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漸散,那雙眼睛也逐漸的虛化,夫子緊握着的手鬆開,他清楚,在沒有找到酒徒與屠夫問明上一次永夜的情形的現在,絕不是自己與擁有那雙眼睛的存在戰上一場的最好時機。
雷光與青鸞之火漸消,小湖水面也逐漸恢復平靜,垂着的柳條再次迎風擺動,只是王持所種的藥花卻再也擡不起頭,或許等他給藥花施肥的時候,還會哭上一場。
碎玉劍還是碎玉劍,漆黑如墨的劍柄,泛着寒光狹長的劍身,它在高興,所以虛浮在空中的它搖晃着劍身。
可剛剛重鑄的它正是鋒銳之息最甚的時刻,隨着搖晃,鋒銳之息切入了水面,剛剛平靜的水面再是浮現漣漪,鋒銳之息掠過湖岸,脫離地面沒多久的柳樹枝條被斬落再次落入地面。
它看見葉朝在笑,似乎變得更高興了。
“嗖”地一聲,碎玉劍向葉朝衝來,一道藍色的虹光出現在了小湖之上,同時,一道鋒銳之息不受控制的再是脫身而去。
它來到了葉朝手中,不住地顫抖着向主人表示自己此時的歡悅。
葉朝輕輕地撫摸着它,就像撫摸一位絕世美女那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一般。
一人一劍陷入了某種道不明的情感氛圍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小十二如此開心的書院衆人也隨之開心了起來。
而人一旦開心,就很容易忽略一些東西,比如那道自碎玉劍飛向葉朝時脫落向他們飛來的鋒銳之息。
當然,之所以忽略也是因爲那道鋒銳之息並不怎麼強,且它飄的並不太低,就算向衆人而來也只可能是從頭頂上掠過。
“吧嗒”
一道像是某件重物落地而產生的悶響傳來,在無人歡呼雀躍的小湖邊,雖不響,但足以吸引人的注意。
葉朝不再看劍,衆人不再看葉朝,而是順着聲響看向了地面。
那似乎是一塊被打磨過的木頭,這東西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不對,這東西眼熟,好像是一個發冠。
君陌握着寬大劍柄的手很用力,用力到都可以看到他手背之上暴露的青筋,他的頭髮很雜亂地被湖畔小風吹得更顯雜亂,頭頂之上的高冠不再是那麼高,像是被某種利器一分爲二。
當看到樣子有些頹廢的二師兄時,書院衆人明白了落在地上的木頭究竟是何物究竟來自於何處。
“老師,還有諸位師兄師姐,我忽然想到我的花該澆水了,所以,就先撤了。”十一先生王持咬着牙很快的說完,便朝着自己居所的方向跑去。
可是,當他身影消失不見後,卻是自那處傳來了一陣極爲爽朗的笑聲。
場間,除了夫子與君陌之外,其餘幾人的臉在驟然間變得通紅,原因無他,同是想笑而已。
誰讓二師兄你在長那麼高的情況下還要再帶一個那麼高的棒槌?誰讓二師兄你整日像是書院那些長着鬍子的教習天天在後山管這管那的?
“十二師弟,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但是,這筆帳我會算在你的頭上!”君陌很是嚴厲地瞪着葉朝說道,而後,一向重禮的他都未向夫子說一聲便急匆匆離開。
所有人開始在湖邊發出瞭如同王持之前那般爽朗的笑聲,包括極爲恬靜的餘簾,包括不苟言笑的李慢慢,包括一臉花白鬍子的夫子。
……
……
將碎玉劍重鑄是一件喜事,不過這件喜事給葉朝帶來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次日清晨,他被木柚拉着耳朵早早的吃了早飯,後又被餘簾拉着耳朵去了小湖畔繼續背書學禮。
這種感覺很不好,類似一位興高采烈的孩童拿着考了一百分的卷子遞給父母,父母同他一起歡悅。而他想着既然自己都考了一百分了,那麼在第二日怎麼也可以偷個懶舒服一天,可結果第二日又被繃着臉的母親早早叫起去背那令人不喜的課文。
“師姐,我今日可能不能再在這裡學禮了。”
餘簾眉頭一皺,問道:“爲何?”
“我現在傷勢好了,應該去皇宮看一看母親,要知道,當時她知道我當咱們書院行走的時候哭了好長時間。”
餘簾點頭,道:“可以,你去吧。”
葉朝有些愕然,在他之前認爲三師姐不會不同意,但也應該會先懷疑一下自己的動機,可是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麼痛快。
“真的?”
“你又不想去了?”
“想去,當然想去。”
說完,葉朝從椅子上蹦起,露出自己剛剛長好的虎牙可愛一笑,道:“那師姐,我走了。”
“嗯。”
葉朝歡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屋中,一腳將睡得正香的大黑踹起,掀開被窩將同是睡得正香的小麻雀抓在手中。
大唐的民間流傳着一句俗語,寧惹醉鬼,不惹睡鬼。
這話意思很明瞭,就是說睡鬼的危險性是要高過醉鬼的,也是在說,不管是誰,都有起牀氣的。
睜開雙眼的大黑生氣,但是,它清楚自己對葉朝撒氣一定是一件後果極爲恐怖的事情,所以,它很好的剋制住了情緒。
可幾乎沒有捱過葉朝揍的小麻雀不一樣,睜開雙眼的它對着葉朝的手就是那麼一啄,當然,這一啄用的勁不大,但是,可以撒氣。
葉朝心情不錯,倒是沒有和它計較,而是說道:“今日好不容易從師姐那裡逃脫,我帶你們去逛長安城和皇宮。”
大黑想到了之前他答應自己的事情,尾巴一搖,一躍自地面而起。
小麻雀在聽到葉朝所說後,那還處於旺盛狀態的起牀氣頓時全無,爲了防止一會兒可能失寵,還用腦袋蹭了幾下葉朝被自己啄過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