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擦黑,太陽落山的時間,彷彿比以往要早了一些。街頭巷尾亮起一盞盞燈,透出寧靜的光。江濱廣場沒了前陣子的喧囂,除了零星幾個遛狗的人,連熊孩子和熊大媽也不再出沒。一場颱風吹走盤旋在東甌市上方的副熱帶高壓反氣旋,氣溫在幾天之內連降了好幾度,暑假還沒結束,可秋天卻先來了。
秦風和蘇糖坐在二樓,喜盈盈地核算着這個月的賬目。
眨眼間又到了月底,雖說發薪水這件事挺讓人肉疼,不過看在這個月的流水又破紀錄的份上,秦風還是選擇了微笑待人。更不用說,這個紀錄還是在停止營業2天而且今天的營業高峰期還沒到的情況下衝破的,如果是足月經營,收穫肯定更大。
一整個8月,店裡的總流水達到了216987元,平均每天超過7000元。
“現在的人吃烤串,不管是來店裡吃還是叫外賣,每一批人平均消費至少都在100元以上。”秦風小聲地給蘇糖算着細賬,“咱們店裡的產品,目前基本可以分烤串飲料和小菜三個大類,烤串的平均價格是每串一塊五,3到4個人吃,最最起碼,至少要叫30串,這就是45塊錢;飲料,平均每份5塊錢,3個人一人一杯,其中只要有一個叫冰淇淋,這就是20塊錢。還有你說出來吃,總不能一個店裡的招牌菜都不點,我們店裡現在的酥排骨和椒鹽水魚,還有新出的小龍蝦雞柳雞排烤羊排,平均價格按低了算,至少也是15元一份,一桌人,再摳門少說也要叫2份,這裡就是30塊錢。所以你算算,按照每桌3到4個人,一桌的流水至少是多少錢?”
“嗯……95塊……”蘇糖拿着筆,在草稿紙上劃拉着,然後又嘟囔,“不過一桌平均95塊,好像也不算多吧……”
“富婆,心態放端正點好不好?平均一桌95塊很不錯了好不好。”秦風笑着摸了摸蘇糖的頭,然後聲音更小了一點,“一個月20萬的流水,算50%的毛利潤,剩下的10萬里頭,1萬塊要繳稅,2萬塊打點左左右右,5000塊花在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的耗損和水電煤氣費上,工人的工錢得2萬5,最後剩下的4萬塊就是純利潤。相當於咱們投入6萬,淨賺4萬,利潤率超過65%,你知道65%的利潤率是什麼概念嗎?索羅斯這輩子的投資平均利潤率都沒這麼高!”
蘇糖很認真地盯着秦風在紙上寫下的那一堆數字,半天后發現自己完全沒聽進去,轉而問道:“索羅斯是誰?”
秦風想了想,輕輕把蘇糖摟進懷裡,沉聲道:“你不用管他是誰,反正你只要記住,你老公現在每天起碼能賺1000塊錢,你只管安心敗家就好。”
蘇糖姿勢頗爲彆扭地靠在秦風身上,哈哈笑道:“你的敗家標準也太低了,一天1000塊那經得起敗啊!”
尼瑪,小姑娘見過世面,就是這點不好!
秦風這邊正尷尬,忽然樓底下傳來蹬蹬的腳步聲。
蘇糖和秦風連續恩愛了一個星期,現在已經無所謂是否被人看到,於是很淡定地靠着秦風不起來。閻五豪跑上二樓,走到秦風和蘇糖跟前,見兩個人這死膩歪的勁頭,咧嘴笑笑,然後說道:“老闆,小趙師傅說今天發薪水,讓我過來問問。”
“這個傢伙……”秦風對趙雲有點無奈,嘀咕一聲,又對閻五豪說,“小趙師傅又不是你的頂頭上司,以後別聽他使喚!”
閻五豪呵呵笑着說是。
秦風又道:“你讓他放心,等待會兒下了班就發工資!”
“好。”閻五豪點點頭,又多看了蘇糖一眼,就下樓去了。
秦風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見馬上就要6點,差不多也該來客人了,就收拾收拾桌上的紙筆,拉着蘇糖下了樓。
樓下前臺,靜靜正整理好自己的包,要去夜校上課。
見秦風和蘇糖下來,就打了聲招呼。
蘇糖朝靜靜揮揮手,等靜靜出了門,她輕聲說道:“靜靜白天這麼忙,晚上還要上課,怎麼吃得消啊……”
“日子想過得好,就得這麼忙。”秦風把紙筆往前臺一放,侃侃道,“這年頭時間就是最大的資本,一天24個小時,有的人花8小時工作,8小時提升自己,8小時吃喝拉撒睡;有的人花8小時工作,16個小時吃喝玩樂。同樣是8小時工作,但只需要兩三年,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很快出來了。”
“老闆,我們每天哪裡才只工作8個小時啊,早上9點幹到晚上9點,12個小時好不好……”惠琴在院子裡擺好桌椅,走進來弱弱地說道,“還有你既然這麼支持靜姐去學習,幹嘛還要每個月扣她300塊工資?前幾天你不在的時候,她男朋友過來這邊,還跟我們抱怨這件事呢……”
秦風沉默2秒,淡淡道:“這個月開始,我要給你們交社保。話多的……取消福利。”
惠琴立馬低頭,快步回廚房。
“欺負老實人!”蘇糖假裝嗔怪道。
秦風側過頭,貼着她的臉道:“要不你晚上主持正義,幫她欺負回來?”
蘇糖在秦風胳膊上擰了一把,俏臉微紅道:“榨乾你!”
屋外頭,一直在偷偷往裡看的汪曉婷,看着兩個人打情罵俏,對楚娟娟小聲嘀咕道:“你說老闆會不會腎虧啊?”
楚娟娟笑道:“關你屁事,虧不虧都輪不到你。”
汪曉婷白了楚娟娟一眼,又羨慕道:“老闆娘的命可真好,感覺生來就是享福的……”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享什麼福?”毛佳寧走進院子。
背後嚼舌的汪曉婷心虛地嚇了一跳,喊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上班了?”
“不對啊!今天不是姜輝麼?”楚娟娟跟着喊道。
毛佳寧指了指屋裡頭,笑道:“我今天不用上班,是來拿工資的。”
“對哦!”汪曉婷眼睛一亮,興奮道,“今天是月底了啊!那你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上學了?”
“還沒呢,9月5號開學,還可以休息幾天。”毛佳寧道。
汪曉婷立馬笑着說:“那正好,今天拿了工資,明天可以請我們吃頓大餐!”
毛佳寧臉上的微笑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心裡犯難地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他辛辛苦苦1個月,秦風答應的工資也不過才2000塊,出去吃頓飯,那少說也得200起頭。這麼個花法,他是當真捨不得。
好在楚娟娟跟着就說:“吃個屁啊,我們哪有時間出去吃飯!”
汪曉婷這才放過毛佳寧,說道:“那就先存着,等改天再請我們吃。”
毛佳寧老老實實地點頭說好,也不知反問一句老子憑什麼請你吃飯,打着哈哈,趕緊跑進了屋裡。
“佳寧,來了啊。”秦風招呼了一聲。
毛佳寧進屋後見蘇糖也在,不由變得更加靦腆,他微彎着腰,細聲細氣道:“那個……秦風,今天是月底了,你看是不是先把錢給我……”
“這還用說,當然要給你!”秦風笑着,拿出鑰匙,打開了收銀臺下面的小櫃子。
櫃子裡整齊地疊放着十來個鼓鼓的信封,秦風找了找,然後拿出寫着毛佳寧名字的那個信封,交給他道:“這裡是2200塊,多出來的200塊是你的加班費,還有外面的自行車,有一輛我已經把籃子拆下來了,你直接騎走吧。喏,車鑰匙給你。”
一邊說着,從鑰匙環裡拿出一把,遞了過去。
毛佳寧接過鑰匙,站在原地半天,然後深吸一口氣,神情認真地對秦風道:“秦風,我想退學來你這裡打工,你看行嗎?”
秦風盯着他,嚴肅道:“你要真爲自己好,就好好把高中上完。等你高中畢了業,想幹嘛我都不攔着你。但你要是爲了這每個月兩三千塊就退學,我肯定不會要你。”
毛佳寧和秦風對視幾秒,慢慢移開視線,看着地板,小聲說道:“好吧,那我就再等一年……”
說完,情緒低落地轉身離開。
秦風看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蘇糖輕聲道:“我看他是沒心思讀書了。”
“他想得太多了。”秦風感慨道,“有時候太有責任感,其實也不見得是好事。本來就是該讀書的年紀,心裡卻老想着賺錢給家裡減負擔,結果生生把自己的將來給耽誤了。”
蘇糖點點頭——雖然也並不能深刻地理解秦風口中所說的“將來”,到底指的是什麼。
……
暑假的最後幾天,秦風沒有再回店裡。
他和蘇糖正式搬回了螺山鎮的小屋,把家裡能帶的東西幾乎全都帶了過去。
兩個人好好休整了兩天,連啪啪的次數都嚴格控制住,以免一開學就體力透支。
甌大和甌醫的開學日分別是9月3日和9月4日。
3號一大早,害怕遲到的蘇糖就把秦風從牀上拉了起來。
秦風沒法和這妮子解釋,報到的時間將持續好幾天,沒奈何,只好大清早7點半就起了牀。
洗漱完畢,兩個人連早飯都沒吃,就提着行李下了樓。
照理說蘇糖其實完全不需要提行李,但是她堅持說要住校一段時間,體驗體驗集體生活。
秦風心裡雖然料定她住不久,不過還是答應下來。
至於那千把塊的住宿費,嗯……就當是餵豬了吧……
由於是新生報到日,大學城方面爲了維持秩序,早早地安排了安保人員站崗搞戒嚴,除了校車和校領導的車子外,其他的車子統統不準入內。
秦風和蘇糖租的小屋,距離甌大報名處不足200米,走路過去都用不了5分鐘。
雖然時間還早,可前來報到的人已經不在少數。
蘇糖拉着秦風說:“你看,你看!都來了這麼多人了!”
秦風笑了笑,也不跟她爭辯,順着前幾天已經走得很熟悉的線路,徑直穿過正門報名處,來到了甌大音樂學院的新生報名點前。
報名點這會兒剛來人,正在搬桌子搭臺。
秦風領着蘇糖走上前一看,那人正是前幾個月負責給蘇糖面試的鐘初惠老師。
“鍾老師!”蘇糖喊了一聲。
鍾初惠轉過身,見是蘇糖和秦風,看着秦風輕輕一頷首,然後柔聲對蘇糖道:“來了啊。”
蘇糖高興地嗯了一聲。
秦風這邊直接放下手裡的東西,上前搭手道:“鍾老師,我來搬。”
鍾初惠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秦風卻是動作麻利,三兩下就把三張長桌鋪好,鍾初惠見木已成舟了,也只能笑笑,客氣地說了聲謝謝。搭好臺子,鍾初惠也不讓兩個人等着,馬上從包裡找出蘇糖的學生證寢室鑰匙和飯卡,現場在學生證上蓋好註冊的章,這就走完了報到流程。報到完畢,依照鍾初惠的指引,兩個人又去了趟學校的財務室,確認了一下繳費情況。學費是半個月前,就已經打進學校的指定賬戶的。蘇糖的學費相當高昂,一學年2萬5000元,加上住宿費和其他雜費,第一年需要繳納的費用高達3萬1。如果是自費生,還得再多繳1萬5。這還不算生活費。
財務室的工作人員也是剛到,秦風和蘇糖用不着排隊,就拿到了發票和一張新生用品清單。
兩個人拖着行李,又慢慢往甌大體育館的新生接待處走去。校門外的新生和學生家長們,這會兒都還摸不着頭腦該往哪兒去,所以校園裡倒是有不少人在閒逛。來到接待處,兩個人又領回來兩大袋東西。一個牛津包,裝着學校發的褥子毯子被子和牀單,還有一張涼蓆,另一個袋子裝着臉盆和一雙拖鞋,其餘生活用品,就需要自己買。
東甌大學園區面積極大。
秦風和蘇糖扛着一堆東西走了十幾分鍾,才從教學區走回住宿區,等找到蘇糖的宿舍樓,太陽已經高高掛在天上。
纔沒涼快幾天的東甌市,又升溫了。
秦風在宿管阿姨虎視眈眈的目光中,把蘇糖的行李搬上了樓,推開門,一股煙塵味撲面而來。
蘇糖擺着手進去,趕緊把緊閉的陽臺門窗打開。
秦風拖着行李跟進屋子,還沒喘上一口氣,就聽蘇糖自言自語道:“幸好出來得早,不然都沒時間搞衛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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