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醫館。
白易安躺在小牀上,臉色慘白。本就身子骨瘦,如今又流了那麼多血,臉色自然失去了紅潤。
小牀旁邊,小二握緊拳頭,看着白易安,不發一言。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冰冷的眼神已經反映了後者的心情。小大夫站在小二旁邊,隱約間,一股不好的預感傳到他身上。
“小二哥?”
小大夫輕輕叫道,話音中帶有些許歉意。這受傷之人就是那可憐的田家入贅,他見過一次。那一次也是他生命垂危,不過幸得他師傅出手,保住了性命,可如今……
“小大夫。”
“小二哥?”
小二鬆開了拳頭,突然開口叫了他一聲,這讓男孩急忙應道。
“你師父…”
“不可能的。你也知道,他夜裡從不救人。白日裡,我師傅出手救人,甚至不求有所獲。但是一到這夜裡,我師父他就閉門休息,從不見人。”
三個字剛出口,小大夫熟練的擺了擺手,眼神低垂,毫不猶豫的搖着腦袋。
“這可如何是好?小大夫,我求求你想想辦法,一定要救下他。”
小二抓在男孩的肩頭,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他不想看見白易安就這麼死了,這可憐的人一直在遭罪,上蒼莫不是瞎了眼,收起了他的氣運。
“小二哥,你先冷靜。我進去求一求我師父,看看他願不願出來看一眼。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小大夫的肩頭傳來痛感,他很理解小二。作爲大夫,他雖然年齡很小,但是從他被自己的師父拎出來救人時,他就見過這樣的情形了。
“拜託了,小大夫!”
小二聞言,鬆開了男孩,眼神中燃起了希望。筆直着身子,小二對着男孩彎腰行了一禮。
小大夫見此有些微慌,扶起小二,他轉身跑向後院。
小二將視線轉回白易安的身上,將他頭髮上的遺留乾草摘去。
“易安,你一定要給我活下來,不然以後誰給我寫自傳。”
良久,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小二哥,小二哥,情況還不算差。”小大夫跑到屋內,喘着氣。
“怎麼樣,你師父願意現在出手?”
小二臉上竟然有些高興,一想到白易安有救,他真的很開心。
“那倒不是,我師父說明日雞鳴後,他會出手救人。我怕來不及,就將情況告訴了我師父,我師父給了我一個法子,說可以撐過今晚。”
小大夫捏了捏自己的肩頭,輕輕說道。他的肩頭剛纔被小二弄疼了,不趕快揉一揉,說不定會淤血。
“這樣啊,那就是有救了。感謝你,小大夫,太感謝你了,剛纔很抱歉。”
小二聽完後,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白易安的命算是保住了。小二看見了小大夫捏肩的動作,想起了他剛纔的魯莽,很是歉意。
“無妨無妨,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小大夫並不在意,順手摘下自己的髮束,長髮落下,然後看了一眼白易安問道。
“田家那羣仗勢欺人的狗東西,這一次說什麼也不會讓他在回到田家。”
小二一想到田家那羣人將白易安打成這副慘狀,心中的怒氣就控制不住。
“唉,可憐的人。”
小大夫嘆了一口氣,他和白易安交集不多,但是這福安城中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後者。每日當牛做馬在田家,待遇卻連狗都不如。就算是入贅,也不能如此對待。
挽起衣袖,小大夫端着木盤,上面放着各種瓶瓶罐罐,開始處理白易安的傷口。
“小大夫,那就有勞你了,我還有一件十分重要事,處理完了就回來,麻煩了!”
小二看着小大夫,又看了一眼外面無人的街道,雨已經停了。於是輕輕開口說道,話落還拱了拱手。
“放心吧,小二哥。”
……
田家,除了各處走廊亮着燈火,剩下的也就寥寥幾處屋子。
“怎麼還沒有消息?埋一個廢物需要這麼久?……難不成出了什麼變故。”
田晴盯着眼前的蒲扇,等着那四個下人回來覆命,可是這等了一個時辰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屋外還在下雨,不過雨勢小了許多。除過雨聲外,周圍安靜的讓她心生不安。想了想,田晴決定找自己的爹爹說一聲。
…
“爹爹?”
閣樓二層的門外,田晴叫道。
“晴兒,這麼晚還不休息,找爹爹有什麼事?”
木門打開,田豹看着自己的女兒神情不自然的看着自己。
“來,先進來。”
田豹將女兒帶進屋內,父女二人相對而坐。
“出什麼事了?”
“爹爹,還是那廢物的事。”
“哦?不是已經將他解決了,還有何事?”
“爹爹,女兒派出下人將那廢物帶到小嵐山,找個地方埋了,可這都過了一個時辰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傳來。小嵐山就在福安城外,而且我們離南城門很近,根本用不了這麼久,所以女兒擔心,中途出現了變故。”
田晴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她實在是擔心這件事情沒有做好,讓爺爺知道了,那就完了。
“嗯…是有些蹊蹺,那就再派幾個下人出去看看。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不然有損我田家的顏面。”
田豹聽完自己女兒的猜測,自己也想了想。這時間確實花的太久了,不得不防。如果老爺子回來找到點蛛絲馬跡,那自己不也跟着遭殃。
“我就是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難不成還有人救了他?一個無依無靠之人,還能和我們抗衡?要不是你爺爺處處護着他,我早就一掌弄死他。”
田豹見女兒仍然有些猶豫,瞬間失去了心情,有些嚴厲的說道。
“爹爹,別生氣,晴兒多慮了,這就派出下人去打探一番。”
田晴聽着田豹的聲音,很是害怕,連忙嬌聲道。這龐大的田家再怎麼說家主的名頭也是在她爹身上,而且她爹和城主的兒子關係極爲不錯。所以爺爺不能惹,也不能讓自己的父親不開心。
語罷,田晴離開了田豹的屋子,去找下人。
…
“你們去小嵐山找一找他們四人,路上注意行蹤,不要被人發現了。”
田晴看着眼前三個一身黑衣的下人吩咐道。
“是,大小姐。”
三人收到命令後,快速離開。
田晴回到自己的屋內,坐在桌前,拿起銅鏡,看着裡面的自己。
“像我這般貌美如花的女子,只有城主大人的公子才能配得上我,不過石家的二公子也是英俊之人,與我門當戶對…”
四下寧靜之時,屋檐雨滴嘀嗒。
“嘭!”
一聲巨響在田家正門響起,傳進田家各處。
“啊!”
田晴被突如其來的一聲炸響驚到。旋即,匆匆跑向院內。
“何人如此大膽,夜闖我田家之地!”
一聲怒喝由內向外傳出,像是迴應第一聲。
“來人,有賊人來襲。”
田晴跑到離大門很近的位置,睜大了眼睛,這纔看清情況。自家的大門,被人砍成幾塊散落在各地。一道削瘦的身影,正站在門外。手中握着一把鋒利的劍,一席黑衣,如同她派出的下人一般。
啪啪啪…
田家的下人帶着刀棍趕了出來,一排排的站在門外,緊緊的盯着站在街上的黑衣人。
“你是什麼人,如此狗膽,竟敢回我田家大門!”
田晴走到下人前面,指着黑衣人怒斥。
不過在她剛說完時,身後有人一把將她拉了回去。
“回自己屋裡去,別讓小虎出來。”
田晴正想回頭大罵,一聽聲音。發現是自己的爹爹,只能乖乖領命。
田豹見田晴走進院子,旋即負手走到最前方,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我不管你是誰,哪怕是城主大人,也不能隨隨便便拆了我田家的大門,因爲這是我田家的臉!”
田豹指着身後,大聲說道。
“既然你打了我田家的臉,那就留下吧。”
“廢話真多啊,打的就是你的臉!”
田豹正在開口說着,黑衣人突然張口打斷了後者。
將手中的鐵劍置於胸前,雙指拂過鐵劍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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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把劍,好久沒有飲過鮮血了,太渴了!”
黑衣人說罷,劍鋒一轉,衝向田豹。
“哼!給我上,死活不論!”
田豹右手一揮,讓下人們衝向黑衣人,自己則是退回門內,看着這幾十人對戰一人。
“殺!”
黑衣人見此,毫不畏懼,大吼一聲。一劍便是將第一個過來的下人擊殺。
黑夜無情,田家門外,幾十人圍攻一人。
黑影過處,便有幾人摔倒在地。寒光閃爍,留有幾道血線封喉。
一場血戰,輸贏未定。
……
醫館內,小大夫配置好了藥粉,灑在白易安的傷口處,再用白布纏繞。
做完這一切以後,小大夫便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
白易安的腦海中,四周黑暗無比。張棟不停的跑着,想要尋找出口,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白易安……白易安……白……”
黑暗中一道蒼老的聲音正在緩緩的呼喊着。
“誰?出來!”
張棟嘶聲喊着
“白易安……白易安……”
“不,我不是白易安,我是張棟,我是張棟!”
“白易安是你,你就是白易安。張棟是你,白易安也是你。這是你逃不過的天命……”
“不!!”
張棟跪在地上,仰頭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