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爲何……啊——!”
如若大日普照的佛光下,老漁夫的話語淹沒在自己的慘叫中,臉上凝固着驚恐,還有着濃濃的不解和痛苦。
“好膽!賊和尚!膽敢亂濫傷無辜!”
衆人都在還在愣然,只有似乎一直對陳亦這個和尚看不順眼的青陽道士一直盯着他,最先反應過來。
見狀當即怒喝。
手中直接提着那個巴掌大小的青銅鐘朝他砸了過來。
“我今日便除了你這個佛門敗類!”
“當!”
陳亦一手持印,一手橫甩,如揮巨錘,聲爆如雷。
與青銅鐘相擊,發出的聲音令周圍衆人都不由掩耳呼痛。
青陽道人只覺手中銅鐘幾欲脫手飛出,整個人連連倒退,直退了十數丈才勉強站穩。
連頭上的髮簪都震落,披頭散髮,狼狽地擡起頭。
在他身前,有一串幾寸深的凌亂腳印。
青陽道人似乎一時無法相信這個結果,眼中現出一絲茫然。
旋即看到那和尚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仍在一心對付那老漁夫。
看那模樣,似乎剛纔不過是撣去了一隻小蟲子一樣。
頓時心中、眼中皆被怒火充斥。
“賊禿!怎敢辱我!”
青陽道人羞憤地怒吼一聲,便待提鍾殺去,手中還握上了一把符咒。
“心靜即聲淡,其間無古今。”
人影一閃,王儀已擋在他身前,口誦詩言。
青陽道人只覺心間有疏淡清風吹過,清澈溪水流淌,怒火頓消,恢復了理智。
卻仍不願罷休,瞪着雙眼:“王兄,你且讓開!”
“青陽道兄,稍安勿躁。”
王儀搖頭,側過身指道:“你且先看看。”
此時衆人似乎都沒有將心思理會青陽道人的作爲,只是目光呆滯地看着大日佛光之中。
老漁夫竟在佛光之中一陣詭異地扭曲着。
從頭臉開始,皮肉在一點點地撕裂開,發出咔啦咔啦令心中發瘮的聲音。
一隻猙獰醜陋無比的怪物從皮肉中鑽了出來。
竟是與之前那條大肚巨鱷一般模樣,只是體型小了許多。
“賊禿!快快放了我!”
大肚鱷在大日佛光之中掙扎嘶吼。
陳亦不爲所動,反而變化印訣,大日佛光更盛。
“啊——!”
“賊禿,你不得好死!魔天不會放過……啊!”
大肚鱷慘叫一聲,在地上掙扎蹦噠了兩下,便伏地不動。
“妖怪!”
“這老張頭竟是個妖怪!”
“我的天!他在錢塘江撐了幾十年船了,怎的竟是妖怪?!”
“它是死了嗎?”
衆人面現驚恐,你一人我一語,指着大肚鱷的屍身叫道。
其中有一些與老漁夫是舊相識的,都是滿臉不可思議,還有後怕。
還有人不敢相信,朝陳亦問道:“禪師,老張頭真的……”
“施主不是看見了嗎?”
陳亦隨意指了指大肚鱷屍身,卻沒有多說。
說實話,一開始其實連他也走了眼,一直沒有發現這老頭竟是個妖怪。
直到這老頭和一羣人一起跑到金山寺來找他,陳亦才起了疑心。
金山寺很有名。
但金山寺的名頭,幾乎都是因爲雷峰塔是金山寺的。
而“法海”之名,除了周邊的村民外,很少有人知道。
更別說會有人知道“法海”有降妖除魔之能了。
連他身邊照顧起居的小沙彌都不知道,其他人上哪聽去?
只憑這點,陳亦也只是懷疑罷了。
哪怕他留了意,也仍然沒有從老頭身上看出什麼跡象來。
除了這點,還有之前陳教授小童的,其實是以“六度輪迴”爲基礎的一種武道神通的運用。
陳亦現在創造的武道神通,與五百年前相比,最大的不同不僅是在威力上,更多的是在其運用方式。
既然稱爲神通,自然要與一般武學有所區別。
最根本的區別在於,他創造的武道神通,並不是只有他本人可以施展,別人若想施展,也不必從頭修煉。
因爲他的神通,可以依附在物質、文字、言語等等介質上,通過特定的方法發動。
有點類似一些玄幻小說中,那些法師的“魔網”,只需要唸誦咒語,就能施放出魔法。
就比如他傳給小童的六度輪迴咒印。
小童只需要將咒印刻在石頭上,那顆石頭自然就蘊含了六度輪迴神通的威力。
六度輪迴,能令人見衆生,見佛國極樂,見地獄諸苦。
如身墮其境,並非單純的幻象。
在陳亦的推衍之中,如果能超脫先天、甚至太乙之境,這門神通未必不能蛻變,一念而生萬法,令人所見所覺,都能真幻如意。
如今自然是不可能的。
在別人手中,以咒印形式發出的六度神通,威力自然更是大打折扣。
小童所刻咒印,大抵也就是能達到一些精神上的影響。
就像是有人在耳邊不停地念誦刻印在石上的文字。
問題是威力再小,數量一多起來,也會有質變的時候。
陳亦當初就是見小童投石鎮江,便想出了這麼個法子滿足他。
若是運氣好,或許還真能逼出江中的妖怪。
十個、百個和尚天天無時無刻地在耳邊唸經,這妖怪受得住,千個、萬個難道它還能忍?
況且這六度咒印也不單純是隻能煩人而已。
果然,小童才扔了一段時間石頭,這妖怪就忍不住了。
老漁夫帶人來找他的時機太巧合了。
這是陳亦懷疑他的另一點。
直到剛纔,陳亦也懶得試探,直接用法海的大日真言,強令其現形。
法海的大日真言確實精深奧妙之極。
若他不是妖,也不會傷其性命
果然如他所料,這老頭還真是妖。
只不過……
陳亦心中卻新惑又生。
這大肚怪臨死前喊的話令他頗爲在意。
它竟然知道“魔天”?
這玩意兒,可是令灰幕都要警示他的……
區區一個小妖罷了……
而且,一個小妖,恐怕連幾百年前的青蛇都不如,竟然能操控大江之水,令錢塘江年年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