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亞停下腳步，眼神冷淡的看着這個白人男子，那咄咄逼人的語氣，讓他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此刻極不舒服。
“那你想要什麼交代？讓沈總退下總裁之位謝罪？”
不輕不重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沈亞心裡一驚，看過去，陸恆對他點了點頭。
在這個時候，沈亞着實不好與股東發火，與其讓他來鬧僵關係，同爲投資方的陸恆出面，要更好一些。
傑瑞瞥了陸恆一眼，也是心頭火起。
“當初要不是你一意孤行支持沈亞，又何至於鬧到如今局面。”
陸恆沉聲道：“什麼局面？是上市失敗了嗎？”
傑瑞絲毫不退，“那也絕對算不上成功！”
陸恆冷哼道：“如果是以資金獲取來說，當然算不上成功。但是很明顯，我們這一次上市，戰略目標是上市公司這個名頭，以及隨後而來的股市持續曝光量。就從這點來說，沈總絕沒有失敗。”
“那我們的股東的收益呢？說到這裡，我不得不懷疑，陸恆你是不是與沈亞他們有私下的交易，不然你爲何一直那麼支持他。”
傑瑞壓抑着怒火，是的，他很憤怒。
即便此次上市的發展過程，驗證了他當初的預料，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譏笑沈亞、陸恆他們。
但說到底，他這一次的投資，收益沒有得到最大化，他有理由憤怒。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陸恆重重說道，臉色變得極其嚴肅。
眼珠子轉了轉，陸恆也剋制着自己，忽的露出微笑。
“其實算起來，以唯品會如今的市值來看，也算對得起當初你們的投資了。你要是覺得失望，那不妨把手中的股份賣出去，想必有的是人願意接盤，譬如我。”
傑瑞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沒有獲得數倍回報前，我是不會退出的，這意味着失敗。我現在還不想接受失敗！”
“那你還在這兒嘰嘰歪歪什麼，給人看笑話嗎！”
“你！”
一頭白髮的艾德里安走上前來，拉了拉傑瑞，然後對衆人笑了笑。
“不管怎麼說，今天也算順利上市了，戰略目標也達成了。些許蠅頭小利，沒必要在意，也沒必要在酒店過道里聊這個，有媒體看着呢。我們進去再聊吧！”
傑瑞冷哼一聲，甩手離開。
陸恆對艾德里安笑了笑，拍着沈亞的肩膀，往餐廳走去。
“走吧，大家忙活了這麼久，都餓了。”
這場簡短卻銳利的言語交鋒，在艾德里安的勸阻下，消弭於無形。
其實誰都知道，傑瑞不應該這麼沉不住氣，即使是離去的傑瑞，冷靜下來，也應該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在這個關鍵時刻，讓沈亞給他交代，這無異於宣判唯品會死刑。
本身股民乃至國外投資者都不看好來自中國的唯品會，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沈亞被董事會的一衆股東逼得退位，管理層發生動盪，只會給唯品會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
到那時，在場的唯品會股東們，有一個算一個，沒有誰能落得好處。
沉默難言的午餐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結束了。
有人繼續關注股市，有人在酒店接受媒體採訪，而有的人，休息之餘，開始和其他同行交流情況。
陸恆就是第三種人，此刻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進來，大多是國內的，也有卡蘭尼克得知他來了美國，邀他出門一聚。
陸恆與他定好了時間，開始在房間裡，和其他幾個朋友聊唯品會上市的事情。
其中最關注這件事的，莫過於李響和李學零，蓋因他們二人的公司，也走到了即將上市的路口。
“陸恆，我算是明白了你說的時機重要性，也多虧你當初極力勸阻我。若我隨着迅雷步伐於去年強行上市，即便比迅雷表現好點，成功上市，怕是下場，也會淪落到今天唯品會的地步吧！”
電話裡，李學零的語氣，頗有些唏噓。
對此，陸恆不置可否，不居功，也沒有對唯品會這次上市發表評價。
他只是和李學零聊了一會兒後，說了一句。
“且再等半年，到那時，我們再看！”
那一頭，李學零遲疑片刻，“你的意思是說，唯品會還有機會？”
“現在也沒宣判死刑，對吧！”
陸恆笑呵呵的說道：“歡聚時代與唯品會，到底不是同種定位的互聯網企業。兩者上市經驗，可以借鑑，但不能照搬。而且誰又能準確預測，接下來，唯品會又能不能逆勢上揚呢？”
李學零喃喃道：“如果真的逆勢上揚了，那到時，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上市時機。”
掛斷電話，陸恆又和李響聊了起來。
相比李學零的唏噓，李響反倒是心情十分複雜。
華爾街股市對中國概念股的不信任，對他來說，談不上好消息，意味着汽車之家在這個時候上市，也佔不到好處。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汽車之家一天不上市的話，那他也可以在這個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公司內，多任職一天。
說不上什麼感覺，反正李響和陸恆簡單聊了一會兒後，就掛斷了電話。
不提這兩個有志於公司上市的成功人士，來自於陳鷗的電話，讓陸恆心情十分舒暢。
陳鷗對唯品會的上市，表達了對陸恆的恭喜。
不是譏諷，就是貨真價實，真心實意的恭喜。
實際上，這纔是常態，換做任何人來看待陸恆，此刻也覺得陸恆算不上失敗，畢竟他投資的公司中，唯品會只有一年時間，然後就做到了上市。
從這一點來看，陸恆的眼光還是很犀利的。
至於投資最後能否收益，這件事，還沒有人能下定論，日子還長着呢。
未來可期，但眼下，也不能不看。
傍晚時分，沈亞找到陸恆，沒有帶上其他人，僅僅只是陸恆帶了個隨從保鏢，然後兩人散步到了紐交所外。
揹負着雙手，沈亞仰望着這棟不高不低的大樓，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
一支香菸遞到他嘴邊，沈亞回過神來，接下點燃。
裊繞的煙霧飄起，在這異國他鄉，沈亞緩緩蹲在馬路牙子上，將菸灰抖進下水道里。
陸恆坐在樁子上，把玩着打火機，沒有抽菸，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個男人。
他不太清楚爲什麼沈亞單獨找了他出來，而沒有叫其他人，或許是自己這段時間表現出的強烈信任吧！
陸恆現在想知道的是，沈亞此刻腦子裡在想什麼。
“就在剛纔股市收盤了。我們的股票，發行價一路下調到6.5美元每股。開盤破發，瘋狂下跌到了4美元，截止剛纔，最終報收平均每股5.5美元。較發行價，下跌百分之十五。”
沈亞不疾不徐的說着，沒有看陸恆，也沒看面前那座證券交易所，只是吸菸的動作，加大了力度。
“我大概能預料明天國內的財經新聞了，重頭戲應該就是我們公司這次上市。他們會用什麼標題呢，我想想。流血上市？不和時機下的莽撞？失敗者......”
陸恆蓋上打火機蓋子，頗感興趣的問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沈亞回頭看了陸恆一眼，“沒什麼想法，該幹什麼，就繼續幹什麼。這些東西，影響不到我。”
陸恆豎了個大拇指。
“謝謝你今天幫我說話了。”
“這沒什麼，畢竟也事關我的利益。想來也沒有人會比你更適合，執掌唯品會了，我還等着你讓我的投資，翻個幾倍呢。”
沈亞難得露出笑容，“你倒是夠直接。行吧，不會讓你虧得血本無歸的。”
杵熄菸頭，丟進下水道，沈亞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這趟美國之行，雖然有些遺憾，但也算不虛此行了。”
陸恆點頭，他也覺得這一趟，走得很值。
相比沈亞達成了戰略目標，他的收穫，在於其他方面。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證一家公司的上市，不管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麼想來，以後類似的場景，也會接踵而至吧！
陸恆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