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星雲（四）
敵軍匆匆撤退，鬆了一口氣的葉飛恨恨地罵道：“怎麼跟外骨人似的，戰艦一出來就是一堆？全體注意，鵠鷹號馬上返回太陽星門，老莫，那邊的指揮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蒙古族艦長色勒莫信心十足地答應下來。
天軍中的少數民族官兵不少，但是由於人口比率的原因，高級指揮員中的少數民族不是很多。不過經過幾百年的民族融合，各族之間原本的區別已經變得幾近於無，除了檔案上的差異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生活習慣或者傳統方面的不同。
“天鷂獵鷂拖曳星門，老何負責統籌，離邊層越遠越好， 通知要塞暫停施工，和要塞一起轉移陣地，獵鷹號，跟我一起建立防禦。”葉飛繼續命令道。
鵠鷹號進入星門，兩艘天鷂級戰艦也在何建的指揮下展開拖曳作業。
由於指揮天鷂號的何建和指揮獵鷂號的齊佳平級，因此葉飛用了統籌這個層次不大清晰的詞，而不是用指揮這種鋼性的詞彙。
星雲中的敵艦沒有再次發起進攻，但葉飛不敢大意，與獵鷹號戰艦一起就地分解，建立起半球形的防禦層。
“報告，總部來電！”
“接進來！”
吳晗的半身像出現在屏幕一角，滿臉壓抑的焦灼：“葉飛，情況怎麼樣？”
“部長！”葉飛趕緊敬禮，“一切正常，已經擊退了敵軍的進攻。”
吳晗明顯鬆了一口氣：“星門附近不是都查過了嗎？哪裡來的敵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年多前。在盟軍徹底擊潰了外骨人之後，聶劍榮主動離開了他擔任十幾年國防部長國防部長一職，正式退居二線養老，由吳晗接任國防部長的職務。
沒想到才一年多一點。獵戶星門就遭到了不明敵人的襲擊，如果獵戶星門有個閃失，吳晗百死莫贖。
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上任以來的最大危機！
“現在還不清楚敵人是怎麼回事，只知道敵人來自於星雲內部。”葉飛實話實說，想了想又建議道。“部長，一直以來咱們都沒查過星雲內部的情況，我覺得現在是時候了。”
吳晗坐倒在椅子裡嘆了口氣：“你當我不想嗎，但是怎麼解決飛行的問題？獵戶座大星雲十六光年的直徑，用常規飛行的速度，得多少年能但清楚？”
“速度慢總比不查好，要是咱們早一點探索星雲，說不定能提前發現這次襲擊。”葉飛絞盡腦汁地極力勸道，“部長，咱們總不能一直這麼等下去吧。就算速度慢一些，十年不成二十年，再不然三十年五十年，總有一天能查清楚不是？”
超光速戰艦不是不能在星雲中飛行，但是除了速度受到不明原因的限制之外，光學系統纔是最大的阻礙。
人類對密實的獵戶座大星雲裡到底是什麼情況一無所知。別看星雲的密度很低，但是戰艦以超光速進入，戰艦前方的氣體密度將在瞬間疊加，直接後果就是讓光學系統變成瞎子，除了亮度極高的恆星可以提前發現之外，剩餘的所有天體都不可能提前發現——光爆不是萬能的，小天體也許會在戰艦的光爆衝擊下爆散，可是萬一碰上一顆行星呢？
這裡可是星雲，號稱恆星溫牀的地方，真正的恆星都誕生了那麼多。犄角旮旯裡凝聚幾顆褐矮星不奇怪吧？隨便什麼地方有兩顆巨行星也沒什麼吧？
不管是被稱爲失敗恆星的褐矮星還是體積巨大的巨行星，都不是小小一艘戰艦的光爆能夠抵抗，傻乎乎的一頭撞進去，唯一的結果就是軍方在戰艦的名字後面加上“失蹤”兩個觸目驚心的標記。
在星雲裡乘坐幾十倍光束的戰艦橫衝直撞，簡直就是找死兼自殺。只有活膩歪了纔敢這麼幹——通過某些特殊的探測手段確實有可能發現星雲中的天體，但是這種方法需要長時間的觀察計算或者近距離的儀器探測，都不適合戰艦使用。
“你當我不想這麼做嗎？”吳晗一臉失落，“你想一想這個計劃需要多少錢支持？這些年爲了對付外骨人連續追加了十幾年的軍費，這兩年軍費剛剛降下來，就算我這個國防部長，也不是想追加軍費就能成功。”
“可是部長，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啊，這些新出現的敵人不是外骨人，是一種我們從來沒遇到過的敵人，難道不能特事特辦嗎？”葉飛據理力爭，“至少搞清楚敵人在哪兒吧？拖曳星門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難道就把星門放在這兒，等着敵人來打？”
“滾蛋，大道理我比你懂，但是這事兒難度不小。你也知道，就連咱們軍方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吳晗泄氣地說。
星門能夠貫通一千五百多光年的遙遠空間，但是巨人星和格利澤581已經消耗了國家的大部分精力，雖然星門也沒有放棄，但短時間內依靠星門大規模開發遠空的可能性根本就是零。
目前的情況是軍政兩界都有停止開發獵戶星雲，集中力量開拓太陽系周邊的呼聲，希望國家高層改變現有的政策，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入深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然在一千五百光年之外搞出個必須靠本土輸血的飛地。
當然這樣做並不意味着放棄星門，而是暫時擱置星門，放棄近期開拓獵戶座星雲的計劃，待將來時機成熟再進行遠空開發也不晚。
不得不說這樣的想法雖然保守，但也有一定的道理。這幾年所有國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如何搶佔空間資源之上，戰前三國互扯後腿的情況很難再次出現，永久和平的曙光初現，戰爭對國家的影響正在消失。削減軍費關注民生再正常不過。
目前國家的主要精力已經從戰爭轉向了巨人星的開發建設，一顆行星的開拓，需要的金錢物資簡直就是填不滿的無底洞，好在這幾年巨人星的建設已經初步走上正軌。加上國家爲移民巨人星提出了優厚的政策，已經開始出現部分自願移民。
按計劃，國家將在自願移民中挑選合格的人選擔任巨人星的各級官員，除了政治方面的總督和軍事方面的防備司令之外，所有政府職能部門的管理人員都要從移民中挑選，這樣一來即能保證國家對巨人星的控制。也能促進巨人星的發展。
不久的將來還會成立由自由移民組成的巨人星星防部隊，全面負責巨人星的內部治安，界時巨人星上的罪犯將逐步過渡，願意留在巨人星予以釋放成爲自由民，不願意留下的在刑期結束後，准予返回地球——因爲巨人星到處都是危險的大型生物，因此巨人星的普通民衆准許持有個人防衛武器，而不像本土這樣全面禁槍。
“那您說怎麼辦？”葉飛雙手一攤，“就算現在用不上星門，以後總用得上吧？放在這兒不管哪行？”
“算了。你把獵戶星門給我看好，這邊我試試看，就算軍費追加不上，我也會想想別的辦法。”說完吳晗切斷了通訊。
葉飛不知道吳晗想怎麼說服中央的大佬，不過基本上跑不了將追加預算漲上幾倍的獅子大開口，然後就是妥協退縮。看似放棄了原本的計劃削減了一部分預算，其實最後的底線就是需要追加的預算數額。
這些政治上的花樣葉飛即不熟悉也懶得理會，不過他很擔心吳晗是否能夠成功，因而不斷地思考如何在不追加軍費的前提下進行星雲內部的考查。
要知道，即使上層同意了探查星雲的計劃，也劃拔了足夠的資金，如何進入星雲內部仍然是個不小的麻煩，任何一艘進入星雲的戰艦，都必須進行有針對性的改裝，好在只要不進入超光速狀態。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不高。
那麼在常規情況下，如何進入星雲？
直接鑽進去肯定是最蠢的辦法，在宇宙裡最麻煩的事就是搞不清所在的位置，在星雲裡不光無法定位，過於深入甚至連方向都分不清楚。最好是能在星雲上弄出一個沒有云氣的洞……洞？
星雲收縮形成的天體附近肯定不會有云氣存在，因爲構成星雲的所有物質都被這些天體吸收了！
想到這裡葉飛突然一愣，腦子裡彷彿抓住了什麼。
吸收氣體的是天體，但是令星雲收縮的是引力，如果向星雲裡發射重力彈……會出現什麼效果？
緊接着葉飛的目光又落到了只完工三分之一的要塞上。
獵戶要塞採用模塊化設計，整體的體積超過星門，但是在必要的情況下，整個要塞可以一分爲六，分別通過星門之後在另一側重新組合起來，這就意味着哪一個分體建設完畢，就可以立即投入使用，而不必等待其它的分體完成。
要不是這樣，只完成三分之一的要塞根本趕不上這場戰鬥。
不過這不是重點，葉飛想到的是要塞上的另一項創舉。
人類對人工引力的使用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早在天鷹號建成時，反重力引擎就投入了實際使用，但是在獵戶要塞上，反重力技術將到達極致，這就是反重力斥力盾！
名字聽着挺先進，其實一說白了一點也不神秘，就是利用反重力技術，在要塞表面設置無形的反重力排斥層，任何實體靠近要塞，都會受到斥力的推擠。
儘管這種技術只是實驗性的安裝在獵戶要塞上，就算投入使用，也不可能抵擋激光等能量武器，頂多是把低速炮彈或者慢速飛向要塞的天體彈出去——這項技術原本也不是用來戰鬥，而是用來對付獵戶座星雲裡時不時出現的小天體！
如果效果達到預期，獵戶星門和太陽星門也將安裝類似的裝置，從而避免小天體的意外撞擊。
不過現在葉飛給這種技術找到了新的利用途徑，只要戰艦安裝了斥力盾，進入星雲的時候豈不是能把附近的雲氣統統推開。製造一條空曠的通道？
重力彈起作用的時間有限，若是想靠重力彈製造一條通向星雲內部的通道，耗費的資金和資源將是一個天文數字——這一片星雲直徑十六光年，卻只是m42這一部分而已。整個獵戶座分子云佔據了上百光年的範圍！
想把這麼大的範圍全部探查一遍，絕不是三五十年能夠完成，若人類的宇航技術沒有出現突破，恐怕得花費幾百年時間和幾十代人的努力。
另外，星雲中的氣體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聚集在一起還有待研究，雖然星雲的邊層涌動的速度極慢。但可否認爲星雲也會散逸？
重力彈開路也好，斥力盾開洞也罷，星雲內已經存在的空間會不會被附近的氣體漸漸掩蓋？
一時間葉飛思緒萬千，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忍不住命令道：“剪刀，向星雲裡發射一枚重力彈！”
“什麼？”剪刀詫異地瞅了葉飛一眼，“頭兒，我沒聽錯吧？”
“少廢話，趕緊的。”葉飛惡狠狠地瞪了剪刀一眼。
“沒問題！”剪刀趕緊回答，“這可是新式重力彈第一次實戰啊！”
無名星域戰役中重力彈暴露了致命的弱點。此後軍方再也沒有實際使用過重力彈。相關的研究機構在聽取了軍方的意見之後對重力彈進行了一些改進。新式重力彈不再由重接炮發射，而是通過導彈投送，重力場的範圍也從球形的全方位重力場改爲環形重力場，就是取消了前方和後方兩個方向的重力。
取消前方的重力是爲了避免前方物體受引力影響，撞擊重力彈影響前進的速度；取消後方的重力，是因爲引力捕捉到後方的物體時。會因爲吸引後方物體而喪失一部分前進的速度！
其實不管前者還是後者都基於動量守恆定律，最終目的都是爲了讓重力彈飛得更快更遠。
很快，天鷹號射出一枚導彈，即將進入星雲的時候彈頭在延時引領的作用下與彈體分離，產生標準重力四倍的強大引力，數千公里範圍內的雲氣受到引力影響，頓時波譎雲詭，紛紛向重力彈的方向涌來。
不過重力彈工作的時間太短了，沒多一會兒引力就消散一空，不過受引力影響的氣體卻沒有停止。仍然按原本的方向飛行，星雲中根本沒有任何形成空洞的跡象，反而因爲重力彈的影響越發地混亂。
真應了那句“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老話。
星雲的表面讓葉飛想起了巨行星外層的大氣，不過星雲處於暴露的宇宙空間之中，除非所有的氣體都是氣態分子。否則肯定會因爲宇宙的低溫而變成固態，也就是說，星雲中的氣體實際上是由包括氫在內的各種物質凝結成的無數固態小顆粒，而不是真正的氣體！
無色透明的氣體怎麼可能擋住光學系統的觀測？
估計只有那些靠近恆星，被恆星能量離子化的星雲表層氣體纔有可能保持氣態。
實驗的結果令葉飛無比失望，看來只能試試斥力盾是否有效了。
不過很快他忍不住又讓剪刀連續發射了幾顆重力彈，六顆重力彈連成一串進入星雲，一顆接一顆地輪流工作，終於在邊層下開闢了一個深達萬餘公里，直徑一千多公里的氣體稀薄區！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這個巨大的洞裡仍然滿是混亂的氣體，但密度遠遠小於其它位置。
這下葉飛終於死了心，準備過一會兒聯繫吳晗，申請一套斥力盾系統。
就在這個時候，洞底突然閃出一個黑影，黑影周圍的雲氣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涌向黑影。
葉飛大吃一驚，連聲催促車祈放大影像，屏幕上連續放大三次之後，一顆表面呈淡藍色的行星出現在屏幕上，無數雲氣飛蛾撲火一樣涌向行星，這顆行星就像一隻飢餓的饕餮，瘋狂地吞噬着附近的雲氣。
不過片刻之間，洞底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的一頭是那顆藍色的行星，另一頭是星雲中不知道究竟通往何方的筆直隧道。
“流浪行星？”葉飛和所有人一樣驚訝無比。
流浪行星指的是具有行星質量，但不圍繞任何星體公轉，在宇宙中不斷飄流的星體，根據觀測數據推測，銀河系中的流浪行星數量比恆星還要多。不過流浪行星本身不會發光只能間接觀測，因此一直以來人類還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任何一顆流浪行星。
即使在空寂的虛空中遇到流浪行星也會引來一陣驚歎，更不要說在星雲中看到一顆流浪行星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光學系統還在這顆行星附近捕捉到了成羣結隊的藍色光影，放大後一看，正是那些躍出星雲的奇怪戰艦！
它們不斷地出沒於行星表面和星雲之間，如游魚戲水，又似飛鳥騰空，悠哉自如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還窮兇極惡地襲擊星門。
葉飛的腦子裡完全亂了套，一顆流浪行星，還有那些出沒其上的敵艦，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這是一個與外骨人類似的星際種族，那顆行星和骨冢一樣是它們的老窩？
有沒有這麼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