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城東回到臥室的時候,看林嫣然坐在牀頭,臉上神情有些黯然失落。
“怎麼了,還是捨不得媽走?”他連忙走過去,愛憐地將她攬入懷中。
林嫣然點點頭,“這二十多年,我們母女相依爲命,我從未離開過我媽。因爲怕她一個人孤單,就連大學我都是在本市唸的。我不想走遠,希望能時常回家看望她,”
一個女人獨自帶大一個孩子,要付出常人數倍的努力,母親的隱忍與艱辛,林嫣然都看在眼裡,她曾發誓將來一定好好孝順母親,卻不想如今還是分隔兩地。
“而且,我發現今天我媽好像有心事,我問她,可她什麼也不說,她就這麼回去,我有些不放心。”
今天嫣然好幾次跟林素雲說話她都不在狀態,也不知在想什麼,甚至有好幾次她都看到她在發呆,憂心忡忡的樣子。
“別想太多,或許她只是想回碧湖鎮,又有些捨不得你。”歐城東輕撫着她的秀髮,她的髮絲柔軟順滑,猶如上好的絲綢,手感舒服的叫他眷戀。
林嫣然點點頭,就像她捨不得母親一眼,母親一定也捨不得她。
歐城東知道她每天都想念着親人,實在不忍看她悶悶不樂,提議道:“不如我們還是把媽與外婆接過來吧!”
林嫣然搖搖頭,“我已經問過媽與外婆很多次了,她們不願意離開碧湖鎮。”
“那等你生完孩子,我們就在那邊買一棟房子,你要是想她們了,我們就帶着孩子過去住一段時間。”
林嫣然眸子一晃,隔着淡淡的水霧望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林嫣然心中欣喜,主動摟住他的脖子,親吻他的臉頰,“老公,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傻瓜,這麼一點事就高興成這樣。”
歐城東看着她清澈美麗的眼眸,心底一片柔軟,他最愛的,正是她這份單純與可愛。
兩人僅擁在一起,溫馨而又甜蜜,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忽而心動,剛想垂首吻她,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生生破壞了此刻的好氣氛。
歐城東看了一眼電話號碼,接了起來。
林嫣然看着歐城東,自他接通電話後,他只是嗓音沉悶地應着,雖然她不清楚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也聽不到是什麼內容,可她發現歐城東的臉色到後來變得不太好看。
“出什麼事了?”
直到他掛了電話,她才忍不住詢問出聲。
歐城東深邃的黑眸里布滿了陰沉,彎腰在她臉上吻了吻,“我出去一會,很快回來!”
看着歐城東英俊的背影消失,林嫣然眨了眨眼,心中愈發疑惑。
——
市警察局——
局長辦公室內,方啓明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個的氣息平穩了些,這纔敢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然而,目光一觸到男人陰沉的臉色,方啓明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歐城東進來約莫只有五分鐘,可對方啓明來說,這五分鐘卻猶如五年那樣漫長。
從剛纔開始,歐城東就抿着薄脣一言不發,修長的手指悠然地在膝間輕叩,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叫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方啓明知道,這樣的歐城東是危險的,他要是直接對着自己大發雷霆還好,他越是這樣沉默,就越是可怕。
深沉冷酷的氣息瀰漫在歐城東周身,氣氛很壓抑,方啓明感覺空氣裡明顯負壓過強,未免自己缺氧缺的窒息而亡,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太子爺,我知道您生氣,可我也是奉命行事,沒有辦法!”
“說吧,是誰叫你放的人?”
歐城東這纔開口,聲音幽冷,如同自地獄中傳來。
方啓明一臉的爲難,“太子爺,這個我不方便透露。”
“嘭!”
歐城東一掌拍在身邊的桌子上,桌上放着一茶杯,是剛纔方啓明特意叫人爲歐城東泡的,這會,那茶杯險些被震裂開去,茶水濺了出來。
“方啓明,你好大的膽子,我跟你說過沒有,沒經過我的允許,不得放人!?”歐城東陰沉的眸子裡,盛滿了怒火。
方啓明心肝俱顫,好似那一掌就拍在他的胸口,他瞄了一眼茶杯,那茶是熱的,他真擔心茶水燙着歐城東,太子爺身嬌肉貴,要是他在自己這有什麼差池,那他就是死一萬次都擔待不起!
好在茶水都灑在了桌子上和下面的地板上,歐城東身上沒被濺着,方啓明這纔將高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來。
“太子爺,我當然記得您的話,無奈這次多方施壓,上頭明確下了指示,讓我馬上放人,我實在是頂不住……”
雖然市公安局局長不算是小官了,可是比起上頭那些人來,依然是芝麻綠豆那麼點,官大一級壓死人,他要是不聽話,隨時能被他們捏死在手心。
“上頭?”歐城東黑眸劃過一絲銳利,心中已是瞭然,“呵,看來是沈熙天親自出馬了,我倒是低估了他的勢力。”
方啓明見歐城東已經猜了出來,也不再多隱瞞,“太子爺,實話告訴你吧,除了省公安廳,軍部也打來了電話。”
“軍部?”歐城東重複着,眼角陰霾盡顯。
“是老首長親自來的電話。”要不是歐戰饒也打來電話,方啓明或許還會有所顧慮,可歐戰饒是歐城東的爺爺,他想着一切有老首長擔着,這才放了心。
歐城東目光挑起,那銳利陰冷的目光,叫方啓明不敢直視。
原以爲歐城東這次一定會跟自己沒完,哪知下一秒,他將薄脣彎了彎,“罷了,人都已經放了,我再追究你也沒有用。”
方啓明不敢置信地看着歐城東,驚訝下張了張嘴,“太子爺,您說的是真的?”
可是,越瞧越覺得不對勁,歐城東臉上那抹陰冷的笑意,明明很詭異,他認識歐城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知道他纔沒有這麼大方!
——
歐城東剛走出警察局,面前就停下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從上面走下來一個身穿墨綠色軍裝的軍人。
“東少,老首長有請!”
歐城東咧了咧嘴,“那敢情好,我也正想去見他老人家。”
到了軍區大院,警衛員徑直將歐城東領到了樓上的書房,“老首長,東少來了!”
書房的門是虛掩的,歐戰饒渾厚嘹亮的嗓音自裡面傳來,“讓他進來吧!”
歐城東推門走進去,果然看到歐戰饒正拿着毛筆練書法,他不動聲色,“爺爺,您找我?”
歐戰饒沒有回頭,蒼勁有力的筆鋒在宣紙上游走,神情嚴肅認真,彷彿沒有聽到歐城東的話一般。
歐城東早已習慣,候在一旁,沒再出聲。
軍人身上似乎天生就具備這樣的氣勢,歐戰饒常常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叫人震顫。而像現在這樣不說話的時候,則更是充滿了威嚴。生氣的時候,歐戰饒喜歡在書房練字,一來是爲了舒緩自己的怒氣,二來是讓對方在等待的時間裡好好反省自己,若是對方能主動認錯,他的怒氣至少會減少一半。
可十分鐘過去,身後的歐城東依然神情沉靜,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這無疑是一桶油澆在了歐戰饒的怒火上。
歐戰饒將手中的毛筆重重一擱,轉身嚴厲地看向歐城東,“怎麼,你覺得這件事你沒做錯?”
歐城東毫不畏懼地與歐戰饒對視,“爺爺說過,身爲男人就應該肩負起男人的責任,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未出世的孩子,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責任。我這樣做,我何錯之有?”
歐戰饒氣得眉毛顫了顫,“要是你用的是正當的方法,那自然是沒有錯。可你叫方啓明違法扣人,還不允許保釋,傳出去,定會說咱們歐家仗勢欺人,無法無天!”
歐城東陰佞一笑,語氣狂肆,“我就是要無法無天給大家看看,我歐城東的女人,不是誰都能動的,誰要是敢動,我就叫他生不如死!”
“混賬!虧你曾經還是個軍人,做事居然如此不計後果,人家在警察局不吃不喝,要是真的有什麼好歹,追查出來,不僅你要負責任,整個歐家都要受到牽連!”
“爺爺不是熟讀《孫子兵法》嗎?怎麼對方略施小計,爺爺就信以爲真了?”關琳真能把自己餓死?打死他也不信!
“就算鬧不出人命,可你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若是對方不再追究倒也罷了,要是他們緊揪着不放,我看你怎麼收場!”
歐城東笑得雲淡風輕,聲音卻格外冷澈,“就算他們想算了,我也不會就此放過他們!”
歐戰饒聽着這話不對勁,頓時挑起眉來,怒聲問:“你還想怎樣?”
歐城東笑着說:“爺爺大可不必擔心,我會聽您的話,用正當的方法去對付他們!”
——
關琳自警察局出來,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外面的陽光與空氣,竟熟悉到陌生,就連身邊的人,似乎也變了。
父母看自己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心疼憐愛了,至於葉庭峰,她說不出什麼感覺,表面上似乎溫柔了許多,可她知道,那溫柔背後隱藏的還是他那顆冷漠的心。
因爲關琳絕食了三天,沈娟與關蕭山很不放心,最終,葉庭峰將關琳送到了醫院。
醫生爲關琳做了相關檢查,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輸兩瓶營養水就能回家。
回到別墅,葉庭峰讓傭人端上了熱粥,“怕你的胃受不了,先喝幾天粥吧。”
葉庭峰轉身,想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關琳自身後抱住他,“別走!”
他一怔,輕嘆,“我沒有走,你先吃東西吧!”
她抱着他不放手,臉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庭峰,你知道嗎?這幾天我被關在警察局,真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別胡思亂想,你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葉庭峰轉過身去,看着她盈盈含淚的一雙眼,深邃的黑眸一滯,“這幾天你一定沒好好休息,吃完東西就上樓睡一覺吧!”
這一刻的溫柔,真實的如同幻覺,關琳莫名情動,主動環緊他的腰身,獻上自己的紅脣。
他沒有迴應,只任她吻着他,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沒有生命。
他的身體甚至有幾分僵硬,薄脣涼涼的,不含一絲溫度,關琳鬆開了他。
當她對上他那雙沉靜如湖面的黑眸,似有一盆涼水當頭潑下,將她燃起的熱情盡數澆滅。
關琳晃動的眼眸裡有着深深絕望,“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碰我了?”
哪怕她主動吻他,他依然毫無反應?
以前他不碰她,是因爲她懷着孩子,後來孩子流掉了,他又說她身體太虛弱,還是節制比較好,那現在呢?他又有什麼樣的理由?
“你纔剛出來,還是好好休息吧。”葉庭峰沉聲說道。
好好休息?關琳聞言在心底冷嘲,這確實是個好理由!
“那好,我吃完東西就上去休息!”
關琳轉身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勺子舀着粥,淚水順着臉頰滑下,滴落在碗裡。
——
關琳在樓上休息,葉庭峰正想回公司,卻接到了蘇雪瑤的電話。
“你出來吧,我就在你家門外!”蘇雪瑤聲音透着清冷。
葉庭峰走出別墅,果然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外面。
“上車,我有話對你說!”車窗落下,蘇雪瑤的臉冰冷的好似臘月的寒風。
葉庭峰拉開後車座的門,坐上去,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凝滿冷酷,“你幾乎從來不來我的住處,急着找我什麼事?”
“別跟我裝糊塗,你應該知道我是爲了什麼而來!”蘇雪瑤冷冷地看着葉庭峰,“我聽說關琳被放出來了?!”
葉庭峰挑起眉,“這有什麼問題嗎?”
蘇雪瑤無情道:“她出來不出來我並不擔心,我只擔心你會心軟,兒子,聽媽的話,趕緊跟她離婚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葉庭峰看了看蘇雪瑤,脣角彎起冷嘲的笑意,“結婚,離婚,好像在你這都格外簡單。”
當初千方百計叫自己娶關琳的是她,如今逼自己結婚的還是她,都說他冷酷無情,可真要說心狠,其實他還不及自己母親一半!
“人爲什麼結婚?爲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伴侶,當初媽反對你與林嫣然在一起,要你跟她離婚,是因爲她與咱們門不當戶不對,再加上她後來不知羞恥地跟歐城東搞在一塊,爲了咱們葉家的名聲,你就更不能跟她在一起!”
“至於關琳,媽之前是很贊成你們在一塊的,她父親是市長,在事業上多少能幫襯到你,可她現在不能生孩子了,家世再好有什麼用?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健全的,等於毫無用處!所以,現在對你來說,關琳也已經不再合適。”
蘇雪瑤的話句句尖刻,自私而冷血,說到最後,她還不忘給自己的兒子忠告,“兒子,你要記住,對男人來說,事業前途纔是最重要的,兒女情長的男人有幾個能做成大事的?你要是夠精明,就不該讓感情成爲你的絆腳石,如果你猶豫不決,媽就親自爲你除掉這些絆腳石!”
葉庭峰眼底泛着冷壑的幽茫,脣角彎起,笑得譏誚,“媽,你總是這樣爲我着想,我真該謝謝你!”
聽着葉庭峰一字一句,似乎是自齒縫裡擠出上面的話,蘇雪瑤面無表情,“兒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媽的苦心,這是我叫律師爲你擬的離婚協議書,你看看吧,這樣的條件,應該也不算虧待她了!”
葉庭峰將那離婚協議書拿過來,不知爲何,就想起林嫣然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眸,大手不由攥緊,將紙張捏出了數道猙獰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