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笨昨天我才和你說過事不過三現在好了平白又糟蹋一次我的身體”
渾噩飄浮身體輕得好似沒有一絲半點的質量簡素感覺不到痛意唯一能發覺的是自己的心脆弱不堪
不是受了什麼情傷一類的脆弱而是就像是靈魂被什麼重創了一般饒是她拼盡全力想要留在那具身體裡可總歸是……做不到
青天白日有個男子緊緊抱住了她一遍一遍地喚着“素素”“素素”……他的聲音讓她倍感親切又覺得那樣那樣遙遠
遙遠遙不可及不論怎麼努力都抓不到……
之後意識昏沉簡素覺得自己眼前一昏黑自己整個人再無意識
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熱感覺不到別人的眼淚和哭泣感覺不到……過去細數的愛恨情仇
從這裡開始也許便是另一場夢了吧冰冷絕望了無人煙寂寞不已
宗政席親眼看着簡素的雙眸就這樣合上了她的動作連貫到沒有一絲的猶豫和過渡他還沒聽到她喊一聲疼沒有和她好好說說話她便這般如落葉如枯藤沒了言語一如淹沒在了漫漫的黃沙塵土之下
“素素素素你醒醒醒醒……”一手去貼着簡素劇烈漫血傷口的胸部宗政席歇斯底里得讓人害怕驚懼
尚柔蹲在了他的身邊神情間有膽顫驚寒“阿席醫生馬上就來了你別這樣你清醒一些這位小姐她不會……有事的”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那樣沒有底氣尚柔言畢深深地看了簡素一眼再是見着宗政席小心翼翼地撕去了她面上的人皮面具
“瞧素素你總是喜歡戴這些東西這張面具哪裡有你千分之一的好看”沒有懷疑尚柔從宗政席的話裡聽了深沉濃烈的情意這樣厚重的情感哪怕是在對着她的時候也是不曾出現了
若換個場合尚柔不知道該嫉妒成什麼模樣了可偏偏就是面前這個女人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她
整張臉上的血色快速退去簡素的兩片粉脣也變得蒼白那一副憔悴凋零的姿態恰恰鐫刻成了一簇驚心動魄的美
尚柔從來不知道一個瀕臨死境的女子還可以這樣美美得不染塵埃美得讓人生不褻瀆的念頭
救護車趕來時周圍的人羣早已被驅散至於開槍的人也有人去追查了
護士們下來後先給簡素做了緊急止血之後二話不說簡素被轉送進了醫院
簡素不喜歡醫院這個地方可她卻是不止一次來到這裡三番兩次重傷狼狽她的人生莫不是還要與醫院這種地方結緣了
尚柔本是打算留在醫院裡和宗政席一起等着簡素醒來的可惜宗政席並不給她機會以外頭過於兇險的名義宗政席親自送了尚柔回宮並囑咐她不要多想自己會早點回來
可是早點是什麼時候呢尚柔一手扶着主殿外的一根白玉石柱許久微微苦澀地搖了頭“阿席管得住你的人可我怎麼覺得你的心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便再不屬於我了呢”
陸陸續續趕到的人有很多有些是宗政席認識且熟悉的也有些是他不熟悉但認識的還有些是他不認識也不熟悉且不想去認識的
簡素懸在空中迷茫地看着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宗政席低埋着頭簡素卻能感覺得到他的痛心期盼還有無能爲力
樓希澈脣色微白不發一言簡素不經意的瞬間掃見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晶瑩
齊叔叔和顧胥禮站得老直齊叔叔周身是一種死寂枯萎的味道這讓簡素心驚又難過而顧胥禮則是虛扶着齊威整個人也是喪氣低落得很
簡素最後在病房外飄了一陣便回到了病房裡
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然不知被誰拉扯了一把簡素只覺得一瞬間眼前有光緊隨之便是另一個靈魂落入了那體內
“我說過你重病或者死亡的話這具身體我就能重新接手了以你現在的靈魂強度你不是我的對手”那一個簡素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於是簡素成了一個飄浮的魂靈
“雖然很抱歉但是這具身體被來來回回折騰了這麼多次想來也用不了多久了在最後這點時間裡還是讓我去查清楚我父親的事吧這樣即便自此身死我也無遺憾了”
簡素無言以對只能傻傻地飄着悲傷地流着眼淚可她的眼淚這偌大的手術室裡也只有她自己還有那個進入了簡素體內的魂靈能看到
“素素你別怨我對你我已經仁至義盡最後給你一個忠告早些重新找一個合適你的軀體吧不然你早晚會消逝的一直以來我都是蟄伏在你的大腦裡才能得以喘息可我最終會隨着這幅軀體消逝你跟着我也沒用不過是死同寢的結局罷了”
“我曾經記恨你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慢慢地覺得你其實挺可愛的你的心底有求而不得的執念可你把它埋葬了起來這樣或許纔是對的吧可我是個癡兒我認定的事一定是要做的”
“我原來還想讓你和那個大部長好好過日子女人呢其實不用想太多誰對你好你就和他好可惜了可惜了這具軀體……”
“素素你走吧記住儘量不要出現在陽光底下不然你會死得更快這是我的親身教訓便宜告訴你了嗯”
簡素突然生出了種無家可歸的錯覺多想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恢復原樣了
可是原樣什麼才叫做原樣呢
按說她其實早該死了的所謂命不該絕最終還是逃不過一個孤零零的下場
昏沉意識中是混沌的灰簡素浮浮沉沉地聽到了不少這樣那樣的言論再度醒來的前一刻她約莫是聽到了“太奇怪了”這麼句話
天黑了
這場手術進行了多久簡素已經不記得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有好些人輕手輕腳地進到了病房裡走在最前的則是宗政席
哦對了她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有這男人的一份原因吧
其實她不是什麼仁慈寬厚的人更沒想要以命換命她只是想不到自己好心地推開了尚柔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樓希澈站在了手術室外並不進來倒是寧梓鄫沒了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一張俊臉緊繃
走上前觀望了下病榻上的人寧梓鄫沉默良久只吐出一句:“難說”
簡素飄到了齊威身邊輕輕地想要挽住老人家的手可她的手就這樣穿過了齊叔叔的大掌
失措無言鋪天蓋地的惘然蠶食了她的思緒簡素委委屈屈地飄開了
嗚嗚……沒有人能看見她了在擁有了這麼多之後她一瞬間又把什麼都失去了
讓她多事讓她見義勇爲……
飄出了病房簡素一點都不覺得能飄好玩了她像一隻被丟棄在街頭的流浪犬一樣坐在石椅上低低啜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靜靜地坐到了她身側頓了頓遲疑地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
好奇怪他的手心竟然是有溫度的
“別哭哭很醜”一點都不像是在安慰人簡素哭得更用力了
樓希澈掏了面巾紙出來未幾又是想起了她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還有我”
悄然擁住了簡素樓希澈的聲音溫醇盪漾像最濃烈的酒又像最迷人的花香像茫茫深海上一塊救命的浮木
簡素突然停止了抽噎懷疑地望着身側的男人他剛剛……是在和誰說話
一手在樓希澈面前揮了揮簡素不解這男人真的是在和她說話麼
樓希澈卻是撫上了簡素胸前的項鍊“外祖母是個巫女……我曾經好奇過這世界上真的需要巫女這樣的職業嗎事實證明嗯有個當巫女的外婆也挺好的對不對”
三兩下解釋清楚了簡素的疑惑
簡素耷下頭悶悶地問“這和你看得見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條項鍊說是有聚魂的作用我以前是不信的但它被我帶在身邊很多年了之後你成爲了它的主人”
多麼荒誕的理由
可簡素除了相信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一把圈住了樓希澈她哭訴道:“我沒有身體了也許我很快就會死了以前我不會捨不得的可現在我不想死了”
“好”樓希澈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在做一場夢可既然是夢晚一點醒也沒關係的吧
病牀上的簡素幽幽轉醒了樓希澈牽着個小魂魄去看望她那女子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眼裡有幾分藏而不露的詫異
“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畢竟不是那個陪在齊威身邊好些日子的簡素病榻上的人縱然有心對這些人好點……她已經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可說真的她對這些人毫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