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佑權本來也沒指望這個價格林清雅會接受，他只是按照慣例把價格喊高一些，留點給對方殺價的空間，這基本上是從賣菜到賣航母都應該具備的基本技能了。
於是，金佑權笑着對林清雅說：“具體條款上如果貴方有疑義，咱們還可以慢慢談，不知道貴方都有哪些不滿意的地方？”
林清雅也沒遮遮掩掩，淡淡道：“我們公司在分成比例上不可能出讓這麼多，我們雖然和牧野科技有資本關係，但從公司個體上來說，我們和牧野科技確實是兩個運營相對獨立的公司，牧野科技雖然可以給我們導入進來這麼多的用戶及相關資源，但這種資源導入也不是無償的，兩個公司爲了將來的資本運作，都需要自己的財務流水，所以我們公司無論代理誰家的遊戲，利潤的大頭都要給到牧野科技，網禪如果再要走百分之二十幾，剩下來給我們的就沒多少了。”
金佑權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我也很理解，牧野科技是一家估值數億人民幣的互聯網公司，它的蓬勃崛起，需要強大的賬面流水做支撐。”
說着，金佑權話風一變，說起了網禪的情況：“我們這款《奇蹟mu》的研發成本很高，遊戲無論是視覺效果還是遊戲體驗，都要比《傳奇》那種三流遊戲強很多，光是維護遊戲的不斷更新就需要一支強大的技術團隊，除此之外，還要對代理公司提供各種隨叫隨到的技術支持，如果利潤率太低，整體也很難做。”
林清雅笑了笑，問他：“金先生，代理費的事情咱們先拋開不談，關於運營利潤分成，你說個你心裡最低的期望值吧，說實話你直接開口23%，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砍價了。”
林清雅的言下之意是金佑權目前的offer太扯了，水分太多，她連砍價的心思都沒有，讓金佑權給出一個在她看來起碼站得住腳的offer，然後她再來根據暴風娛樂的情況討價還價。
金佑權猶豫片刻，說：“那就20%吧，這個比例在業內已經是非常低的了。”
林清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看着金佑權，忽然冷不丁的開口說：“10%的運營利潤分成，五百萬人民幣代理費，這是我的報價，金先生可以考慮考慮。”
金佑權一聽這個報價，心裡登時有些不滿，自己offer的代理費六億韓幣，折算成人民幣三百多萬，對方給出五百萬人民幣，算是高出自己的預期，但是10%的運營利潤分成實在是太低了，他手裡拿着的是一款好遊戲，不是垃圾遊戲，如果是垃圾遊戲，還可能會答應這種offer，基本上賺個代理費也就差不多了，但《奇蹟mu》這款遊戲，金佑權對它的信心很大，再加上華夏的市場規模比韓國要胖大的多，他知道，《奇蹟mu》這款遊戲如果在華夏成功運營，其利潤會有多少。
按照傳奇現在的趨勢來看，一年上億人民幣的利潤是非常輕鬆的，《奇蹟mu》不比《傳奇》差，肯定也能達到這個量級，如果在運營利潤分成的問題上讓步10%，那犧牲的可能就是每年上千萬人民幣的利潤，他不是一個短視的人，怎麼可能願意答應這種offer？
於是，他帶着幾分彷彿被侮辱一般的怨氣，看着林清雅說：“林小姐，10%的利潤分成比例實在是太低了，這是我們網禪無法接受的，而且我敢說，沒有哪個能打造出一流網絡遊戲的公司會答應這樣的offer！”
林清雅淡然一笑，大大方方的說：“金先生說的太絕對了，其實商業領域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你覺得我們給你的offer比例太低，但是你有沒有聽說過華夏的一句老話，叫做薄利多銷？”
翻譯將這四個字翻譯成韓文，金佑權聽的有些雲裡霧裡，僅僅是字面上的翻譯，讓他很難立刻抓住其中的含義。
於是林清雅便解釋道：“其實這四個字很簡單，無非就是說：把利潤率降低一些，銷量才能更高一些，這句話用在咱們兩家公司身上，其實還是很合適的，如果網禪追求的是高分成比例，這就很簡單了，華夏會有一大票的網絡公司會答應你的offer，甚至他們會答應30%、40%分成比例的offer也說不定，越是自身能力弱的公司，在這種事情面前越容易做讓步和妥協，如果網禪把《奇蹟mu》給了一家在華夏都舉步維艱、需要靠《奇蹟mu》來做拼死一搏的公司，那麼他們很可能會答應你高比例的分成，但是把《奇蹟mu》給到那樣的公司手裡，你能得到多少實際利潤呢？”
金佑權沒有說話，這個道理他懂，但依舊不能讓他接受10%的offer。
林清雅見他不開口，便接着說：“我以前工作的公司是一家投資行業，我們曾經投過一家華夏本土的食品加工企業，他們的產品最主要的銷量集中在沃爾瑪、家樂福以及華夏本土的幾家大型連鎖超市，對這種大型賣場來說，供應商的地位是很慘淡的，不但利潤率被壓的很低，而且還要先供貨、並承擔幾個月的賬期，一旦賣場需要，還得從自己的利潤裡做讓步，來配合賣場做降價促銷，但是面對小型零散超市和批發商，供應商的地位卻高高在上，先付錢再供貨是基本規則，除此之外，供應商還有很多苛刻的考覈要求，這麼看起來，供應商在大型賣場面前是毫無地位可言的，但是在小型銷售商面前，又是高高在上的，從供應商的心理出發，高高在上的感覺遠比前者要舒坦得多，可是，從利潤佔比上來看呢？前者往往佔到了70%以上，甚至更多，聽起來是不是感覺很諷刺？”
金佑權聽完表情有些尷尬，他不知道林清雅其實就是在胡扯，她在軟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投過什麼食品加工企業，她只是把自己道聽途說來的故事說給金佑權聽，讓他知道，暴風娛樂有牧野科技的資源做支撐，就能夠成爲華夏網絡遊戲領域的沃爾瑪，而網禪也好，其他的網遊開發企業也好，都是供貨商。
金佑權明白林清雅話裡在映射什麼，但心有不滿使得他開始出言反駁：“林小姐說的固然很有道理，但我相信，華夏現在擁有千萬級用戶的企業不在少數吧？騰訓就擁有不少於貼吧和開心農場的用戶，百度的用戶數量也很龐大，還有網易、新*浪、搜狐……”
林清雅點了點頭：“他們的用戶數量都很龐大，但是他們有哪一家現在適合運營網絡遊戲？網易剛推出他們的大話西遊還沒有兩個月，自己的孩子都沒顧好呢，還會養別人過繼給他的孩子？其他的，你覺得他們會對《奇蹟mu》感興趣？”
金佑權說：“華夏其實還有很多中型互聯網企業，運營着遊戲周邊的互聯網產品，他們都是很有遊戲運營潛力的。”
林清雅自信一笑，說：“其實，不瞞你說，現在國內的中型企業，幾乎沒有一傢俱備在華夏全面推廣運營一款網絡遊戲的能力，牧野科技的貼吧是現在最大的中文社區也是最大的遊戲社區，其他的遊戲社區現在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氣可言，你說的那些運營遊戲周邊的公司，現在基本上都被貼吧打壓的舉步維艱，就算網禪免費把《奇蹟mu》給他們運營，他們都根本運營不起來。”
說着，林清雅清秀美麗的臉龐上浮現起了幾分狼一般的狠意，眼眸閃着寒芒，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暴風娛樂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遊戲，就一定會立志於把它做到華夏第一，那麼屆時，華夏境內所有同期運營的網絡遊戲都會成爲暴風娛樂的對手，我們會聯動一切資源對競爭對手圍追堵截，不讓任何對手成功突圍。”
金佑權沒想到這個二十多歲的漂亮華夏女性竟然會一下子釋放出如此強勢的訊號，他看着林清雅嚴肅而又篤定的表情，心裡第一次對她產生了幾分敬畏。
如果暴風娛樂真的要做華夏最強的網遊運營公司，那麼毫無疑問，《奇蹟mu》給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家，都一定會受到他們的阻撓與打壓，現在看看，華夏目前的大型網絡公司確實不具備運營《奇蹟mu》的條件，而那些中型企業就更不用說了，就算他們能運營《奇蹟mu》，恐怕也不是暴風娛樂以及背後牧野科技的對手，這款遊戲如果在華夏上線的前半年起不來，基本上就不可能起得來了，這是遊戲領域的鐵律。
也就是說，如果《奇蹟mu》被華夏的代理公司搞砸了，那這款遊戲在華夏就只能賺到一筆代理費了。
心裡劇烈的掙扎讓金佑權很不舒服，但他是技術出身，不善商業談判，一時間被林清雅強勢的壓低頭之後，根本找不到擡起頭來的方法和切入點。
悲哀的是，網禪目前真正擅長商業談判的人才也幾乎沒有，這是一家技術型企業，在網絡遊戲的市場上，靠的是產品取勝，而不是靠智謀，這個短板也是未來網禪跌宕起伏、隕落涅盤的根源。
這個時候，林清雅見他已經有些失守，便拋出了最後一張王牌。
“金先生，忘了告訴你，現在爲開心農場提供支付渠道的支付寶，將作爲我們我們暴風娛樂的戰略合作渠道，我們手裡掌握的，不只是數千萬的網民，還有數百萬的付費用戶……”
金佑權一聽到這句話，心裡就一聲嗚呼，他明白，自己是敵不過眼前這個年輕的華夏女人了，她把暴風娛樂的實力、手腕以及目標層層剝開，又拋出了非友即敵的嚴苛態度，事情已經容不得金佑權說不了。
薄利多銷是銷售行業的規則，金佑權懂；網絡市場是渠道爲王，金佑權也懂，道理都懂，只是有些時候心裡過不去自己那道坎，他一心想把網禪的《奇蹟mu》做大到全世界，但網禪的運營能力本來就很渣，包括他在內的領導層都是眼高手低，做技術有餘，做運營不足，好在林清雅讓金佑權在談判桌上認清了現實，暴風娛樂現在雖然狗屁遊戲都沒有，但憑藉着牧野科技和支付寶這兩大渠道撐腰，他就有能力做華夏網遊領域的爸爸。
金佑權在心裡權衡了一下利弊，對林清雅說道：“我們對代理費沒有太高的要求，但分成比例能不能提高一些？15%應該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數額了。”
林清雅咬死李牧給自己的底限：“10%，這個問題上我沒法再做讓步了，不過話我都說的差不多了，金先生應該明白，《奇蹟mu》授權給暴風娛樂代理的話，這款遊戲在華夏的規模一定不會遜色於《傳奇》。”
金佑權想了約莫半分鐘，一咬牙：“好！就10%！不過我要一年至少五百萬的保底收入！如果10%的分成達不到五百萬，需要貴公司補足！”
林清雅幾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李牧沒跟她說過關於保底的事情，但是，她心裡卻在想，李牧既然這麼看重《奇蹟mu》這款遊戲，那麼這款遊戲的盈利能力一定不會差到哪去，傳奇現在一個月能賺千萬級，《奇蹟mu》難道一年還賺不到五千萬？
她相信李牧的眼光和實力，所以五百萬的保底，她答應的毫無壓力。
當天下午，林清雅就在網禪跟金佑權簽訂了授權協議，暴風娛樂以五百萬人民幣代理費，外加10%運營利潤分成的價格，拿到了《奇蹟mu》這款遊戲的華夏獨家代理權，整個合約期限是六年，六年時間內，暴風娛樂要保證網禪每年五百萬的保底收入，若實際收入超過五百萬，則按照實際收入分成；若實際收入低於五百萬，則由暴風娛樂補足五百萬保底收入。
林清雅簽約之前給李牧打了一個電話，李牧基本同意了這個協議的所有要求，唯獨加了一個附加條件：六年期限內，暴風娛樂有權將代理權轉讓，金佑權也趁機提了一個附加要求，若《奇蹟mu》的代理權發生實際轉讓，暴風娛樂只能轉讓其中的80%，額外的10%作爲補償，補給網禪。
也就是說，六年時間裡，李牧如果想甩手給下家，網禪能達到20%的利潤分成。
李牧沒有意見，《奇蹟mu》賺不了多少年大錢，2004年魔獸世界發佈，自己肯定得把華夏的代理權拿到手，算上談判時間、漢化配音時間、服務器搭建、測試的時間在內，應該是可以在2005年初上線的，到那個時候，《奇蹟mu》也就必然要淪爲二線遊戲，自己可以在拿到《魔獸世界》代理權之後，就把《奇蹟mu》脫手，趁着魔獸沒來，還能賣個好價錢。
合約簽了，天黑之前，林清雅留下商務部門負責合作的接口人，自己便準備帶着合約回國了。
暴風娛樂拿到了《奇蹟mu》的代理權，她知道往後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忙，李牧搭建這麼一個空殼公司，牧野科技的所有團隊肯定都要爲暴風娛樂出人出力，暴風娛樂現在一個人也沒有，職場的尋找、團隊的擴充都還得自己去辦。
李牧聽說林清雅當天晚上就要回來，本來還想讓她不用着急，好好休息一晚等明天早晨再回來，可林清雅卻自己已經訂好了機票，說什麼都要回來。
李牧問她原因，她告訴李牧說：明天是週一，又是qq漁場上線的日子，這種全公司上下同仇敵愾的時候，她不願錯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牧也就不再多說，只能是爲牧野科技能有這樣用心的員工而感到欣慰。
創業的初級階段是創業務，中級階段就是創團隊，李牧現在就在創團隊的階段，每一個能夠經過考驗被沉澱下來的人才，對牧野科技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由於林清雅的飛機落地燕京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李牧便要了她的航班號，告訴她自己晚上開車去機場接她，也算是自己這個做老闆的體恤下屬了。
……
李牧和蘇映雪在北郊玩到下午，兩人沿着明長城爬了兩座山頭，拍了大量漂亮的照片，隨後在農家飯店吃了一頓美食之後，便開始驅車往回走。
在李牧的印象中，當年自己和同事一起趁週末到京郊自駕遊，每到週末下午或者傍晚，返程的路都會堵的要死，有些時候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三個小時都進不了六環，不過這種情況在2002年還是不存在的，gl8在剛通車的高速公路上一路飛馳，八點多的時候就已經開到了裕城花園。
李牧把車在地庫停好，故意問蘇映雪：“現在回寢室還是上去坐坐？”
蘇映雪一聽李牧邀請她上樓坐坐，俏臉便有些微紅：“還是回寢室吧。”
李牧見她竟然裝傻無視自己的隱晦邀請，便對蘇映雪說道：“要不先上去坐一會兒，在電腦上看看今天拍的照片，看完我送你回寢室。”
蘇映雪輕咬下脣看着李牧，心知他心裡打着其他的算盤，但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