,她甚至還能從旁提出自己的建議,二人已經能平等地坐下來,商量着軍中和府中的重要事務了。
若真論起來,這彷彿更像是恩愛夫妻的模樣。
連趙雲都說她若是身爲男子,如今應該更有作爲。
暖意涌上心頭,喬瑋看着眼前已經完全褪去驕縱模樣的孫安,帶着堅定無畏的勇氣,在屬於她的戰場上一步步成爲她想要成爲的模樣。
喬瑋目送孫安離開,直至連背影都縮成了一個點,身上忽然一沉,多了一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