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偶爾乖巧一點不行嗎?每次都不聽我的話!”要不是被派去廣宇跟進工作,她就不會去工地,也就不會受傷。
林嫣然掙扎一番後,累的不想動,聽到他的話不由生氣道:“我就是這樣,你喜歡乖巧的就找去,反正我看你現在也懶得哄我了!”
歐城東垂眸看着她,“懶得哄你?那你覺得我現在在做什麼?”
依照他以前的脾氣,怎麼可能折回來找她?
兩個人吵架,哪次不是他先妥協?也只有她能讓他放下脾氣,換成別人試試?看他有沒有這樣的耐心!?
林嫣然心中酸澀,依然記得方纔他棄她而去的絕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變了,明知道我受傷了你還把我丟在半道上,換作以前你絕對不會這樣對我!”
歐城東看着她酸酸楚楚的樣子,心中一疼,終究軟下了聲音,“是我不對,別生氣了!”
林嫣然撇開眼去,不再看他,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這樣說心裡一瞬間變得更委屈,氤氳的淚水矇住了視線。
他抱着她走向車子,這次沒有放她在後車座,而是副駕駛座,隨即自己也上了車。
上車後,他並不急着開車,而是讓她把腳擡起來,看了看她的腳踝。
坐在車裡,特別不方便,林嫣然不願意,沒好氣地說:“現在知道看我的傷了,剛纔幹嘛去了?”
他向來不喜歡女人沒完沒了,可是看到她眼底有瀲灩的淚花閃爍,他哪還會煩躁,心疼都來不及!
“剛纔確實是我不對,別生氣了,乖!”
他語氣極盡寵溺地說着,執意彎下腰握住她的小腿,將她的腿擡起來,讓她背靠車門而坐。
她的小腿擱在他的雙腿上,他看着她的傷口,不由皺起了眉頭,因爲是被鋼筋劃傷的,傷口上還沾了些碎屑,傷口周圍已經有點紅腫了。
“必須上醫院打破傷風針,再包紮一下傷口。”
讓她重新坐好後,他啓動了引擎。
從醫院出來,他說什麼也不讓她再回公司了,“等傷全好了再去,這幾天你就先請假,聽我的!”
林嫣然不肯,“不過一點小傷,不至於連班都不能上。”
歐城東看她一眼,說:“少走動,傷好的更快,聽話!”那語氣,倒像是在跟不懂事的孩子在說話。
他開車送她回海邊別墅,看他一回來就忙活着準備午飯,她走到他身後,“你不快點回公司嗎?國外投資商應該還等着你吧!”
站在櫥櫃前的歐城東別過頭來,“剛纔不還埋怨我不讓你去上班,我要是走了,你不無聊?”
她心裡的怨氣到這會稍微消了點,“別因爲我耽誤正事,快回去吧,一會我自己下點麪條就行!”
“我就打算給你做面,我做的意大利麪可是一絕,你今天有口福了!”他笑起來眉目清朗,狹長的黑眸直插鬢角,清俊的五官變得柔和,說不出的好看!
她怔怔地看着,頓時生出一種冰雪消融,萬物復甦的錯覺。此時他已經將襯衫袖口挽了起來,露出他精瘦的手腕,一襲頎長尊貴的身影,站在廚房裡難免顯得有些奇怪。
“別爲了我損失幾百萬幾千萬的,我可承擔不起那個責任。”
他看了看她,“就算真是那樣我也願意!”他向來將錢看的不重。
“花言巧語!”林嫣然不願去看他深邃的黑眸,退出了廚房。
他做的意大利麪確實好吃,只是她沒什麼胃口,吃了一點便擱下了叉子。
“怎麼,不吃了?”他皺着眉看她,有些不滿。
“天氣一熱我就吃不下東西。”
歐城東看了看她,“廚房裡還有點心,我幫你拿過來?”
“不用了!”她站起來,“你慢慢吃,我先回房間了!”
他看着她朝樓上走去,察覺到她這幾天對自己都有些冷冷淡淡的,心中難免窒悶,望着她變得消瘦的身影,幽澈的黑眸隱含無奈與心疼。
收拾完畢,他走到樓上,她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纖手偶爾敲擊鼠標。明明知道他走了進來,卻沒有擡頭看他。
“在看什麼?”
他頎長的身影朝她走去,發現她看的是淘寶,沒看女裝,看的是花卉。
“喜歡什麼花卉,告訴我,明天我就讓花匠栽種在花園裡!”
她自然相信他有那個本事,不管她喜歡什麼,只要她說,他就一定能給她弄來。
可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這些。
不是珠寶,不是鑽石,不是衣服,鮮花,她只要他全心全意愛她,不過經過了那個早上,讓她明白自己這是在奢求。
她淡淡看他一眼,“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只是隨便看看。”說完合上了電腦。
“下午你的行程應該很多,還是快些去公司吧,因爲我馬上要睡午覺,一睡就幾小時,也不會覺得無聊!”
他用黑眸凝視着她,似乎對她趕他走的行爲有些不滿,卻忍着脾氣沒有爆發。
她不看他,躺在牀上,閉上眼睛,以爲自己的冷漠與疏離終會逼走他,然而身後始終沒有傳來離去的腳步聲。
就在她心生疑惑的時候,身邊的牀突然陷下去,他躺在了她身後。
他靠過去,從背後抱住她,喉間溢出淺淺的嘆息。
“嫣然,到底要怎樣你才能不生我氣?”
嫣然沒有掙扎,亦沒有有任何的迴應。至於他的問題,她更不知該如何回答。
或許是習慣了他的氣息,被他抱着,居然很快就睡着了,等到醒來,外面的太陽光已經不再那麼強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居然五點多了!
自從有了工作,她就沒有好好的午休過,今天倒是睡的踏實,一睡就睡這麼長時間!
圈着自己腰的手臂還在,歐城東沉穩的呼吸拂着她頸後,溫軟而又綿長。
他居然一直沒走,還跟自己睡的一樣沉!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動了動,直起上半身看她,“醒了?”
“嗯。”她被他灼灼的視線看的有幾分不自在,輕推開他坐起來,過了一會,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擡眸看向他,“你確定你翹班半天沒問題?”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她那瓷白的皮膚上泛着兩朵紅暈,如池水裡飄浮的芙蓉,清麗嫵媚。那頭烏黑的長髮被睡的鬆散了,披落在肩上,似順滑的黑綢子,襯出她精緻的五官,以及她烏溜溜的大眼睛。那眸子泛着點朦朧迷瞪,盈盈看着他的時候勾人心魂,撩得他心絃有些癢。那似小刷子般的長睫毛一扇一扇的,很靈動,脣紅齒白,分外妖嬈。
“別擔心,張曦與閆瑾會幫我把事情處理好。”
林嫣然自然相信張曦與閆瑾的能力,只是畢竟他們不是總裁,應該還是有許多事是他們不能代理的。
心中起了漣漪,爲他肯留下來陪她,但她很快把這種情緒上的涌動壓了下去,走到鏡子前坐下。
她剛要拿一邊的梳子,一隻大手卻快過她,鏡子裡,她訝異地擡頭,看着身後的他,拿着梳子輕輕爲她梳理起長髮。
他興致起來會爲她吹頭髮,也會爲她梳頭髮,他曾說喜歡她的長髮,覺得很漂亮很迷人。
他的動作很溫柔,每一下都很輕很輕,像是生怕會扯疼她的頭皮,要這樣一個大男人,做這般細緻的事情,每次都會叫她看得失神。
她想,她的心理防備,就是在這個男人的溫柔裡一點一點鬆懈的,每個女人都喜歡被人寵着,而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寵溺。
正因爲已經毫無保留的愛他,所以他那天失常的反應纔會深深地傷害她。
“現在還早,要不我們去沙灘上散散步?”他清雋的黑眸凝視着鏡中的容顏,低聲提議。
正值傍晚,海灘上的景象無疑是最美麗的,他這個提議無疑十分誘人,所以她並沒有反對。
看她沒有拒絕,他顯得很高興,乘她扎馬尾的時間,他爲她拿來了襪子和鞋子。
“去海灘不穿涼鞋?”她看着他手裡的帆布鞋,有些不樂意。
他在她身邊蹲下來,“你腳還傷着,忘了?鞋子要穿,襪子也得穿,省得砂礫沾上傷口。”
她怔怔地看着他,因爲他太過細心體貼,她恍然覺得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他了。
出門的時候,他突然走到她前面,微微彎下身子,這叫她不解,“幹嘛?”
他掉過頭來看她,彎起薄脣笑,“上來,我揹你!”
她臉一紅,說:“我腳能走!”
他卻不由分說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扯到自己背上。
他揹着她一步一步朝着海邊走,夕陽的餘暉灑滿四周,雖然距離大海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已經能夠嗅到屬於海洋的清新氣息。
林嫣然伏在他肩頭,只感覺他的肩膀寬闊而又結實,長這麼大,除了母親,還從來沒有誰像這樣背過她,她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有一瞬間真的很想就這樣跟他走一輩子,永遠都不要停下來。
清風陣陣,吹拂着海面,閃動着跳躍的餘暉,海浪層層。清脆低沉的浪聲,似乎向無際的天空訴說它無邊的寂寞。
餘暉照滿了那方遠處的天,將天染成了殷紅,如小女孩漲紅的臉,隨之慢慢沉澱下去……遠處的海鷗,在海上盤旋,翅膀掠過海面,泛起點點金花,光滑的背脊在夕陽中燦燦地生光。
不知道怎麼回事,林嫣然突然問:“你以前像這樣背過她嗎?”
歐城東微微一怔,“沒有。”
“真的?”她不信!
他們不是認識了很多年嗎?他又那麼喜歡她,怎麼可能沒背過她?
他卻給了肯定的回答:“真的,除了你,我沒背過別的女人。”
“騙人!”她臉頰微燙,換了一邊臉,貼上他結實的後背。
這幾天她對他冷冷淡淡的,他自然也知道原因,“嫣然,不管你信不信,你纔是我最最用心愛的女人,也是唯一讓我想一輩子在一起的女人!”
林嫣然聞言鼻子一酸,眼底蒙上一層氤氳的霧氣,脣瓣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這幾天她一直悶悶不樂,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她其實能夠感覺到他對她的愧疚,看他每每痛楚無奈地看着自己,她心裡也不好受。
——
林嫣然上醫院看望關老太太,路上特意買了一大束康乃馨,到病房的時候,老太太正在熟睡,嫣然怕吵醒她,將花插好後便悄聲退了出去。
哪知剛走到走廊上,便碰上了關蕭山。
走廊上光線明亮,投射在關蕭山嚴厲的五官與西裝革履的衣着上,顯得有幾分刺眼。
林嫣然遠遠看着那道偉岸挺拔的身形,暗想,難怪年輕的母親會喜歡他,除去自己對他的厭惡,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關蕭山儀表堂堂,身上更是具備一種常人所沒有的氣度,那是一種領導風範。
哪怕他已經年過五十,可看起來頂多四十,身材沒有發福,胸腹平坦,雙腿修長,走起路來氣宇軒昂。當他收斂起所有情緒,用沉靜嚴肅的眼神看人時,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別說是對中年女子,哪怕是二十來歲的小妹妹,這種男人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可是,哪怕他是個中年美男子,林嫣然卻無心去欣賞。
她原本想避開的,但轉念一想,自己爲什麼要避開?
關蕭山看到林嫣然,明顯很驚訝,眼底有欣喜劃過,“嫣然,你來看奶奶嗎?”
他當然驚訝,記得上次他去找她,想讓她同自己一道上醫院來探望老太太,當時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他正發愁怎麼跟老太太說,沒想到就在這看到她!
看到關蕭山臉上流露出的欣喜,林嫣然嗤之以鼻,漠然道,“我來看奶奶,跟你沒有絲毫關係!”
林嫣然在心底冷笑,如果他以爲她上這來是因爲他的勸說,是因爲還顧及着他們的父女之情,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早就說過,她不會認他這個父親,這輩子都不會!
看着林嫣然厭惡的眼神,關蕭山心中苦如黃連。經過這段時間,關蕭山已經看出林嫣然是個倔脾氣,怕會再度激怒她,他只是點頭,“不管怎樣,你能看看望奶奶,爸爸很高興!”
林嫣然眸色一凝,“爸爸”這個詞聽在耳裡當真是說不出的刺耳!
二十年來,這個稱呼對她是陌生的,別人都有爸爸,可她沒有!當別人被爸爸抱在懷裡,放在脖子上騎大馬的時候,她只能伸着脖子仰望,一雙明亮純淨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受傷與失落。
母親雖然對她很好,竭盡所能給她一切,可母愛畢竟不能代替父愛,那份缺失的愛是嫣然內心永遠的痛,所以一看到關蕭山,她就無法抑制自己的痛恨,沒辦法僞裝!
“你高興或不高興我都不在乎,而且我早就說過,我只有媽,沒有爸,我爸在我兩歲那年就死了,別告訴我你是個死人!”林嫣然瀲灩的眸底盈滿冷意,彎起的紅脣說不出的嘲諷。
“嫣然,爸爸當時也是被形勢所逼,沒有辦法,你就不能原諒爸爸嗎?”
“形勢所逼?”林嫣然冷笑,“別爲自己可恥的行爲找藉口!其實你挺聰明的,真的,要不是拋棄了我們母女,你怎能擁有如今的地位?怎能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
林嫣然言辭尖刻直白,關蕭山無言以對,聽到女兒這樣當面諷刺自己,他的身體裡好似爬滿了毒蟲,一點點地啃咬撕扯他的心。
“你應該好好享受這一切,名利,地位,家庭,這些現在你都有,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二十年前你就做好了選擇,當初你就該想到結果,我習慣了沒有父親,你習慣了沒有我們,大家都過得挺好。莫非你非要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纔開心?”
關蕭山渾身一震,她這是在警告他!
“如果你還想貪心擁有更多,那隻會受到老天的懲罰!我勸你好自爲之!”
說完,林嫣然轉身離開,留給關蕭山一道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