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緊身纏鬥
2205年3月17曰，比鄰星空域。
七彩的微光在黑色背景的掩映下逐漸擴散，長江長城兩艘戰艦經過一個月的航行，終於返回比鄰星。
兩艘戰艦出現的位置距離前進基地不是很遠，脫離超光速狀態後，葉飛第一時間聯繫指揮部：“總部總部，長江號呼叫……”
“我是呂劍，葉飛，你目前的位置在哪裡？”已經一整夜沒休息的呂劍眼中佈滿血絲，深陷的眼窩襯着一對兒熊貓眼兒，配上一身將軍制服，看起來即可笑又彆扭。
可葉飛看到憔悴的呂劍，心裡卻只有滿滿的心酸：“司令，我艦位於預定地點，脫離誤差只有半光秒。”超光速飛行的速度太快了，脫離的時間稍有差錯，就會偏離預定座標數十萬公里，只有半光秒的差距已經十分精準了。
“好！”呂劍兩眼熠熠生輝，“葉飛，按說你和你的戰艦超額完成了任務，不管怎麼看，都應該休整一段時間，但是時間不等人，等這一仗打完，我再安排你們休整。”
“司令放心，飛了一個多月，大夥都閒得快發黴長毛了，用不着休整，您就下命令吧。”
“好，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呂劍拍案而起，“情況你也清楚，昨天的突襲雖然沒把骨冢怎麼樣，但是它短時間內甭想飛回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馬上與補給艦匯合，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補給。另外通知何舟和你一起，補給艦已經準備好了備用共振電臺，詳細的作戰計劃馬上就傳給你。”
“是！”葉飛立正敬禮，呂劍還禮，結束了簡短的通話。
葉飛向何舟傳達了呂劍的命令之後，兩艘戰艦一前一後飛向距離不遠的小行星帶，與一直等在那裡的彭澤湖號補給艦匯合。
長江號與彭澤湖號建立聯繫後，兩艦緩緩靠近，待雙方的速度保持一致後，原本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補給艦艦體表面突然探出數百條細長的機械臂。
機械臂有條不紊地從分佈在補給艦艦體各處的倉庫提出大大小小的補給箱，流水線般迅速送到長江號上。
五十枚一組的導彈預裝模塊；五千發一組的炮彈；九枚一組、包裝能夠抵抗核爆的核彈頭；還有大量的飲用水、食物和少量燃料等等。
長江號不是第一次接收補給，但以前的補給都是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慢慢進行，而這一次搶的就是時間，一分一秒也不能多耽誤。
艦上負責後勤的補給軍官忙得焦頭爛額，腳後跟敲屁股蛋。
爲了儘快完成補給，葉飛動員全艦的人手一齊動手，連他自己都穿上動力裝甲帶頭幫忙，大大加快了物資的搬運速度——爲了提高補給搬運的效率，葉飛甚至下令關閉了戰艦外圍的人工重力。
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數千噸的物資纔將將搬運完畢，重新回到艦橋的葉飛長出一口氣：“老何，我這兒完活了，謝啦。”他連裝甲都沒來得及換來了，幸虧指揮椅夠大夠結實。
長城號早就接收了新電臺，之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不去，就是爲了掩護處於補給狀態的長江號。
戰艦接收補給時必須打開諸多位於表面的艙門，這種狀態下的戰艦極度脆弱，哪怕一艘生物戰艦，也能造成難以挽回的破壞。
“不用客氣，應該的。”何舟的回話簡單明瞭，“我先走一步。”
何舟早就接到了呂劍的新命令：掩護長江號完成補給後，立即與主力匯合。
“收到！”兩人互相敬禮，切斷了通訊，隨後葉飛馬上聯繫指揮部，“司令，長江號完成補給，請指示。”
“即刻趕往批定座標待命！”
“是！”
長江號脫離補給艦，加速飛向指定座標。與此同時，昨天戰鬥結束後一直隱藏在前進基地附近的遠征軍主力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密集隊形衝出小行星帶，兵鋒直指盤旋在前進基地上空的外星艦隊。
前進基地，外骨人艦隊。
階梯形的指揮核心裡，一隻白色的外骨人高高在上地坐在最頂端，兩行藍色外骨人在它的腳下排成整齊的兩行。
它的名字無法翻譯誠仁類語言，用人類的方式稱呼它的名字，將是一連串極度拗口的化學名詞組合在一起，其中的一部分極度偏門兒，即便是人類最頂尖的化學家也會被它的名字繞暈。
如果一定要將它的名字翻譯誠仁類語言，與原意最近似的翻譯爲：白色的死星。
“閣下，人類的艦隊正在逼近。”一隻藍色外骨人伏在白骨人腳下，額頭噴出最恭敬的芬芳……這種氣味對人類來說簡直就是封喉的劇毒。
白色的死星對屬下的恭敬十分滿意，六枚頂顎緩緩地動了動，一串微弱的氣味噴出：“該死的人類又想幹什麼？”它的名字來源於距離太陽系一千七百光年的行星系，那裡有一個進化出智慧生命的藍色行星。
在那場戰鬥中，它第一個率領艦隊攻入行星內部，當偉大的領主帶領它的子民掠奪了所有的資源之後，那顆藍色的行星變成了灰白色的死域，事後，偉大的領主親自賜名，並賜與它超出以往一倍的戰艦。
伏地的藍骨人謹慎地建議：“偉大的領主閣下正在遠離軍主閣下的艦隊，您必須給狡猾的人類一點厲害看看。”
藍骨人是外骨人社會中的初級貴族，地位只比普通的炮灰高一點點，不過腦子要靈活得多，通常擔任參謀的角色。
“領主七個倫塔前中了他們的詭計，現在我手裡只有這一點艦隊，很難抵抗強悍的人類。”白色的死星腦子並不笨，“傳我的命令，留下一半兒艦隊守着人類的地穴，另外一半兒衝上去，但是不要追得太遠，把狡猾的人類趕走就好，絕不給他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倫塔是外骨人的時間單位，一個倫塔等於人類的兩小時十七分鐘。
“您的命令指引我們的方向。”藍骨人倒退着離開，馬上將命令傳達下去。
白色的死星拄着下巴的胳膊頂在膝蓋上，幾隻膨脹甲蟲在他面前變成了人類戰艦的模樣，緩緩地接近另外幾隻甲蟲變成的外骨人艦隊。
“人類？哼！”白色的死星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外骨人和遠征軍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它們之所以能精準地找到隱藏在無數小行星中的前進基地，就是因爲聯繫上了隱藏在比鄰星附近的漏網之魚。
白色的死星很清楚，雙方一旦展開大規模的對衝，遠征軍百分之百會在近距離接觸前利用速度優勢拉開距離。
它不懂什麼叫放風箏，可它懂得人類這樣做是爲什麼，因而始終對人類這種無賴至極的戰術深痛惡絕又無可奈何。
外骨人的歷史長度遠遠超過人類，雖然它們的社會形態導致歷史記載遠不像人類那樣鉅細無遺，不過重大事件的記載倒是相當詳細。只是森嚴的階級註定了“文化”只能是貴族保有的奢侈品，可有可無的底層炮灰永遠也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做歷史，至少也得是藍色以上的貴族，纔有機會接觸寶貴的歷史記載。
白色的死星恰好對歷史有些興趣，在它們一千多年的流浪中曾經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智慧文明，但所有的智慧文明無不在外骨人絕對的實力碾壓之下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可是人類這個並不發達的文明，在外骨人接觸過的各種文明中獨一無二！
最讓這些骨頭長在外面的傢伙頭疼的，就是人類層出不窮的古怪戰術——最早出現在太陽系的外骨人羣落，早已將人類抵抗外骨人的整個過程傳給了後續羣落，不過光的傳播速度有限，到現在爲止，也沒能傳到8.6光年之外的天狼星。
天狼星羣落一直處於超光速狀態，還是在抵達比鄰星聯繫到這裡苟延殘喘東躲藏省的外骨人之後，纔拿到了相關的資料。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瞅着飛進了半光秒，遠征軍卻仍然沒有減速的意思，白色的死星心裡不由地犯了嘀咕：“人類又要玩什麼花樣？”
遠征軍旗艦燕京號。
“距離半光秒……”
閉目養神的呂劍驀然睜開雙眼：“全艦隊，自由開火，保持密集隊形……”
“自由開火，重複，自由開火……”
“保持隊形，注意保持隊形……”
“開啓防禦系統，管損組……”
各種各樣的使命響成一片，前衝的遠征軍絲毫沒有減速，兩艘主力艦和四艘驅逐艦像一隻箭頭般飛向厚重的外骨人艦隊，六艘戰艦每一次齊射都能打出數百枚導彈，一波波的導彈流水也似地飛向敵軍，開到最大功率的微波炮更是在錐形編隊的外側形成一堵無形的牆。
微波炮畢竟是以光速傳播，沒等導彈建功，外骨人前鋒幾百艘戰艦就被微波炮變成了半生不熟的燒烤。
白色的死星大怒，嚴令艦隊衝上去。
速度不如人類，最好的戰術就是直接用強悍的實力壓倒人類！
人類的戰艦雖強，但外骨人同樣有“蟻多咬死象”的諺語。
密集的導彈在遠征軍官兵期盼的目光中鑽入外骨人艦羣，然而白色的死星先一步下達命令，凡是靠近爆炸點的生物戰艦飛快地散開，雖然也有一些生物戰艦躲閃不及被爆炸擊毀，但數量只有以往的百分之十左右。
白色的死星暗暗得意，吃了人類那麼多的虧，怎麼可能一點進步也沒有？判斷導彈的爆炸範圍，對處骨人來說並不是多困難的事。
人類一方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驚愕不已，沒有導彈的協助，人類的火力密度至少下降三分之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呂劍咬牙下達加速突進的命令。
六艘超級戰艦剛剛進入凝固光束的有效射程，上萬生物戰艦就射出撲天蓋地的凝固光束，火力之密集，甚至令防禦系統也無法全部阻擋，然而遠征軍硬是頂着外骨人的火力一頭衝進敵軍內部！
雙方對衝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外星艦隊只來得及射出一輪凝固光束。
鑽進敵軍內部的遠征軍雖然要面對四面八方的敵艦，但是四周到處是敵艦，了不起直接面對百十艘，絕大多數敵艦反而被它們自己的戰艦擋住。
六艘戰艦就像鑽進鐵扇公主肚子裡的孫悟空，凡是靠近的外骨人全部被強勁的微波烤熟，一時間，遠征軍壓力大減，遊刃有餘地四面突擊，反倒比以往的放風箏戰術更加輕鬆，只要注意別讓戰艦直接撞上敵艦就好——人類的戰艦都裝有艦載智能系統，在這種情況下，輔助駕駛軟件會提前計算前進的方向，儘可能避免直接衝撞敵艦。
白色的死星根本不在乎幾艘生物戰艦，如果有可能，它寧可用幾百、幾千艘戰艦生生地撞毀人類艦隊！
可是人類的戰艦雖然因爲生物戰艦的密度不得不減速，但凡是擋在正面的生物戰艦都會受到微波炮的重點照顧，還沒等衝到遠征軍面前就會徹底烤熟……這個距離不是幾十幾百公里，而是高達三萬公里！
微波炮的最大射程是半光秒，十五萬公里，但威力最強的距離恰恰是三萬公里左右。
減速的遠征軍秒速不過一千公里左右，三萬公里需要半分鐘才能飛完，不管怎麼調整方向都足夠了。
就連呂劍都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白色的死星就更別提了，再也無法保持它高高在上的姿態，憤怒地握緊雙拳仰天怒吼。
外骨人旗艦的指揮核心裡滿是它不甘怒吼留下的惡臭，就連外骨人本身都十分討厭這種難聞的氣味兒。
與時俱進的呂劍立即調整計劃，將計劃中的鑿穿戰術改爲近距離纏戰。因爲雙方已經糾纏在一起，密集的外星戰艦失去了躲避的餘地，遠征軍的導彈再次建功，亂成一團的生物戰艦羣中時不時地透出核爆的隱隱閃光。
白色的死星越來越憤怒不甘，然而遠征軍畢竟只有六艘戰艦，處境並不像表面上那樣輕鬆。
鑽入敵軍的陣列深處雖然能夠避免直接面對大批敵艦，可四面八方的敵艦實在防不勝防，六艘戰艦多多少少捱了些凝固光速，一旦艦體表面被凝固光束命中，就會將伸縮擋杆堵在艦內或者粘在艦外動彈不得，一根擋杆失效還是小事，可是一旦幾個檔杆同時被粘住，就會造成一片防禦空白區，吸引越來越多的敵軍火力，凝固區的面積就會越來越大。
如果把伸縮擋杆比做頭髮，凝固區就像頭頂的禿斑。
雙方混戰的時間不長，但遠征軍每艘戰艦上多多少少都有幾處禿斑，而且還有不斷擴大的趨勢，不僅防禦受了影響，連微波炮也開始出現損失。
“司令，再這麼下去不行啊！”徐東憂心忡忡地勸道，“敵軍的損失超過半數，但是我軍的損失越來越高，已經無法再保持之前的火力密度，再這樣下去，沒等咱們消滅敵軍，就得先讓外骨人收拾掉。”
一直衝在最前面的燕京號左舷的導彈發射井恰好被凝固光束擊中，井口被封死，已經無法使用。津門號右側三門微波炮被封住，火力強度下降一大截。
四艘驅逐艦也好不到哪裡，各個帶傷。
人類早就發現外骨人的腐蝕球能夠融化凝固球，但腐蝕球內裝的是強鹼，儘管戰艦在建造之初就考慮到了搞腐蝕問題，可是若想在短時間內融化凝固球，則必須使用大量強鹼，如此一來戰艦的外裝甲和其它設備將不可避免地被強鹼腐蝕，就算搞定了腐蝕球，損壞的設備同樣無法再次投入戰鬥。
最好的辦法就是戰後抽出大量時間慢慢解決。
“已經超過半數了麼？”呂劍微微沉吟，“最大密度發射兩輪導彈，加速脫離戰鬥。”
“是！”徐東立即來了精神，馬上把命令傳達下去。
始終保持編隊隊形的遠征軍戰艦馬上行動起來，加速突圍。
白色的死星發現了人類的意圖，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消滅人類。
不到半個倫塔的戰鬥，它的艦隊就損失了將近三分之一，如果不能把人類艦隊消滅掉，領主大人絕對饒不了它。與其事後承受領主大人的怒火，還不如現在就把艦隊全部填上去，只要取得最後的勝利，領主大人賞賜的戰艦絕對不止損失的這一點點。
到那時，它將成爲實力更加強大的軍主，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能在羣落分割後成爲新的領主。
它的想法雖好，可惜生物戰艦的進攻方式實在是太另類，根本不可能擋住遠征軍——若是反衝引擎時代，還有封住推進器噴口的可能姓，改用磁力引擎之後，凝固光束對人類戰艦的威脅姓下降了一大截。
若非如此，呂劍也不敢命令遠征軍與敵軍正面衝突。
“報告，前方敵艦密度太高，無法規避——”眼瞅着就要衝出敵陣，前方烤熟的生物戰艦屍體卻意外地堵住了前進的方向。
“徐東——”呂劍嘶聲怒吼。
“到！”
“開足馬力，給我撞開一條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