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檯秤上放上一個用鐵筋焊制的四方大筐，馬車的板鏈子一打開，樑萬用鐵耙子把碎玻璃嘩嘩地扒進了筐裡。
這一筐能裝四五百斤左右，一共泡了五筐，一共是兩千一百五十六斤，宋元成大筆一揮就寫了兩千二百斤。
這額外多出的四十多斤價值三毛錢，萬峰今天送出去的煙錢就從這裡出來了。
當然萬峰並沒有把這三毛錢揣進自己的懷裡，而是又給了他一盒煙。
這些玻璃一共賣了十四塊多，除了收購成本運費後在紙面上萬峰還賺十塊多錢。
幾十年後這十塊錢還不夠普通人一包煙錢，但在八零年這絕對算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了。
看看天色還早，萬峰和宋元成扯了一會兒閒篇。
“宋叔，你們廠子拉這玻璃絲然後賣給誰呀？”
“渤海市在榮華山建了一個化工廠，這些玻璃絲就是送到那裡的，具體做什麼我也不清楚。”
光明山離勇士公社中間隔着好幾十裡，在八零年走路基本靠腳的年代這個距離不算近了。
離這麼遠建個原材料小廠，這是什麼情況？
和宋元成告別後，萬峰和樑萬坐車往回走。
樑萬問萬峰往拉絲廠送碎玻璃有什麼用。
這就是當時典型的農民思維，他們從心裡看不起做買賣的人自然也就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了。
“賺錢唄？”
“這怎麼能賺錢？”樑萬迷惑地問。
萬峰天真爛漫地一笑：“這個不能告訴你，屬於商業秘密。”
樑萬不樂意了：“小樣還商業秘密，看把你能的，那你這次能賺多少錢？”
“也是商業秘密。”
“好小子，我將來說不定可真是你丈人，和我玩心眼將來不把女兒嫁給你。”
我也沒打算要呀！
不過萬峰覺得既然樑萬問了，他不說這似乎有點不尊重長輩，再說這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嘿嘿！既然這樣那就偷偷地告訴你，不許和外人說呀，我連我小舅小姨都不告訴的。”
“我保證不往外說。”
“直接的利潤是五塊錢吧，要是間接利潤也算在內大概有八九塊吧。”
萬峰說的間接利潤就是碎玻璃換書產生的利潤，如果把這些間接的利潤算進去，他的利潤超過十塊。
“多長時間賺八九塊錢？”樑萬甩了一下鞭子，這些馬也知道偷奸耍滑，一時不揮鞭子它們就開始磨蹭。
“八天吧。”
樑萬的手哆嗦了一下，八天賺八九塊錢！平均一天賺一塊，這個數目有點把他嚇到了。
他在生產隊一年辛辛苦苦出工超過二百五十個，年景好才能分到三四十塊，要是年景不好只能領口糧燒草家去。
但是這小子輕輕鬆鬆八天就賺了八九塊！這一年下來怕是要賺三百多塊，可以蓋一棟新房子了。
這都是那些國家職工的收入了。
現在他家大兒子加上兩個在他家寄宿的小姨子，四個勞力一年還沒有這小子半年賺得多，這世界他有點看不懂了。
“臥槽！你這一次買賣夠我在生產隊幹兩三個月了，我什麼時候能一年掙三百塊錢呢？也不知這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樑萬唉聲嘆氣。
反正離到家還得一會兒，萬峰抱着消磨時間的想法和樑萬瞎嘮。
“其實現在來錢的道兒很多，國家已經開始改革開放了，就看你們能不能發現和抓住了，要是抓住了完全可以發家致富。”
萬峰知道三中全會過去已經快兩年了，一些政策已經開始落實到農村，現在在農村只要你膽子大眼睛毒搶先富起來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我怎麼看不到有什麼道道？”
“慢慢你就會看到了。”這個萬峰就沒法向對方解釋了，樑萬現在還是一個傳統的農民，多少年形成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
自己就是累得口乾舌燥他也不一定理解的了。
還是讓時間和環境慢慢地改變他吧。
回到窪後後，萬峰和樑萬分別。
事實證明，樑萬對保守秘密的承諾一錢不值，萬峰他們回到窪後沒超過一個小時，萬峰八天賺了八九塊錢的消息就被他揚揚的滿隊皆知。
“你拿碎玻璃換小人書看的時候，我還以爲你腦袋被彪子摸了呢，老想你換那麼多碎玻璃幹什麼，原來能賣錢呀。”四點多鐘，萬峰從許斌家回來往姥姥家走，在經過欒鳳她姥姥家門前的時候，欒鳳花枝招展地從她姥姥家飛了出來。
彪子是本地一句罵人土話，就是傻瓜二百五精神病的意思。
“這麼快你就知道了？”萬峰迴到窪後和樑萬分開到現在也不過就一個多小時欒鳳就知道消息了。
“我剛纔去我姥爺那裡，聽樑萬說的。”
這個長舌老爺們，肚子裡裝不住二兩屁。
“你這春風滿面的什麼情況？”說話間萬峰把一塊奶糖塞進了欒鳳的手裡。
“今晚劉屯演電影，去不？”
從欒鳳的表情分析，電影保證比她媽都親。
看電影其實對萬峰沒什麼吸引力，但是這個年代也確實沒有什麼可消遣的了，這時的娛樂是怎麼都繞不開電影的，萬峰記得電影幾乎貫穿了整個八十年代人們的娛樂生活。
通常這個時期像萬峰這個年齡的人都會問演什麼電影，是不是打仗片，但是畫風在萬峰這裡就變了。
“不想去，沒意思！”
欒鳳是個直腸子，臉上根本就不會隱藏表情，笑容立刻就退潮了，馬上就換上一副哀怨的表情。
“你必須得去，我需要你的保護。”
保護你？給錢不？
“鬼扯！你像個胡漏風一樣，誰敢惹你。”
“不——嗎。”
想不到這娘們竟然會撒嬌了，把個不嗎兩個字生生地扭出了山路十八彎的勁兒！
萬峰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
明天弄不好得下雨。
看到欒鳳的表情萬峰無奈地說：“好吧，吃完飯我找你。”
回到姥姥家的時候，姥姥已經做好飯了，小舅和小姨也放工回來了。
吃完飯後小舅破天荒的主動要帶萬峰去看電影。
一定是未來的小舅媽給他點愛情了。
萬峰一撇嘴：“我纔不跟着你去當電燈泡呢，我和小夥伴們一起去。”
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