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宇本以爲他們會到張家鎮那裡,這個點,是不會再有早市的了,但一些固定的鋪子應該還在營業,指望着在這些鋪子裡淘到什麼東西不太現實,但看一看,還是可以的。
哪知道他們根本沒去鎮上,直接就往村裡走了。
“小陳來過河北嗎?”白老開口。
“……沒有。”
“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咱們現在要去的,是上六村,這個村在咱們這一行當裡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當年不知道多少好東西都是從這裡出來的,現在雖然不能和前些年相比了,但如果運氣好,也還是能淘到一些東西的。”
陳光宇當然是知道上六村的,他還來過一次。那時候他剛買了那輛凱迪拉克,他買那輛車的時候,宋正陽不同意:“你要買車,寶馬奔馳也就算了,買這個,太張揚了。”
“有什麼張揚的,價錢差不多的。”雖然是凱迪拉克,但他要買的也不是那種上百萬的。
“是啊,價錢差不多,但惹來的麻煩可不一樣了。整個開城,寶馬奔馳不少了,凱迪拉克纔有幾輛,咱們這樣的身份,有時候是要小心點的。”
他承認宋正陽的話很對,但他就愛上了那輛車。日思夜想的,最後宋正陽還是同意了,而拿到車的第二天,他就開着來河北了。其實以他的身份,對這些藝術品那就是個玩票性質,碰到手裡了,沒事了,那麼看看玩玩,要專門爲此跑市場,甚至下村下鄉,那實在沒必要。當時白老也說,小陳你要是都天天跑,還要不要我們這些人吃飯啊。
所以他雖然也到過河北,趕過那個早市,但不過是和朋友一起去的,圖個新鮮。而那一次,卻是單純的想炫耀自己的車了——這麼一輛車,只在開城內跑多可惜?而要到別的地方,一時又有點找不到理由,只有尋寶撿漏這是隨口能說出來的。那一次他司機也沒帶,就和宋正陽兩人上路了。
因爲時間上趕不上早市,就往這上六村來了,他沒到過這地方,路也不熟,是一路問着尋過來的,但到底只尋了一半——他那輛車太寬,在一個口跟就被卡住了,任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是進不去,出不來。
那時候宋正陽和他一塊兒急,想各種辦法,但都也無濟於事,除了累出一身臭汗,沒半點收穫,最後只有泄氣的靠着車吸菸,那時候天還好,不冷不熱,但他們倆當時實在狼狽,而且出來的匆忙,什麼東西都沒帶,本指望着到村裡吃老鄉的無污染玉米呢,哪知道卻只能在路口吃塵土。
“凱迪拉克,嗯?”
當時宋正陽叼了根菸,斜着眼,眼神帶了幾分戲謔,聲調低沉尾聲又微微的上揚。那時候他的形象實在說不上好,灰頭土臉的,臉上帶着污漬,眼鏡片都有點灰濛濛的。陳光宇當時也累的像只狗似的,但在那瞬間,就想撲上去,把宋正陽的衣服扒光。但他再豪放,也還沒到那個程度,因此只是深深的吸了口煙:“操,老子回去就換車,換□□!”
宋正陽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們都知道,他是怎麼也不可能換□□的。最後,他們還是在老鄉的幫助下,把車弄了回去,代價則是五百塊人民幣以及凱迪拉克的一層皮。
而收穫則是,一夜激情。
“說到底,你是來找這個寶的?”
天矇矇亮的時候宋正陽開口,而他只能罵一聲操。
此時故地重遊,還是和宋正陽一塊,陳光宇心中的那個滋味啊……直遺憾剛纔和他坐一輛車的不是宋正陽。就這麼想着,已經到了當初他的凱迪拉克被卡的地方,前面的車停下了。
“怎麼了,小宋?”白老開口。
“前面有點窄,我怕車卡在那裡。”
白老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他們的車子:“應該不會吧。”
“……還是量一量的好。”
在這麼說的時候,宋正陽的聲音有點艱澀,白老看了他一眼,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們這次開的是普通的奧迪,雖然還有點勉強,但技術過關的話,是能通過的,不過爲了預防萬一,還是除了司機,所有人都下來了。
兩輛車慢慢的通過,衆人開始往前走,唯有宋正陽站在那裡不動,白老道:“小宋?小宋?”
宋正陽依然站在那裡,目光有些發呆的看着豎在路口的那兩塊石頭,就是這兩塊石頭,卡住了陳光宇的那輛車。說起來,進的去總是能出的來的,可不知道那一次是怎麼了,前面進去了,後面卻被卡住了,而且怎麼也倒不出來了。
“小宋你怎麼了?”
白老又道,這次連韓烈都搖下了玻璃。宋正陽回過神:“沒有,沒事。”
他這麼說着,走了過來,只是手卻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個人、那個人好像再也看不到了,那個人……
在一般人的感覺裡,古董這東西那一定是要輕拿輕放,平常的收藏保護都要小心得不得了。現實情況呢……呃,看到院裡擺的那個有裂紋的魚缸了嗎?那是明朝菱形的八面光!
看到桌子上隨便放的那個灰撲撲的佛頭的嗎?哎喲,您別見它左邊擺着煙,右邊還放着咱們的主席像,那是正兒八經北魏時代流傳下來的。還有那門後的大磨盤,窗戶上的小竹筒,一個個給你說出來,那就沒有一個簡單的,當然這裡面老新難說,真假難辨,考的就是一個眼裡頭了。
上六村可以說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吃這個的,隨便敲開一個院門,都能見幾件東西,不過不見得是你想要的,也不見得是好東西。陳光宇一行人敲了四五家都沒有看到中意的。在第六家的時候倒看到了一個羊脂玉的掛件,但那價格卻不是韓烈能接受的,就這樣一連走了七八家,終於有人拿了件比較稀罕的東西,一個雞骨白的鐲子。
這雞骨白,其實就是說出土。古玉在鹼性土壤中出土,就會呈現一種礬白色,於是人們按照這種顏色的不同,將他們分成魚肚白、雞骨白、象牙白、雪花白之類。不過就和那血沁一樣,這雞骨白也是很能作假,在民國的時候這技術就非常成熟了,現在隨着科技的進步,那真是如虎添翼。像陳光宇過去,就不敢隨便接這種東西。
白老拿了,也是翻來覆去的看,不敢馬上認。韓烈道:“怎麼樣?”
白老沉吟了片刻,看向那賣家:“請個價?”
“是您老,我也不玩虛的了,二百吧。”
“二百?”這裡的價格向來都是按張說的,二百,就是二百張一百的,也就是兩萬。這個掛件只有半個手掌大小,雕工也說不上怎麼精緻,當然玉是好的,但並不是一級白的和田玉,所以若只看這些,是怎麼也賣不到兩萬的。但它是雞骨白!在玉石裡,或者說是在古玩裡,凡是沾上這血沁啦、雞骨白啦,那價格立刻能翻上個幾倍,所以這兩萬卻是大大的低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東西我也是從下面收的,也有幾分拿不準。您要是覺得可以呢,就給個二百,要是不行,就還放在這兒。”
那人說的異常誠懇,彷彿真是這麼回事,但白老和陳光宇都知道這事只是五五開。一半的可能,這人說的是真的。他們有的時候是會碰到自己拿不準的東西。拿不準的東西他們一般不會輕易出手,但如果價格合適,卻是有可能冒險拿下的,將來當然有可能被證明吃虧,可也有可能再蒙別人一把,而且如果買對了,那說不定還是撿漏呢。
但另一半,卻很有可能這東西是假的,這人故意這麼說,這一來弄的對方更暈頭轉向,二來也是給自己留了退路。韓烈宋正陽雖然沒高調宣傳,但他們這身打扮、氣派,普通人也能看出是有身價的。這些人不太在乎價格,也最容易上當。別看他們帶了行家過來,但如果那行家也拿不太準的話,他們就會想,兩萬也不多,上當也不算什麼。
對於他們,兩萬當然不算什麼,但對於賣家,卻的確是一筆進項了。而且萬一將來那行家找過來,他們也有話說:“哎喲,我當初就說了嘛,這東西我是拿不準的。”
“你看着怎麼樣?”
白老把東西遞給陳光宇,陳光宇拿着反覆的看,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烈陽的聲音,他鬧不準是這烈陽還在想啊,還是默認這東西是真的,只有根據自己的經驗道:“手感是好的,但這個顏色……您看呢?”
“不開門吶。”
白老嘆了一聲,顯然,他也是一樣的拿不準。韓烈皺了下眉,他本以爲帶着兩個專家還有宋正陽這個半吊子,不說手到擒來也應該有所收穫,哪知道卻這麼不順!
“算了!”
他丟下這一句,轉身就走,陳光宇也跟着轉身,剛要走出去,就聽到了烈陽的聲音:“我要!”
同學們,關於裡面古玩亂放的事情不是俺亂說,是真的= =俺以前看電視小說,總覺得這些東西是珍貴又珍貴,不說含在嘴裡怕化了吧,起碼也要找個盒子啥的好好裝着。可尼瑪啊,俺跟着人家去早市,那是真看見就那麼隨便的放地下了。俺偷偷的問,朋友很確定的告訴俺,有假的不錯,但也有真的- -
俺那個朋友就是幹這個的,不說怎麼專家,但以此爲生十多年,說出的話還是很有權威性的,俺跟着他下鄉到人家家裡去看,頓時,更加凌亂了。下面那張就是在一家照的,看看主席脖子上掛的那個,再看看那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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