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羅,醫院,高級病房。
自從彥熙昏迷了三天醒過來以後,就沒有和若楓說過話,若楓只是安靜地留在病房裡照顧他,喂他吃飯,喂他喝水,在他睡着的時候纔打開電腦處理組織裡的事情。
只是,他們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好幾次,若楓想跟彥熙說話,彥熙都狀似隨意地偏過頭去假寐,擺明了就是不想理他,弄得若楓只能苦笑。他知道彥熙在怪他,怪他騙了他,也怪他隱瞞了他這麼久。只是,這樣的事他要怎麼告訴他?
“主子,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傑柯彙報完彥熙讓他做的事情之後,突然間冒出一句話,惹得坐在一旁埋首於電腦裡工作的若楓都擡起了頭注視着他。
“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彥熙搖搖頭,這個身體經過這一次的大病之後明顯比從前虛弱了不少,甚至說久一些時間的話也會覺得疲憊,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問道,“黎佑那邊怎麼樣了?”
說到黎佑,傑柯就想到那個讓人無語的王子,每次看到他就抓着他狂問彥熙的下落,弄得他現在看到王子就要落跑。
“王子還在派人到處找您。”傑柯簡單地回答,反正這裡很安全,他聽說若楓已經將主子入院的記錄消除了,所以王子要是想找人,估計還要再折騰一陣。
“你告訴他,我回意大利處理一些事情,過一陣就回來。”彥熙想了想,若是知道他離開的消息,羅斯家族的人應該就會對黎佑動手吧,他們對於彥熙還是很忌憚的,畢竟王對彥熙很是讚賞,若是他離開了,那麼他們應該會從單純的黎佑身上下手。
傑柯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了,麗莎小姐跟王子殿下走得很近。”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主子,見他神色無異,才繼續說道,“聽說羅斯家族有意請王爲麗莎小姐和王子殿下賜婚。”
想到黎佑氣急派壞的樣子,彥熙忍不住勾起嘴角,那傢伙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等一下,這樣一來,他突然間離開,羅斯家族的人應該會認爲他是知難而退吧?這樣的話,他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順勢而爲呢,只是,可憐的麗莎小姐,要利用一下她了。
“你知道從前露娜王妃的事情麼?”彥熙突然間換了話題,說到了其他東西。
“露娜王妃?就是那個被抓姦在牀,然後連帶着整個家族都遭到王的打擊的那個?”傑柯一臉的雲裡霧裡,不知道彥熙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人。
倒是若楓,微微蹙眉,擡眼打量着彥熙,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彥熙沒有理會若楓打量的目光,徑自回答,“從麗莎開始,讓羅斯家族走向覆滅吧。”
這其實是個很簡答的道理,麗莎和黎佑的婚事,雖然不至於是斬釘截鐵的事實,卻是埃塞羅皇室裡大家都認可的事情,也就是說羅斯家族以後很可能就是王妃的孃家,再加上如今羅斯家族的勢力,誰都不會瞎了眼去撞羅斯家族的人。反過來,若是麗莎和黎佑的婚事吹了,那麼羅斯家族就沒有了皇室的庇佑,還可能站在令皇室蒙羞的位置上,那麼那些對羅斯家族虎視眈眈的人就會冒出來,成爲羅斯家族覆滅的助力。
所謂樹倒猢猻散,偌大的羅斯家族若是走向了下坡路,還會有多少人依附呢?這個問題,還真是值得研究。
“是。”傑柯已經瞭解了彥熙的意思,躬了躬身行了個禮,隨後又向若楓微微躬身頷首,便離開了房間。
待傑柯關上了病房的門,若楓才起身,扶着彥熙躺下,爲他蓋好被子,見他閉上了眼睛,不由得泛起苦笑,轉身欲走,卻不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驚喜地回過頭看向彥熙,他終於肯理他了麼?
“被忽略的感覺怎麼樣?”彥熙似乎累極,眼睛沒有睜開,連聲音都有些虛弱,今天他似乎有些思慮過重,跟傑柯說的時間也有些過長。
“很難受。”若楓很誠實,沒有隱瞞自己的難受。
即使知道自己犯了錯,但是得不到他一個眼神的自己,依然覺得很難受,彷彿心底有一個龐大的黑洞,不斷地泛着苦澀無奈,卻無力阻止。
彥熙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卻好像他們之間存在着一道長長的鴻溝,無法逾越。什麼叫近在咫尺,遠在天邊,他這幾天算是徹底地瞭解了這個中滋味了。
“過去十年,我就是這種感覺。”彥熙的聲音依然很輕,很平靜,很沉穩,彷彿在敘說一件極其平淡的事情,而不是在訴說着他的委屈,他的難受。
“對不起。”若楓抿脣,看着眼前這張蒼白虛弱的臉,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話。
“爲了一個破爛玩意兒,你折磨了我十年,勉強了自己十年,這份傷害,就算讓我多活十年,也彌補不了。”彥熙終於睜開了眼睛,深邃寧靜的瞳仁裡清澈見底,卻,透着一股不甘。
這十年,他掙扎過,逃跑過,痛苦過,也努力過。殊不知,這些痛苦,竟然都是這個折磨了他這麼多年的身體賦予他的,他原本可以恨若楓,可以厭惡南宮柔,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只要遠遠地躲開就可以期待遺忘。如今才發現,這一切的痛苦,竟然都源於他自己,追根究底,居然是因爲他。
說到底,能怨的人只有是他自己,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痛恨自己這副頑疾纏身的身體,若是沒有這些,他和若楓大概早就在一起了吧,沒有南宮柔,沒有這十年的追逐逃避,也沒有他們之間那份若離若即的痛苦。沒有想到,這場騙局裡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他自己。
“我們,回不去了,對吧?”彥熙苦笑,蒼白的臉上掛起了幾不可聞的苦澀笑容,這麼多年的追逐,他們都已經累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