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浪！我剛纔飛了，好高好高！是大光頭帶我飛的！”
小光頭興奮地指着陳亦，向小夥伴炫耀。
小男孩一開始在他興奮混亂的語言中一頭霧水，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
看了眼後面的陳亦，再看小光頭時露出一絲羨慕。
旋即又倔強地鼓起臉：“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爹爹以前經常帶我飛的！”
小光頭睜大眼：“啊，是嗎？你爹爹也會飛嗎？可我怎麼沒見過你爹爹呀？”
“我……”
小男孩聞言臉色一黯，囁嚅了一會兒卻說不出話來。
“好了小光頭，又不是你自己飛，吹什麼牛？”
陳亦從後面走了過來，兩手伸出分別在兩小孩頭上揉了揉。
小光頭仰起頭，嘟着嘴，很不滿他打斷自己在小夥伴面前裝比。
小男孩有點抗拒，卻也沒有躲避。
陳亦低頭着他，長得挺好看的一小孩，比小光頭大不了多少，臉上還有點嬰兒肥。
兩眼清澈不乏童真，卻隱隱帶着一絲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倔強。
單薄的肩膀上還抗着好大一捆繩子。
不由感嘆，多好一孩子呀，怎麼以後就變成一個不擇手段、六親不認的反派BOSS呢？
“你叫斷浪？”
“光頭大叔，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哦，是空空告訴你的。”
小斷浪先是疑惑，然後很快就自己想到了原因。
反應倒是挺快，比小光頭強多了。
就是太沒禮貌！
“你父親是南麟劍首斷帥嗎？”
小斷浪很吃驚，好像還有點期待：“你怎麼知道的？你認識我爹爹嗎？”
自從爹爹進入凌雲窟後再也沒有出來，他也就再也沒有見過聽過和爹爹有關的人和事。
陳亦看得出他的期待，也能猜得到原因，不過仍然殘忍地打破了他的期待：“不認識。”
“哦。”
小斷浪目光黯淡了下來，悶悶地應了一聲，便不再理他和小光頭，跑到了大佛膝前，放下了肩上的繩子。
繩子上打着許多小結，小斷浪蹲在地上，慢慢地捋着繩子，在尾端綁了塊石頭，扔到大佛腳下洶涌的江水中。
陳亦走到旁邊，看了眼幾乎要拍到大佛膝上的驚濤，又看着一臉認真的小斷浪道：“你這樣量水位，是想進凌雲窟找你爹？有用嗎？”
小斷浪撓了撓頭，滿臉疑惑：“光頭大叔，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陳亦笑了笑，蹲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腦袋：“我不僅知道以前的事，現在的事，你將來的事我也知道。”
“真的嗎！那你知道我爹爹在哪兒嗎？我將來能和爹爹重逢嗎？”
小斷浪雖然早熟，畢竟還是孩子，並不能理解他這句話的真正意味。
“你真想知道？”
小斷浪重重地點頭，一臉期待：“嗯！”
“可我不想告訴你。”
“……”
小斷浪產生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想打架的衝動。
“等你什麼時候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再來問我吧。”
陳亦笑了笑，站了起來，回身拎起從頭到尾一臉茫然的小光頭，騰空離去。
留下小斷浪一個人滿臉疑惑地撓着頭，然後又蹲下，繼續拿繩子量水位。
小小的身子透着幾分孤單。
“大光頭，你剛纔和斷浪說了什麼？爲什麼我都聽不懂？”
回到凌雲寺前，小光頭也撓起了頭。
“聽不懂就聽不懂吧，你要是能一輩子當個小糊塗那就算是走大運了。”
陳亦用力地揉着他那光滑的小腦門，擼別人的和擼自己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手感真好。
小光頭小臉都快皺成了一團。
“阿彌陀佛，小法師所言在理，聰明容易，糊塗卻難，拿起容易，放下艱難……”
身後忽地傳來一語。
“師父！”
小光頭蹦跳着跑了過去。
陳亦轉過身，便見一個老和尚正從山下棧道走上來，笑呵呵地扶住撲來的小光頭。
這老和尚好高的修爲。
跟隨老污龜修行，他不止是實力狂飆，對氣息的敏感也大大提高。
老和尚藏得很深，卻仍逃不過他的感知。
隨隨便便在深山裡遇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都是這種高人，看來這世界的高手也不是他看過的那一點點“歷史”所能盡知的。
心思轉動間，已向老和尚合什一禮：“小僧三藏，見過長老。”
“有禮有禮，老僧湛明，”
老和尚白鬚白眉，笑呵呵地回了一禮：“這凌雲寺倒是好久沒有人來了，小法師到此，也是有緣，不如入寺一敘？”
陳亦也不客氣：“正要叨擾長老。”
“哈哈，不叨擾不叨擾。”
老和尚爽朗地笑着，牽着小光頭當先走進寺中，直來直去，毫無做作。
這老頭，有點意思。
陳亦笑了笑，跟着邁入寺門。
……
這座寺廟還真是內外如一。
寺中和寺門一樣破舊，而且除了老和尚和小光頭，似乎沒有別人了。
老和尚領着陳亦，來到一個簡陋卻潔淨的禪房。
各自落坐，不溫不火地爲陳亦泡了盞茶，才笑呵呵地道：“不知小法師在何處修行？”
“小僧孤身一人，居無定所。”
“哦？”老和尚有些意外，上下看了兩眼：“是了，你雖年紀輕輕，卻有一身本事，這天下也少有不能去的地方了。”
陳亦笑道：“小僧可比不上長老的修爲深厚，倒是讓小僧奇怪，以長老的本事，這凌雲寺怎會……”
“怎會如此清貧？哈哈哈，出家之人，求的不就是個清靜嗎？這樣正好，正好。”
陳亦嘆道：“長老倒是好修爲。”
前面是贊他武功，現在卻是贊他佛法心性了。
老和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興致盎然地和陳亦聊起來。
兩人都是光頭，難免論起佛法禪機。
老和尚見陳亦年紀輕輕，有一身高深武學已經是難得，卻不想他的佛法修爲竟然更是深不可測，心驚之餘，也是欣喜，拉着陳亦說了大半天。
直到入夜，又幾乎是半強迫半耍賴地讓陳亦留宿寺中，像個老頑童一般。
到了第二天，又纏着他繼續昨天的話題，讓陳亦頗爲無奈。
左右他也是暫時無所事事，索性就在寺中住下。
一連幾天，都被湛明老和尚纏着談經論道。
好不容易空閒了，又被小光頭纏着帶玩耍。
這一老一小，八成都是憋得慌了，陳亦倒像是成了來慰問孤寡老幼的。
不過陳亦也在與老和尚交談之中提起過少林，有些驚喜地得知，這湛明老和尚不止知道少林，而且還有着不淺的淵源。
論起來，他還算是少林當代方丈的師叔。
知道陳亦想拜入少林，雖然很意外，卻還是很乾脆地答應爲他寫了封薦書。
不過也告訴陳亦，少林收徒甚嚴，如今更是封山閉寺，就算有他的薦書，也不過是能讓他見上方丈一面，能不能拜入寺中，還得看他自己。
老和尚倒是對陳亦極有信心，這等心性資質，又佛法精深，有如天授般的良才美玉，簡直是天生佛子，佛門之幸，空寂那老小子除非眼瞎了，纔會將陳亦拒之門外。
這一日，湛明老和尚照舊纏着陳亦。
“轟！”
卻在中途，天上忽地傳來一聲如雷鳴般的巨響。
但那絕非雷鳴。
陳亦和老和尚都停了下來，朝着一個方向看去。
老和尚搖頭一嘆：“唉，看來這世間真是難得方寸清靜之地了。”
“三藏啊，你我緣分怕是今日便盡了，明日，老僧就帶空空出去雲遊，躲躲清靜。”
陳亦也搖頭：“不過是有江湖中人在交手，老和尚何必如此？”
老和尚搖搖頭，並不言語。
陳亦這幾日對他也有些瞭解，這老和尚雖然武功很高，但就是個老烏龜的性子，倒也不算太奇怪。
笑了笑道：“你要避，我倒偏想去趁趁熱鬧。”
“哈哈哈，小和尚有大宏願，老和尚不如你啊，去吧，去吧。”
湛明老和尚揮了揮手，便往後一靠，呼聲頓起，像睡着了一樣。
“又一個老烏龜……”
陳亦“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出了門，便朝着大佛的方向騰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