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子棋快來吃飯了!”面帶笑容的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的漂亮婦人,對着剛邁進家門的少年喊道。
“嗯。”少年微微一笑,應了一聲在餐桌上忙碌着帶着溫婉笑容的女人。
雖然可以僱廚師做飯,但是女人還是堅持要自己做飯,除了有應酬之外,一家人幾乎都是在家裡用餐。
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此時正從樓上下來,雖然看起來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是他周身散發出來是截然不同的親和的氣息。
“來,這個你最喜歡吃了。”溫婉的女人夾起一塊鮭魚肉放到路子棋碗中。
“嗯,好的。”
“今天在學校,習慣嗎?”面容嚴肅的大家長開口了。
“嗯,父親……父親不用擔心。一切……都很好。”少年放下手中的筷子應道,說話不是很流暢,但是卻面帶淺淺的笑容,示意不用擔心他。
中年男人寬厚的手掌很自然地摸摸路子棋的頭,眼中卻是帶着微微的笑意。
女人在一旁帶笑看着他們……
鼻尖充溢着飯菜的香味,一家人挨在餐桌前享用美味的晚餐,暖色的燈光更加烘托,無形間餐廳裡充滿了溫馨的氣息。
……
“爸……媽……”因高溫而陷入昏睡中的人喃喃出聲。
聲音很小,齊臻再次走進屋裡已經天黑了,他一進屋聽到動靜,剛剛他想進來看看人醒了沒有,看着路子棋臉色有些難看,眉頭緊蹙,他還以爲病症加重了。想湊近一點看看,順便聽聽他在呢喃什麼,沒有想到忽然被路子棋一下大力抓住不放。
“爸……媽……”
這次齊臻聽清楚了,蹙眉看着臉色此刻有些蒼白的人。這麼大了,還經常把爸媽掛在嘴邊?對了,剛纔他還在進屋的路上對着他叫了一聲爸……?
齊臻微微蹙眉看着此刻睡得不太安穩的人,他除了這個人的名字之外,一無所知,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故事,而這個人的故事又是什麼?
一向對他人都漠不關心的人,此刻卻開始猜測這個少年的過去。
……
夢中。
少年看着身邊的人,除了微笑之外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出此刻心中的滿足感和幸福感,心中被填的滿滿的。他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再次擡頭,摸着他頭的男人和帶着溫婉笑容守在一邊的女人,影像瞬間模糊,頭頂的燈也消失,四周的牆壁也無蹤了。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唯一可以看到的就是面前兩個模糊地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影像。
“子棋……”
“子棋……”
還可以聽見他們叫他的聲音,此刻的他頓時驚慌,急急地伸出手,跑起來,想要去抓住那兩個越來越遠的身影。
但是,怎麼他都抓不住,跟不上。
最終看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整個世界漆黑一片,只剩下維持抓住虛空姿勢的他,手中是冷冰冰的空氣,他什麼也抓不到……
心裡宛如被抽空了一般,濃濃的悲傷籠罩着。
剛纔他還以爲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此刻,他卻一無所有。
瞬間從天堂墜入地獄……
這些都不是屬於自己的嗎……?
看看空蕩蕩的手心,滿是淒涼。
……
“醒醒!”齊臻拍拍剛纔忽然狠狠抓住他袖子的人,這力道還真不小,一不留神差點被這看似柔弱的少年拉倒了。
緩緩睜開雙眼,此時路子棋的雙眼滿是茫然的神色,深處卻夾雜着一層揮之不去的痛苦與失落。
感覺頭重腳輕,腦袋過了一會纔開始重新運轉。
看着眼前放大的棱角分明充滿男人的凌厲的俊逸面容,路子棋眸色一閃,眼睛霎時睜得大大的。
“怎麼?喜歡和我靠這麼近?”齊臻注視着那雙由迷離轉爲清澈的眼眸,說道。
“不……不是。”路子棋可以感到齊先生的呼吸都直直地噴灑在他的面頰上,他感覺臉上好像更燙了。
“不是就放開我的衣服。”
“啊……”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齊臻動動手臂,他才發現他抓着別人的衣袖呢。“抱歉!”路子棋馬上鬆開自己的手,有些侷促地說道。
齊臻抽回自己的袖子,看着不知所措的路子棋。“做惡夢了?”
“沒……”那個算不算噩夢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覺渾身上出了虛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夢醒了,但是夢裡那種感覺已經淡了很多。“很抱歉,給齊先生造成了困擾。”
“沒事,上司關心下屬應該的。”齊臻淡淡說道,不知道說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路子棋聽的。
是這樣麼……怎麼會有些失落感呢……
“齊先生,請問我睡了多少時間了?”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打個電話再請一下假好了。
“沒多長,晚上八點。”
路子棋已經輸了液,狀態要比先前好很多了。說話也不是有氣無力的了。
“哦……這麼晚了啊……”
“想吃點什麼?”
“……”路子棋覺得很不好意思,每次見到齊先生總會出點狀況,給人家造成困擾。
“皮蛋瘦肉粥?”齊臻很果斷地給他決定了。
路子棋感激地笑笑,果然齊先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謝謝齊先生!”
此刻路子棋的臉色是蒼白的,額前還因爲出虛汗貼着幾屢汗溼的頭髮。眉眼彎彎如新月一般,清澈的眼眸好像有着柔柔的暖光帶着笑意真誠地看着齊臻,可愛的嘴角微翹。周圍彷彿縈繞了一圈淡淡的光暈,整個人周圍充滿了柔和的氣息。
如靜默的夜中茉莉,渺小的絢爛綻放於瑟瑟夜風之中,遺世獨立,散發淡淡的光輝,吸引着人的視線。
之後,路子棋又請了半個月的病假。因爲差點轉肺炎,所以醫生囑咐要好好調養半個月。
大病一場,路子棋沒有瘦下來,反而圓潤了一些。因爲,齊先生都安排人把他照顧得很周到。齊先生未免對下屬員工也太好了吧……況且他還沒有正式上工,就算上工也不會到這個份上吧……路子棋有些困惑了,但是他一清二白,齊先生那麼成功的人會圖什麼呢?
路子棋不禁在心裡唾棄自己,別人對你那麼好,你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之後路子棋便不會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如果齊先生有需要他的地方,他會很樂意幫忙的。
齊先生不是每天都在,差不多每隔一天路子棋纔可以見到齊臻一次。
路子棋的身體畢竟年輕,加上好的醫生的治療和細緻的照顧,沒有一個星期身體差不多就完全恢復健康了。
打攪了齊先生那麼長時間,路子棋真的感到很不好意思了。每次想開口說回去,齊先生都會囑咐他把身體好好養好,看着齊先生的神態,他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了。
今天,難得綿延了快一個星期的雨停了,天氣轉晴。
走到外面散散步,明朗的天空,冬日溫暖而不暴烈的陽光,空氣是被雨水洗刷之後的清新,十分地愜意。
這裡的建築都是獨立成戶,住戶不是很多。看着不遠處一處門扉緊閉的院子,路子棋直直地走了過去。早就打算來了,可是因爲種種原因,遲來了這麼多天。
看這裡一直都沒有人進出應該還沒有賣出去吧……不知道里面的東西是否還在。
大門已經被鎖上了,但是院中十分的乾淨,就如從前一樣。繞道屋後,光禿禿的黃角樹沐浴在冬日金色的陽光下,只不過多了份蕭條與滄桑。
記得曾經有備用鑰匙放在家門前的兩個大花盆左邊的那個下面,不知道還在不在。要知道從前他們家從不僱僕人的。只是請固定的鐘點工打掃一下屋子。
看了看周圍,早上的人不是很多,路子棋利落地翻圍牆進了院子裡。
看着院子裡的所有擺設都沒有改動。
走到前院別墅的大門前,擡起門前左邊花盆,身手一摸。鑰匙還在!這讓路子棋十分地驚喜。
只不過放了將近半年,鑰匙都有些鏽了。抱着試一試的心跳,心臟撲通撲通地直跳,把鑰匙插進鎖眼,用力一扭。
“嗒——”大門開了。
走進屋內,一切擺設如舊。甚至沒有鋪上灰塵,不是在齊臻的清苑那邊可以看到這邊的情況,路子棋可能以爲這裡已經出售給別人了。
驚喜激動地心情難以抑制,徑直走到二樓他的房間,扭開門鎖。
——什麼都沒有變動。
白色主調的房間,靠窗的寬大的寫字檯,米黃色的窗簾,白色整潔的雙人牀……
更多的驚喜代替了困惑。拉開寫字檯第二格抽屜,一本厚厚的相冊安靜地躺在裡面。拿起相冊,路子棋翻開,專注地看着裡面的照片。
沒有想到還在呢……第一頁佔據了整個頁面的照片,是一張全家福。有十一歲時候的他,上面的小孩雖然笑得很不明顯,但是眼神已經透露了一切,旁邊一個長相嚴肅的中年男人和一個溫婉的女人一人拉着路子棋的一隻手,笑得好不幸福……
關上相冊,他要找的東西還有一樣就是從前的日記本。那個筆記本很厚,有着精密的密碼鎖,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父親給他的。說是,有心事不願意和爸爸媽媽說,就寫在上面,沒有人可以偷窺你的秘密。
拉開最下層的抽屜,筆記本也在,藍色硬殼的精緻封面的筆記本。裡面記載了很多東西,可以說他前世的很多事和心情都有記錄,記載了路子棋的一生。恍如隔世般,再次觸摸到這個筆記本,厚實良好的觸感,感覺竟是如此的微妙。
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路子棋環視了這個曾經住過十多年,將近二十年的屋子。以後他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了,雖然是決定拋棄過去,重新生活。
但是有些東西卻是不可以忘記的,是需要珍藏,反覆溫習懷戀的。
將表面已經鏽跡斑斑的鑰匙放到客廳的茶几上,關上厚重的門扉,屋內的光線黯淡下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璀璨耀眼的陽光刺得眼睛有些生疼,所有都已經處理好了。手裡拿着大大的相冊和厚重的筆記本,前世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可以見證他曾經存在的無非就是手中的相冊,和那本厚實的筆記本了。
對了……還有那冰冷石碑上爲路子棋一生劃上了一個句點。
將相冊和筆記本放在圍牆上面,利落翻過,拿下它們。
迎着陽光,路子棋愜意地漫步在街道上。
補上最後的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