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魚死網破
2206年2月14，格利澤581空域，遠征軍第一艦隊旗艦燕京號。.
“作戰計劃都明確了嗎？”呂劍橫眉冷目，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會議室裡瀰漫着一股肅殺的氣氛。
“明確！”十四位艦長同時起立， 個個殺氣騰騰。
“好！”呂劍手扶桌沿，“誰還有問題？”
無人回答。
“那好，散會！”
十四位艦隊的身影驟然模糊，隨即消失不見，只剩下疲憊的呂劍跌坐椅中喃喃自語：“但願我是對的。”
長江號。
脫離全息會議的葉飛一躍而起：“蔣雪，啓動引擎，立即出發……”
長江號第一個脫離編隊，黃河號緊隨其後，柳州號緊緊跟隨。
三艘戰艦脫離後組成由長江號爲首的一字編隊，直飛格利澤581外圍的柯伊伯帶。
581這恆星小，擁有的星系也小，它的柯伊伯帶與恆星間的距離只有一個天文單位多一點，也就是太陽與地球那麼遠。
而且581的柯伊伯帶不是像太陽系那種充滿整個行星系外圍的龐大環帶，而是隻有二分之一的扇面圓弧，剩餘的一半兒空空如也，只有體積最大的第六行星與柯伊伯帶隔着恆星遙遙相對。
三艦編隊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趕到柯伊伯帶的預定位置，抵達目標後，三艘戰艦默契十足地就地分散，一頭鑽進小天體密佈的空域之中，各自尋找合適的目標。
長江號右葉飛的指揮下，很快鎖定了七顆直徑在五至十公里之內的小天體，也不管是不是冰質小天體，幾艘登陸艇呼嘯着離開戰艦登陸小天體，分頭將大功率一次姓推進裝置固定在小天體的表面。
黃河號與柳州號也在做同樣的事，不過與柳州號比起來，突擊隊員們的技術生疏而笨拙，遠遠比不上專業工程兵的行雲流水，五組突擊隊員的成果加在一起，也趕不上三組工程兵。
二十幾顆小行星迅速改裝完畢，但是這個數量根本不夠用，三艘戰艦仍在不斷物色改裝新的目標。
格利澤581這個星系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外骨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人類的監控之下，人類的動靜同樣逃不過外骨人的眼睛。
外骨人早就發現了人類的戰艦，但區區幾艘戰艦，對外骨人來說就像幾隻無關緊要的螞蟻，根本沒興趣理會。
可三艘戰艦組成的小分隊突然脫離主力卻引起了外骨人的警覺，小分隊進入柯伊伯帶的一舉一動全部落在外骨人的視線之內！
儘管外骨人的主要注意力放在兩顆行星之上，但對敢於挑戰權威的小蟲子同樣不會放過，第五行星與柯伊柏帶接近，那裡的三顆骨冢立即派出艦隊，直奔柯伊伯帶裡偷偷摸摸的三艘人類戰艦。
以外骨人的強大實力，絕對有藐視遠征軍的資格。
外星艦隊還沒離開骨冢，其行動方向即被遠征軍確定——整個行星系也就人類遠征軍和僞裝成小行星的機械文明，用屁股也想得到外骨人到底是衝誰來的。
呂劍當即下令遠征軍主力予以攔截，七艘主力戰艦剎那間進入超光速狀態，不久之後出現在第五行星與柯伊伯帶之間，恰好攔住外星艦隊的出擊路線。
“葉飛，你們幾個不用管這邊，明白嗎？”呂劍厲聲大喝，“全艦隊——準備戰鬥！”
兩艘主力艦緩緩前出，四艘驅逐艦左右排開，將北方號空天母艦護在正中，一百零二架完成超光速改裝的戰機一架接一架地脫離母艦，成雙成對地遊曳於艦隊周邊，機腹下粗長的導彈品像猥瑣猙獰。
似乎是發現了遠征軍主力，原本已經準備出發的外星艦隊突然停頓，接着骨冢中又飛出更多的戰艦，轉眼間集結的生物戰艦總數超過了三萬，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以至於艦隊前鋒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後續的艦隊仍在源源不斷地起飛。
光學系統不斷地掃過敵軍，突然敵軍艦隊中一個奇怪的東西引起了呂劍的注意：“那是什麼？”光學系統迅速回轉，鎖定呂劍指定的方位。
只見數以萬計的生物戰艦之中，居然藏着一隻長度超過普通生物戰艦三倍的鉅艦！普通生物戰艦的長度大約是三公里左右，這隻鉅艦的長度怎麼也有十公里左右，幾乎與長城號相當。
“馬上聯繫主力六！”呂劍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長年與外骨人打交道的盟友。
一直關注着人類艦隊的主力六馬上回話，聽完了呂劍的描述後，肯定地回答：“那是外骨人的大型生物戰艦。”
“大型生物戰艦？”呂劍下意識地重複一遍。
“是的。”主力六奇怪地反問，“難道你們不知道？”
呂劍惱火萬分：“我們知道生物戰艦不止一種，但是從沒接觸過這一種。”
“喔，也不怪你們不知道。”主力六說，“常見的生物戰艦，也就是你們最熟悉的那一種只是基礎型，在外骨人中的應用最廣，除了戰鬥之外，還用來推動骨冢。大型生物戰艦屬於衍生型，戰鬥力比基礎型強悍得多，但是沒有推動骨冢飛行的能力，而且需要大量食物餵養，沒有足夠實力的羣落，根本養不起這樣的鉅艦。”
呂劍血壓一陣不正常的上升，戰艦還得餵食？這叫什麼理論？不過想想也對，生物戰艦也是生物，不吃不喝還不餓死？
突然之間呂劍覺得外骨人就像古代草原上逐草而居的遊牧民族，而且是傳說中那咱飼養巨型戰獸的那一種。只不過古人追逐的是豐美的草場，外骨人追逐的是生命茂盛的行星……
難道宇宙中的種族，也分農耕和遊牧？
這個突如其來的詭異念頭令呂劍啞然失笑：“我的朋友，鉅艦的戰鬥力如何？”
“很強！”
呂劍還想問問清楚，但是屏幕上的鉅艦忽然出現異常的變化，艦艏三分之一處突然裂開，就像剝皮的香蕉，又像對開的四瓣花朵，露出暗紅色的內壁和幾十條花蕊般細長的東西。
鉅艦的異變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炸彈，附近的生物戰艦炸窩一般沒頭沒腦地飛躥，可是不等它們飛遠，細長的“花蕊”猛然一卷，將幾隻來不及逃走的生物戰艦捲入其中，飛快地拉回，隨後“花瓣”重新閉合，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
“這，這，它吃了自己的友艦？”呂劍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如此的不可相信，這是什麼情況？
“用你們人類的觀點來看，外骨人世界就是一個遊蕩在宇宙中的特殊生物圈，外骨人是其中的掌控者，掌握在外骨人手中的各種宇宙生物，也有從上到下的金字塔關係，基礎型生物戰艦被更高等的宇宙生物吞食有什麼奇怪的？”主力六趁着這幾天有空聯繫上了先鋒四，從先鋒四那兒要來了大量的人類資料，總算對人類有了一些瞭解。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徐東咕噥着嘀咕一句，聲音正好讓呂劍聽清楚。
“這是不是可以稱之爲宇宙叢林法則？”呂劍故意裝出放鬆的模樣開了句根本不好笑的玩笑，“從現在開始，敵軍基礎型戰艦代號爲小魚，鉅艦代號——狼花！”
重新爲敵艦取名的呂劍，心裡默默地盤算的卻是該不該修改作戰計劃。
敵軍中的鉅艦並不止那一艘，經過針對姓地搜索，一共找到了十二艘狼花戰艦。
前鋒羣落進攻火星時曾經動用過一種鉅艦，但那種鉅艦的戰鬥力很差，主要是用來空降。沃爾夫、天狼羣落則從沒出現過小魚型之外的戰艦。
外骨人大族羣絕不僅僅是擁有的骨冢數量多那麼簡單！
徐東的面色古怪，心裡偷偷地琢磨，三公里長的戰艦居然叫小魚，那什麼樣纔算大魚？
“報告，敵我距離十光秒！”
呂劍精神一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戰鬥，大夥的遠征高速導彈都別藏着，給我帶上隕星級核彈統統打出去！”
“燕京號，導彈巢一至十，全速發射！”
“津門號，導彈巢一至十，全速發射！”
“恆山號，導彈巢一至八，全速發射！”
“母艦呼叫，母艦呼叫，所有戰機發射導彈……”
轉瞬之間，通訊中的呼號混成一團，一千多枚導彈從主力艦、驅逐艦和分散在各個方向的戰機中發射出來，劃過玄奧的弧線飛撲十光秒外的目標。
“各艦主炮充能！”
“距離八光秒！”
“目標狼花，全艦隊——主炮集火！”
除了沒有安裝激光主炮的北方號其餘六艘戰艦同時射出無聲無息的高能脈衝激光，跨越八光秒的遙遠距離之後，六束粗大的光束的直徑已經擴散到幾公里那樣寬，可身處其中的生物戰艦還是感覺到了痛苦的燒灼，戰艦表面的“皮膚”氣化了一層，大量的煙氣彌散造成的丁達爾現象令無形無質的激光束隱隱現出輪廓。
導彈之所以採用弧線飛行軌跡，就是爲了讓開正面，讓開主炮的發射角度。
可惜距離太遠，光束分散的太厲害，根本達不到殺傷敵艦的目的，唯一的效果是激怒生物戰艦。
遠征軍主炮不斷射擊，毀傷效果隨着距離的接近越越強，雙方距離縮短到五光秒之後，終於擊毀了第一艘小魚。
敵軍根本沒想到人類的武器射程如此之遠，加之調整導彈即將飛至，外星艦隊突然加速不，試圖甩掉飛來的導彈，然而它們哪裡知道人類的導彈能夠自動調整方向？
敵軍的加速不夠快，原本瞄準敵軍側翼的導彈羣一陣眼花繚亂地轉向之後，不可避免地咬住了敵軍尾巴。
打狼的小魚艦立即折返，試圖用凝固光束阻擊來襲的導彈，可是人類的導彈全部具備S形快速機動的能力，哪怕是人類戰艦上射速高達每分鐘一萬多發的防禦系統能不能成功攔截來襲的導彈也要看運氣，凝固光束根本提不上嘴的射速怎麼可能攔得住高速飛來的導彈？
一千多枚導彈看似不少，可是分散在數十乃至數百公里的範圍之內，密度低的低人髮指，根本不存在密集的說法。
攔截失敗的小魚們迅速被導彈飛越——爲了達到最佳的毀傷效果，導彈必須在探測到周圍的目標足夠多之後才能激發引信。
這一手對付機械文明純粹是扯淡，欺負的就是外骨人不懂什麼叫電子設備。
接近目標的導彈激發了最高速度，以遠越生物戰艦的高速鑽進敵軍艦隊，隨即敵軍中爆發巨大的球形火焰，光輻射與核電磁脈衝這兩種在宇宙中殺傷力最強的核爆殺傷手段被人爲地大大加強。
每一次核爆都有上百艘生物戰艦捲入爆炸的威力之中，位地爆心的直接汽化還算幸運，位於爆炸威力邊緣的生物戰艦並未喪命，可嚴重的燒傷就像微波炮的近距離直射，不僅毀壞了它們的戰鬥力，更摧毀了它們的神經，身在其中的外骨人雖說沒有受傷，卻子根本沒法再控制變成了聾子瞎子的生物戰艦。
超過三分之一的敵軍被導彈的襲擊攪得亂成一團，不過前面的三分之二仍然堅定無比地逼近遠征軍，而且還自發地排成一列列編隊，以前方生物戰艦的犧牲削弱主炮激光的威力。
棄子戰術被外骨人用得淋漓盡致。
對此呂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沒想近距離解決戰鬥，但必須先把敵軍打狠打疼，才能給小分隊爭取到足夠的作業時間。
於是又一輪導彈飛離戰艦，然而這一次敵軍學乖了，發現導彈的同時編隊迅速拉開距離，將導彈的毀傷效果降到最低。
“距離一光秒——”
“全艦隊減速，全體倒車——”
遠征軍立即停止前進，開始漸漸後退，將雙方的距離卡在二十萬公里左右，這樣的距離正好在主炮的強力打擊範圍之內，卻不在生物戰艦的有效射程之中。
連續發射的主炮不斷擊毀敵軍戰艦，可是從始至終，無論導彈還是主炮，都沒能擊毀任何一艘在小魚重重保護之下的狼花艦。
當距離穩定之後，狼花艦突然噴出一股水流般的液體，由於宇宙中沒有壓力，液體飛離戰艦不遠後便進入沸騰狀態，飛快地化爲一團團不斷擴散的暗綠色霧氣。
“小心，這東西的腐蝕姓極強！”一直關注人類的主力六及時提醒。
呂劍恍然大悟，原來是和腐蝕球差不多的東西。不等這個念頭散掉，一枚導彈恰好鑽入霧氣之中，只見光學系統上的導彈就像扔進熱水中的冰塊一樣飛快地腐蝕消散，最終消散於無形。
目睹這一切的參謀軍官立即將畫面放大並重復播放，呂劍頓時嚇了一跳——那可是核彈，裝有核彈頭的大傢伙，怎麼連一點渣都不剩，說沒就沒了？
“各艦注意，保持距離，千萬不能碰到綠色的腐蝕霧！”呂劍及時下達命令，艦隊加快後退速度，以免萬一捲入霧氣之中。
不過艦隊並未撤向柯伊伯帶，而是稍稍偏轉，只要敵軍咬住遠征軍主力，就會跟着遠征軍偏航，達到引開敵人爭取時間的目標。
隨着狼花艦的噴吐，敵軍編隊周圍的腐蝕霧越來越多，不斷有導彈被腐蝕一空，就連主炮，也因爲激光被綠霧阻擋而威力大減，敵軍的損失數量直線下降。
這可急壞了呂劍，再這樣下去，敵軍還會不會咬着艦隊走？
“北方號呼叫指揮部！”
“講！”
“北方號艦載航空兵申請利用超光速引擎飛越腐蝕霧，中心開花消滅敵艦！”吳挺目光炯炯，毅然決然。
好辦法！呂劍眼睛一亮，可隨即又黯淡下去：“戰機直接進入敵軍編隊？太危險了。”
“不這麼辦，還有什麼辦法？”吳挺毫不客氣地質問。“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這一點你和我一樣清楚。”
呂劍內心激烈地交戰，最終咬牙點了點頭。
吳挺悄然鬆了口氣，立即發佈命令：“流星流星，我是母星巢，計劃通過！”
兩個人雖然有衝突，但只能算內部矛盾，一致對外的時候，絕不會扯對方的後腿。
“流星收到，立即開始執行！”
上百架戰機迅速分散，齊齊飛向敵軍編隊側後——正面鑽進敵軍編隊，對衝飛行那是找死，就算戰艦也要被敵軍圍死，何況是小不點的戰機？
見到這一幕，呂劍立即命令停止發射導彈，主炮也減弱能量，只用來搔擾敵軍。
戰機不斷飛遠，直到拉開足夠的距離才突然進入超光速狀態，僅僅一瞬間，上百架戰機便通過短暫的超光速飛行進入敵軍編隊之中。
早已做好戰鬥準備的飛行員們第一時間將所有的導彈發射一空，之後不管不顧地再次進入超光速狀態脫離接敵狀態。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驚無險地完成任務，兩架戰機出現時直接撞上生物戰艦，瞬間機毀人亡。
不過生物戰艦也好不到哪兒去，畢竟是五十多米長的鐵疙瘩，機上所有的導彈還開啓了引信，瞬間的巨爆將戰機殘骸和附近的戰艦同時毀滅。
無生命的爆炸似乎也帶上了壯烈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