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華也在心裡盤算着和老婆蘇月華一樣的事情。
他在政府機關工作，掌握的信息量很大，判斷事情比蘇月華還要精準，眼下雖然剛過了2001年，但國內的經濟形勢還並沒有惠及到普通工人，相反，這幾年正是工人最最痛苦的時候，以前的工人待遇僅次於幹部，拿國家工資、吃商品糧、衣食住行各方面的待遇都非常好，號稱鐵飯碗。
不過，這幾年國企改革之後，國有企業紛紛裁員下崗，就拿機關單位來說，以前一個機關配一個總機室，無論是內對內還是內對外的電話都要通過總機室來人工接通，一個總機室、兩臺老舊的接線機，要提供至少八個工作崗位，每臺機器一個人，三班倒，還有一班在輪休，也不是沒有現代化的設備來替換，只是企業和單位不願意裁員、縮減編制，但一開始改革之後，企業和單位只能適應市場化，開始引進先進設備進來，一臺設備進來，八個接線員的崗位就沒了，下崗也就理所當然。
在這種情況下，王少華幾乎可以斷定，一個普通雙職工家庭，現在就算是不下崗，也只能達到生活比較寬鬆的水平，連小康都達不到，這種情況下，普通雙職工家庭的平均存款幾乎沒有可能超過五萬塊，可李牧家裡父母下崗之後竟然就能拿出幾十萬來開店，這在他看來，幾乎等同於小學生直接能考上大學一樣，不可思議。
眼看蘇月華和王少華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卻不說話，餐桌上的氣氛略微有些尷尬，李牧便開口道：“叔叔阿姨，咱們光顧着聊天了，還沒點餐呢，要不咱們先把吃的點了吧。”
“噢，好……”蘇月華回過神來，抱歉的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李牧讓服務生拿來四份精美的菜單，分別給了桌前的四人，這份菜單是中英法三語的，看着就很高大上，翻開之後，價格更是驚人。
如果按照正經的西餐，從麪包、前餐、牛排、甜點、紅酒等等都點上的話，一個人的消費不可能低於兩千塊錢，而且菜單的底部註明了，餐廳還要加收15%的服務費。
蘇月華和王少華雖然在燕京算是實打實的中產階級、精英階層，但在這種專爲燕京頂尖階層定製的高檔餐廳裡，它那駭人的定價讓他倆遲疑半天卻什麼都沒有點出來。
蘇映雪也沒想到這裡的價格竟然這麼嚇人，看着菜單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李牧只好開口對服務生說道：“這樣吧，麻煩讓你們的廚師給我們四個人搭配四個套餐，然後再開一瓶紅酒。”
說着，李牧大概看了看紅酒的價格，直接略過那些五位數的紅酒，選了一瓶3000元左右的木桐乾紅，李牧並不懂紅酒，只是覺得這個價格在酒水單上還算適中，太次的拿不出手，太貴的也沒必要。
服務生看出其他三人一直不點餐，李牧這種點法雖然有些另類，但也不失爲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於是他便問道：“請問幾位牛排分別要幾分熟？”
大家按照自己的口味說完，服務生這才轉身走了，蘇月華看着李牧，詫異的問他：“小李，你現在的生活費是家裡給還是？”
李牧微微一笑，說：“我自己跟朋友一起做了點事情，有比較穩定的收入來源。”
蘇月華見李牧答的含糊，雖然好奇但也沒有細問，只是問李牧：“聽說你還買車了？”
李牧點了點頭：“買了一輛商務車。”
這時，一旁的王少華開口說道：“小李，你的3321如果稍微給自己留一點盈利空間的話，也應該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了吧？”
李牧淡淡說道：“3321的致勝關鍵就是不盈利，因爲我們不盈利，所以纔沒有任何人來跟我們做競爭，否則一旦我想賺錢，其他想賺錢的人就會效仿，這種事情如果商業氣息太濃，風氣也就變了。”
王少華輕輕頷首，李牧說的輕描淡寫，但他卻明白，李牧輕描淡寫的話裡，卻代表着毫不猶豫放棄了每年數百上千萬的利潤，這麼龐大的潛在收入，就算是自己都不可能把持得住，但一個青年人竟然能夠爲了這件事情的純粹性，竟然從開始時便如此果斷的放棄這麼巨大的利潤，這讓他對李牧讚歎不已，更覺得這個青年人自己很難看得懂。
蘇月華說：“我聽映雪說，你還會寫歌？”
李牧說：“以前學過吉他，會撥弄兩下，所以就試着寫了寫。”
蘇月華又說：“網上那個牧子就是你？”
李牧說：“是我。”
蘇月華讚歎一句：“你的歌都很好聽，映雪還給我聽了你那首《米店》，也非常棒。”
李牧謙遜一笑：“其實我就是玩票性質的業餘愛好者。”
蘇月華笑道：“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了。”
李牧撓了撓頭。
蘇月華在桌子下面用腿輕輕碰了碰旁邊的老公，隨後站起身來說道：“我去趟洗手間。”
等蘇月華起身走了，剛反應過來的王少華也急忙起身，說：“我也去一趟。”
來到洗手間門口，蘇月華已經在這裡等着了，見王少華過來，急忙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待會兒這頓飯咱們結賬，第一次正式見面就讓人家一個小夥子請客，說不過去，別回頭人家覺得我們蘇家人不會來事兒。”
王少華點了點頭，說：“放心吧，出門的時候可以檢查了一遍，帶着卡呢。”
蘇月華這才放下心來，說：“我先回去，你去上個廁所，待會兒再回。”
蘇月華說完就走了，王少華只好乖乖聽話的進了男衛生間，故意多等了一分鐘才從裡面出來。
等王少華回來的時候，服務員已經開始上餐了，李牧留意到，服務員拿的那支紅酒並非自己點的那支，但是具體叫個什麼，他也不認識，他只認識兩個紅酒牌子，一個是長城，一個是拉菲，除了這倆，其他的一概認不清。
李牧不懂紅酒，桌上的其他三個人也不懂，王少華只是說了句：“咱倆開車就少喝一點，喝一兩杯吧。”
李牧點點頭，笑着端起酒杯來，說：“我跟映雪一起敬叔叔阿姨一杯。”
蘇映雪也紅着臉端起酒杯，說：“姑姑、姑父，我倆敬你們。”
蘇月華也沒說話，只是端起了酒杯，一旁的王少華也端起酒來笑呵呵的說道：“映雪你少喝一點。”
雖然幾人都不懂紅酒，但這酒喝起來還真是口感絕佳，而菜品的味道也非常好，尤其是牛排，完全顛覆了李牧對牛排的認知，也顛覆了他對牛肉的認知，他第一次發現，牛肉原來可以做到這麼好吃，這種牛排的味道與口感，比起那些專門吸引情侶的本地化西餐廳來說，要強上不只一個檔次。
西餐吃的細緻，程序多所以時間也長，吃到差不多的時候，李牧讓服務生撤走了自己的牛排盤子，飯桌上一直在融洽的聊天，只不過後來演變成蘇月華和蘇映雪姑侄倆人低聲說話，王少華和李牧相互交談。
王少華對李牧的3321很有興趣，一直在問李牧關於3321運作的一些細節，李牧對他的一些問題也都認真作答，王少華得知李牧當初做3321的動機，以及剛做3321時的推廣與切入方法，對這個年輕人的商業頭腦讚不絕口，甚至說：“當初我也想試試在3321上給我女兒找家教，但是我女兒跟映雪的關係很好，一直嚷嚷着只讓她表姐給她補課，後來我也就沒堅持。”
說着，王少華忽然想到什麼：“對了，3321上搭配的那個支付寶，也是你做的吧？”
李牧點了點頭：“支付寶是我當初給3321做的一個配套工具。”
王少華疑惑的問：“那爲什麼開心農場充值的時候也用的支付寶？”
李牧一怔，沒想到王少華還知道這些，估計他也是開心農場的玩家，不過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牧野科技的關係，或者他雖然玩開心農場，但並沒有關注過公司的名字，於是李牧便說：“支付寶雖然一開始只是給3321做支付的工具，但我當初是把支付寶獨立註冊了公司的，支付寶用戶多了之後，開心農場就想利用支付寶這條支付渠道，所以我就把支付寶給了開心農場。”
王少華問：“這應該不是無償的吧？”
李牧點了點頭：“支付寶會收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王少華恍然大悟，他覺得自己終於知道李牧守着一個不盈利的3321，錢又是從哪裡來的了，原來就是支付寶，把支付寶提供給開心農場這樣的商家使用，就像是銀行從商戶手裡收取信用卡刷卡分成一樣。
一想到這兒，王少華心裡就驚駭不已，開心農場有那麼多用戶，一個月的充值怎麼也得有上千萬吧？李牧把支付寶給他們用，能拿到多大的分成比例呢？就算只有1%，一個月也是十萬塊啊！更何況這還只是自己的保守估計……
自己和老婆各種收入算在一起，一個月也就一萬多塊，這在燕京已經是絕對的中產階級了，但是跟李牧比起來，還真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