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角衚衕,老桑家後巷。
老乞丐正悠哉的吃着花生米,喝着小酒,日子舒心恣意。
冷不丁一個血人,跌跌撞撞挪過來,倒在他十米外。
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這人還活着。
老乞丐眯了眯眼,緩緩起身,撿了一根枯樹枝,撩開來人臉上粘着血的頭髮。
陌生的臉,讓老乞丐擰了擰眉。
恰好,榆夢恢復了些意識,睜開眼,對上老乞丐的臉。
迷迷糊糊開口:“找榆枝,幫我找……榆枝。”
榆夢不知道自己倒在哪,也不知道眼前的是誰,只是固執的想找榆枝,榆枝是她如今唯一的生機。
桑葉跑走。
旁人聽不懂,榆枝卻聽懂了,也確定了,榆夢確實也重生了,老天可真愛開玩笑。
王新鳳看榆枝臉色不太好,擔憂問:“枝枝,怎麼了?”
晚上,老桑家的人齊聚一堂,看桌上放着的帶血的信。
先瞅了眼牆角的老乞丐,老乞丐沒反應。
信紙上也染了血,不過不影響瀏覽。
是一封帶血的信,榆枝伸手接,被桑葉搶了先,拿手裡。
帝都的寒冷還沒過去,無聲無息躺地上的榆夢,差點被凍僵。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在水生火熱裡煎熬。
只有短短一句:未有榆成濤蹤跡,可判定死亡。
榆夢倏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榆枝,想確認她說的是真是假。
微微勾脣,湊到榆夢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因爲你不是,我纔是,你充其量只能算是贈送,只能算我的附屬。送回來,讓我這個天選之人平息怨氣的。”
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自己不是天選又如何,她只想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魏老爺子的治療很有效,此時的榆夢特別清醒。
無數句話想問,可開口就是如同拉風箱一樣的呼呼聲,根本說不出話。
伸手哆哆嗦嗦的探進自己胸口摸索,嘴一張一合,艱難發聲:“救……救我,交換,救……我……”
榆夢搖頭,不是,不能報公安,孟超生會知道的,他會殺了她的,不能報公安。
重生回來,她們還是第一次見面,想想還挺神奇。
榆枝的雲淡風輕,讓榆夢的激動逐漸平復,愣了一瞬,回過神,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嫌棄的也撿了根枯樹枝,撩開榆夢捂住的肚子,嘖了一聲,血窟窿還不少。
榆夢很着急,但她說不出話。
她也是重生?她怎麼可能重生?
“沒事,媽別擔心,葉子,去報公安,把她送走。”
榆枝吸口氣,收起信件搖頭。
榆夢直直的盯着榆枝,很激動,很恐慌:“救……”
在王新鳳桑葚桑葉的陪同下,神色平靜的蹲在榆夢跟前。
老乞丐面無表情的挑了挑眉,晃晃悠悠走到老桑家後門處,敲了幾下,隨即又縮回了角落,繼續悠閒自在的喝酒吃花生米。
拿出銀針給榆夢紮了兩針,又塞了顆藥喂進去,也不管有沒有用,起身回去,果斷的關上後門。
“只是這麼做的話,會花費不少時間,兒媳婦,你爸那裡……”怕是等不起。
榆枝假裝看不懂她的意思,笑着安撫一句,轉身回了院子。
“而且,孟超生背後肯定牽扯很深,順着他這條線查的話,說不定有大魚。”
“看你過得這麼慘,我就放心了,前世的種種,我放下了。”
榆枝這會不在家,老爺子也沒想着將人扛回家,就任其在這裡自身自滅,等榆枝回來,到後巷看就是。
榆枝也沒想着給她取暖,替她治傷,或是帶回家。
榆枝沒動,也沒開口,等着榆夢摸出她的籌碼。
桑葉嫌棄的癟癟嘴,在榆夢手背上一拍,就把信輕鬆拿了出來。
桑老爹手指敲擊桌面,沉聲道:“憑藉一封信,沒辦法定孟超生的罪。”
榆枝盯着這句話良久,心跳如雷。
不得不說,魏老爺子這想法,有些不講道理了。
這是一封孟超生私自藏匿一座金屬礦,並且做非法用途的任務安排回覆信件。
榆枝勾脣:“報公安就是在救你,放心吧,公安會送你去醫院,傷害你的人,公安也會幫你找出來,你的冤屈,會得到申訴。”
奇怪的是,信件末尾,還提到了榆枝的父親榆成濤。
榆枝沒有迴應榆夢,接過信一字一句的看。
剛要拆開,榆夢突然爆發出一股力氣,死死的拽住信,瞳孔放大,盯着榆枝:“交……換,救我,救我……”
公安很快將榆夢帶走,送她去醫院。
或許也是她死前,唯一的執念,總是要見上一見的。
榆夢還在無意識的念着找榆枝,找榆枝。
展開後沒有問題才遞給榆枝。
要找榆枝,這人就不能這會死了,魏老爺子有些煩,找人怎麼不活蹦亂跳的來找,死翹翹的找,故意的吧。
“爲什麼?我纔是天選之人啊。”
“你的惡毒,你的狠厲,你犯下的所有罪過,老天都看着呢。它知道你欠我,所以,送你回來彌補我。”
老乞丐看了眼關上的後門,又看了眼氣息平穩許多的榆夢,扭了個身,用屁股對着榆夢,繼續搖頭晃腦的喝小酒。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精緻面容,再想到自己悲慘的經歷和結局,不甘憤怒刺激得紅了眼。
前世今生,都沒有太多交集的兩人,有着相同的命運,也有着莫名其妙深沉的仇怨。
但知道,她們註定不能同活。
榆枝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摩擦是怎麼起的,怎麼就到了不死不滅的地步。
他這才走出去,在榆夢跟前蹲下。
沒多久,後門打開,露出魏老爺子那張尖瘦的老鼠臉。
榆枝回來時,榆夢在後巷已經躺了將近三個小時。
可她不會承認自己要死了,她要活着,長長久久的活着。
但不知道是她傷得太重,還是太過害怕,死在了去醫院的路上,結束了她短暫又憋屈的一生。
桑葚給榆夢紮了一針,榆夢悠悠轉醒。
這信是有人寫給孟超生的,日期是昨日的。
“好。”
榆枝輕笑:“彆着急,想說什麼慢慢說,聽說你找我,爲什麼找我呢?”
桑老爹不知道怎麼決策,等榆枝決定。
榆枝很堅信她爸還活着,從最後一句話的前半段就能看出,她以往的猜測沒有錯。
而話的後半段,她不信。
她父親,肯定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