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獻荊州(3)
“阿兄不是託付過嗎?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君侯可寫了書信與中護軍商議此事嗎?”
如今劉琦想要獻荊州之地,既是大好的機遇,亦隱藏着巨大的危機。
若是荊州一時不能奪下,北方的曹操定會順勢而下,那麼江東則危矣,這將會是一場豪賭。
“託魯先生已經寫了書信與仲兄,不日應該就會收到回信了。”
一杯暖酒入肚,很快便驅散了四肢的冰冷,孫權留意到喬瑋今日沒拿手爐,但也不似往年手腳冰冷發虛,但還是將人攬在懷裡坐着,把下巴輕輕地抵在肩窩處。
享受着喬瑋喂他用飯的慵懶和愜意。
“不過你既然會留下劉琦,就證明你也並非全然對此事不動心吧。”
若能借着劉琦收下荊州,也好過一場又一場仗地打,奪下三郡也費了許多心力和功夫,何況荊州之西還有益州的劉璋和張魯,北方的曹操。
“也不止這個緣故。”孫權想要奪荊州,就算沒有劉琦,也並非沒有一搏之力,“今日瞧見劉琦跪在我面前,忽而就想起了當年阿父被殺,兄長帶着我也是這般跪求袁術,請他出兵爲阿父報仇。
當初兄長帶着父親的殘部,表示願意帶着孫家子弟全力效忠袁術,阿兄那樣驕傲的人,跪在袁術的面前痛哭,請求袁術看在與阿父往年的交情上,替孫家報仇。”
那時候的孫權就跪在孫策的旁邊,看着如此傲氣的兄長卑躬屈膝地求着袁術。
袁術讓他們兄弟跪在軍帳之外跪上一整天來醒醒腦子,於是,他們兄弟在來來往往將士們冷漠的眼神裡彷彿受着鞭刑一般疼痛。
他親耳聽見主帳裡傳出的譏誚聲,那一聲聲笑就像是耳光,狠狠扇在他們兄弟二人的臉上。孫權的拳頭攥得指尖發白,可他們依舊只能跪着。
孫策咬着牙,可眼淚還是從眼眶裡掉落在膝前的青苔上。
“求將軍……”少年咬着牙呼喊,尾音抖得像風中殘燭,可那雙通紅的眼睛裡,卻燃着簇不肯熄滅的火苗。
從早晨跪到晚上,夜晚的露水真的很冷,從頭冷到腳底,連青苔上的水色都結出了霜。
孫權的膝蓋發麻,連起身都難,靠着孫策的膀臂,“阿兄,我們走吧,我們會靠自己給阿父報仇的。”
孫堅活着的時候,袁術可以和孫堅如同一家般稱兄道弟,可四世三公的出身的袁術,怎麼可能真的看得上孫堅這般僅憑軍功立身的草莽之輩。
孫家?在袁術的眼裡不過就是供他驅使的馬前卒罷了。
死了就死了,爲了一個馬前卒再去攻打荊州,損兵折將還未必能贏,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孫策握着自家仲弟的手,辭別了袁術,回到了曲江舅舅吳景的家中,爲父守孝三年。
說起那段往事的時候,喬瑋明顯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緊了又緊,彷彿那個跪着的夜晚,寒冷的露水順着時光的長河又一次滲透着寒意,將人凍得發顫。
“所以,君侯想幫一幫大公子?” 孫權不置可否,但說到劉表,語氣之中帶着一些不屑,“他劉景升枉稱一代英豪,年老昏聵,連家務之事都統管不好,被蔡家兄妹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知,父子失和,今日的下場是他活該。
若論世仇,我倒恨不得他如此死去才幹淨,可有時又有不甘,我阿父死不瞑目,差點連屍首都取不回來,他就算要死,也應該死在我孫仲謀的手上纔算稍解我孫家之恨。”
但孫權很清楚,就算他真的出兵荊州解救劉表,爲了得到荊州的民心,他也只能放下私怨,還得將劉表高高供起。
這是爲主君者的志氣,也是孫權想要爭天下必須要做出的改變。
晨光初現,一輛馬車從孫府出發,緩緩駛向京口驛站,而聽到驛站之人的通報,諸葛亮也並沒有任何意外。
“先生早知我會來。”
諸葛亮點頭,“看來君侯也有意入荊州之局爭上一爭了?”
“君侯之意尚未有定數,入荊州也並非君侯一人之願可成行,何況荊州之局複雜,就算加上大公子這一個籌碼,也難佔一個師出有名的名分。便是那所謂的佈防圖也是舊物,行軍之中事發多變,也不見得能幫得上什麼。”
喬瑋實事求是,劉琦給出的籌碼對於江東來說幫助並不大。
何況劉表對這個兒子並不看重,這名分之爭上還有得掰扯,劉琦對於荊州事務的瞭解程度說不定還不比不上江東的旁觀者清。
“這談判之局還未開,夫人就準備把這桌子給掀了?”諸葛亮聽到喬瑋的話也不惱,輕笑着開口。
喬瑋接過黃月英奉上的茶,小聲道謝,“先生既然知道我會來,也定然知道我的來意。大公子所求爲何,我並不在意,我想確認的只有先生的立場。”
她想知道在這場博弈之中,諸葛亮的籌碼壓在哪一邊。
“夫人曾說我們是君子之交,無關立場。”
當初在新野的時候,喬瑋就說過此話,無論諸葛亮將來是身處劉備麾下爲劉備效力,還是願意入江東,於喬瑋來說,她與諸葛亮永遠可以友人相稱。
所以新野之時,諸葛亮會撇開立場護衛喬瑋人身安全,新野破城,喬瑋也會叮囑一定要護衛好黃月英。
即便諸葛亮入襄陽爲劉備謀荊州州牧之事,喬瑋依然將黃月英視爲好友,攜入京口,待爲上賓。
“但今日,我想知道先生的立場,因爲事關君侯。”
究竟入荊州之局,是諸葛亮的籌謀還是劉琦的自作主張。
諸葛亮抿了一口茶,此茶是驛站所用,雖然入口微苦,但回味卻帶着一股清香甘甜,在早晨睏倦之際飲上一盞,神思也可清明幾分。
“若在下是爲大公子籌謀呢?夫人是準備殺我嗎?”
聽到諸葛亮的反問,喬瑋盯着諸葛亮的清明的眼睛,半晌後,方纔還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此問,我已經不需要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