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衆人分撥完畢的時候,已經是日晝最強烈的時候。
巨大的場地,顯得空空蕩蕩。
除了望月城一些世家和參賽的學子,便是望月城的執法長老以及拓城主。
將你們的卡牌掛在腰間,然後走向這辯論臺的中央,一聲淡淡的聲音傳入葉霖及一干學子的耳中。
衆人一聽,紛紛點了點頭,將那銀白色的卡牌系在腰間。
在城主等一干人的注視下,數十人緩緩的走向辯論臺。
說是辯論臺,實則卻只有幾張桌子,桌子上面放着茶水,香氣四溢。
在桌子的下方,便是幾個蒲團。
在這些案頭的上面,有着號碼,你們對號入座便可。
拓跋川目光看向諸多的參賽者,緩緩道。
諸多參賽者朝着案頭上尋找編號。
五號桌子,葉霖心領神會,目光瞥向那不遠處的五號桌子,當即坐在一側。
趙昊看了一眼入座的葉霖,當即坐在葉霖的另一側。
數十人俱是找到了自己所處的位置,紛紛坐在蒲團上。
十二人,拓跋川目光掃向六張案頭上,這十二人,便是這第一輪淘汰賽之後選出來的參賽者。
能夠在第一輪的淘汰賽下不被淘汰,便已經說明了他們本身實力不弱,尤其是對道理的感悟,必定不會差到哪裡。
但比賽終究是殘酷的,無論他們實力差不差,總歸還會淘汰,而那最終獲得神兵的,只有一人。
拓跋川的目光落在諸多的參賽者身上,老者輕撫鬍鬚,平靜的笑道:“希望你們都能發揮出自己的實力。”
這一場辯論,不論勝敗,只論是否盡力一戰,老者豪氣道。
諸多學子紛紛站起來,對着拓城主行禮。
下面我宣佈,比賽開始,拓跋川的面前,一名佝僂老者平靜的開口道。
突兀,在六張案頭上,紛紛出現六名執法隊的老者,每一名老者皆是落在案頭邊上,細細的打量着對局的兩人。
論什麼呢?葉霖目光灼灼的看着趙昊。
趙昊神情微動,笑道:“論論人生百態。”
他輕輕的抿着一口茶水,而後鄭重的開口道。
葉霖皺了皺眉頭,道:“我們還未年邁,又豈會有人生百態。”
趙兄,你確定,要論人生百態,葉霖當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就人生百態,趙昊眼眸中露出一絲清澈之色,堅定的開口道。
既如此,請趙兄出題,葉霖做了個請的動作。
文人最是不缺乏的便是禮儀,而這種論道,一舉一動,盡顯風範,禮儀也就或不可缺。
人生最爲清晰的莫過於腳下的腳印,但卻是在泥濘的道路上留下的,我的第一問,敢問葉兄如何看待悲歡離合,生老病死,酸甜苦辣。
葉霖微微一頓,沉吟少許後,緩緩道:“人的一生,有的事情出乎意料,但卻在情理之中,有的事情不盡人意,但卻難以控制,有的事情讓人失落,更讓人絕望……”
世事無常,遭遇挫折,生老病死之間,這是一種現象,以尋常之心面對,難免會有傷感感懷,但卻不至於淪陷其中,葉霖正色道。
趙昊聽後,眼眸微動,笑道:“常理應是如此,可這未免也太過世態炎涼。”
葉兄,倘若至親離去,妻離子散,還能以極強的信心面對否,趙昊質問道。
葉霖一聽,面色微變,從這句話的辯論中,他已然聽出趙昊直攻他最爲薄弱的地方,倘回答不當,便會漏洞百出,皆是破綻。
趙兄稍後,葉霖看着趙昊,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趙昊看着葉霖的神情,心中暗道:“若是論其他的大道,他的確不如葉霖,但若是論人生百態,他也是不如。”
葉霖無論是在境界上還是在感悟人生道理上都源源超過葉霖,但他卻敢和葉霖在人生百態上過招,便是因爲他先發制人。
他提的問題,便是有意刁難葉霖,倘若至親離去,葉霖的回答依舊是堅若磐石,那麼他便可以說葉霖是無情無義之人。
至親離去,未曾動搖半分,既是無情之人,又何談論道,也就沒有道義而言。
倘若葉霖回答卻有傷感,那麼便證明他亦會感傷感懷,也有可能陷入其中,故而並非葉霖所說的那般風輕雲淡。
那麼他接下來的問題,便會讓葉霖進退維谷,無法答題。
葉霖看了一眼趙昊,當即緩緩道:“人立於世,一草一木,彈指一間,花開花落,皆是世間浮沉。”
葉兄作答,似乎有些牽強附會。
非也,趙兄提的便是人生百態,既然是百態,倘若只經歷一態,那豈有百態而出。
所謂百態,便是指人生的起落,人的情緒,就連草木花朵,都非一態,人又豈會只有一態,莫不是趙兄所指是石頭。
世態炎涼,各具千秋,但倘若以平常之心,又豈能不乘風破浪,至親離去,倘若心情毫無波瀾,那又豈會有百態,那樣的人,應該不能稱之爲人,而是冥頑不靈的頑石,趙兄覺得呢?
葉霖用巧妙的回答避開了問題的本質,他始終將問題的重心圍繞着百態之上,沒有將問題繼續延伸,這也使得趙昊無法對他的百態論點做出攻擊。
一旁的老者聽着葉霖的回答,不由點了點頭,道:“發乎於情,至於本心,這纔是人,一個有情感的存在。”
趙昊一聽,面色微變。
葉兄,該你了。
葉霖從芥子袋內摸出長簫。
葉兄還會樂器,趙昊看到葉霖這般舉動,當即驚訝道。
略懂一些,葉霖淡淡道:“我吹奏一曲,倘若兄能夠從中領悟,那便也算是百態中的幾態,你看如何。”
趙昊聽後,點了點頭,道:“請”
葉霖淡淡一笑,而後手持長簫,輕輕的吹奏一曲。
簫聲起伏不定,時而和緩,時而幽鳴,時而蒼涼,時而如泣如訴。
這簫聲仿若有着訴不完的衷腸,亦有云捲雲舒的感覺。
這是……趙昊聽得一聲尖銳的響聲,不由面色微變,這簫聲之中,讓他感到極爲壓抑,壓抑的一瞬間,簫聲繼而又變的有些高昂,讓人興奮。
仿若峰迴路轉,在他的心頭纏繞着是絲絲情緒,這種情緒難以言表,是喜悅,是在風花雪月中度過的,亦或者是在蒼茫的天地間沉浮。
他的心境,隨着簫聲沉浮,呼吸隨着葉霖的簫聲而出現節奏。
一曲落下寸腸心,曲音散,趙昊依舊沉浸在曲中。
葉霖淡淡的看着趙昊,出奇的,他沒有發問,或者說,他不必去問。
良久,趙昊方纔從那種狀態中醒悟過來,他看了一眼葉霖,當即讚歎道:“葉兄的簫聲,的確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多謝,葉霖平靜的開口道。
求而不得,棄而不捨,得而不惜,這也許就是人的本性,趙昊嘆了口氣道。
葉霖看着趙昊,出奇的,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聽着。
有的時候,事情看透,也就明白,事情看破,也就少有人會去做,執迷於事物的本身,或許會囫圇其中,但這也是人性使然。
本是世俗之人,又有幾人置身事外,就如同海浪撲來,除了轟轟烈烈,還有蕩然迴腸,趙昊有些感慨道。
葉霖聽後,點了點頭,道:“趙兄能知其中複雜的心情,便足以說明,你的境界不差。”
多謝葉兄提點,趙昊朝着葉霖拱了躬身。
葉霖笑着道:“謝我什麼。”
這番提點,雖說不能大徹大悟,但卻在境界上突破了一些。
你突破了,葉霖聽着趙昊的話,不由面色微變。
恩,我心中不能放開,此次之後,卻在心境上改變了,說來也奇怪,那束縛心神的東西,也就在一剎那打開,趙昊笑着開口道。
可喜可賀,葉霖平靜道。
那這場比試,一旁的老者面露疑惑之色。
算我輸了,趙昊緩緩道。
這位參賽者,你以爲呢?老者看向葉霖,當即緩緩問道。
算我輸了,葉霖沉聲道。
爲何,趙昊有些錯愕的看着葉霖,不解道。
因爲這一曲中,便是我的心境,無論是否問道,我的心境其實並不完美,想必趙兄也能從中感悟。
趙昊點了點頭,曲中之意,的確讓人感慨萬千,更有諸多薄弱之處。
但這並不妨礙葉兄這一場比試的精彩對答,趙昊繼續開口道。
究竟葉兄爲何會如此,趙昊皺了皺眉頭,繼續追問道。
是因爲我有太多的在乎,尤其是面對至親,交談間,風輕雲淡,但倘若遇到,我卻難以割捨。
從這一點上來說,我雖然以巧妙的方法化解了趙兄的攻勢,但在第一輪中,我心中所想,與我所答,本就不一,又何來取勝之說。
那葉兄的答案是什麼,趙昊沉聲道。
葉霖臉上露出一絲淡然之色,倘若修煉不是爲了保護在乎的人,那麼這修煉也必將毫無意義。
葉霖想起了當初,想起了當初爲了救活東方凝雪而放出魔神的一幕幕,同樣的,如果讓他去選擇,他依舊會選擇放出魔神,而救出東方凝雪。
不外乎別的,他只在乎身邊的人,任何的事情,他都能夠勇敢去承擔,但失去至親,他無法平靜的去面對,甚至會深陷其中。
一個作答者,心口不一的回答,已經不適合辯論,也就失去辯論的真諦,葉霖平靜的開口道。
趙昊和老者一聽,皆是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