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茶樓內,他故意將劍放在桌上,那人果然一眼發現了其中端倪。雖然滿是好奇心切,不過憑他對他的瞭解,花傾顏心思百轉如琉璃,如若不與之深交,很難猜測他心中真正想法。那之後,或許是他太過心急,另一個話題沒有成功繼續下去。
聿霖又展開方纔的信箋細細看了一遍,待確定理解了宮主的每一道命令,便將它湊近燭火一把燃成了灰燼。
那個風神俊秀的白皙少年,究竟有什麼本事,竟連素有冰美人之稱的宮主都動了心,不惜動用她的力量助他偵破大案?
聿霖蹙眉回想着信中所言之事,長嘆一聲翻身上榻,明日又是奔波的一天。
碧璽宮內,碧漣漪正懶懶躺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嫣兒手端一個熱氣騰騰的瓷碗小心翼翼地踱了進來,見宮主正在假寐,便也不打擾,只將碗放在案几上晾着,正欲告退,忽然聽得一個閒散的聲音開口喚道:“嫣兒?”
“宮主,您醒了。”嫣兒傾身上前捧起瓷碗,輕聲道:“這是剛剛命人做好的蓮子燕窩羹,宮主這些天都沒能好好休息,可千萬別爲旁人的事情累壞了身子。”
“不妨事。”碧漣漪擺擺手,支起身單手托腮望着外面沉沉的夜,順口問道:“左權使那邊有消息了麼?”
“還沒有。”嫣兒垂下頭去,“京城離泉州這麼遠,雪兒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呵,放心,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碧漣漪輕嘆了聲,“不過是隻送信的鴿子,倒是讓人好生惦記。”
“那是,雪兒可是聰慧得很呢,一定可以找到左權使,將信安全轉達。”嫣兒拍掌笑了起來,小小的臉上毫無愁色,一心一意想着那隻通體雪白的信鴿,眉眼彎彎。
碧漣漪卻是面色一凜,沉聲道:“這次京城少不了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牽扯出千絲萬縷的幕後組織,一着不慎,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嫣兒見宮主心情不鬱,低頭噤聲不敢多言。雖然不瞭解宮主心中究竟想些什麼,不過宮裡的姐妹們私底下都在傳言,宮主是看中了那天日晷山莊的俊俏公子,此番傾盡全力相助的對象,也是他。只是不知道宮主的心意,那個對誰笑起都溫柔清淺的少爺公子,究竟知不知道。
“前幾天抓回來的男人怎麼樣了?”碧漣漪冷不丁開口問道。
神思遊蕩的嫣兒呆了一下,反應過來宮主問的是誰以後不禁打了個哆嗦,眼中有着不加掩飾的恐懼,“那個人……那個人已經奄奄一息,還是不肯說出有關月神宮的事情。”
“哼!頑固之徒!本宮倒要看看,他的忠誠能換來什麼回報!”碧漣漪冷哼一聲,拿過湯碗一飲而盡,甩手道:“今晚本宮親自去審。”
“是。”嫣兒捧起瓷碗,低頭跟在碧漣漪身後,想起那人慘不忍睹的情形不由腳底一滑,險些絆倒在門檻上。
碧璽宮,碎玉閣。
碎玉閣是專門審訊犯錯之人的修羅地獄,碧璽宮內無人不知閣中總管李斧頭的手段之殘暴,在他酷刑之下,再倔強的鐵血男兒都受不了,不是在痛苦中失了性命便趁着還有一口氣在,將審訊的問題傾述告知。
這裡是遠非常人所能想象的真正的地域。
碧漣漪腳步不停,一路來到碎玉閣前,守門的侍衛見到她,忙不迭問了聲宮主好。隱隱有遙遠的喊叫自閣中傳出,碧漣漪蹙起秀眉,“還是不肯說?”
“回稟宮主,他一直說自己只是一介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什麼月神宮。”侍衛朗聲回答,顯然見慣了這等殘暴場面,對於耳邊充斥的痛苦呼號充耳不聞。
“哼,骨頭倒是硬得很。本宮倒要看看,他能撐到幾時!”碧漣漪發出一聲冷笑,命令:“開門,本宮親自去審。”
“宮主……”侍衛一聽她要進去,不由得有些猶豫,“場面血腥,宮主還是迴避得好。”
“怎麼?”碧漣漪揚眉,冷眸一橫,“本宮連這點事情都需要你來提醒?別忘了你的身份,開門!”
“是!”侍衛身體站得筆直,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緊閉的大門。頓時,濃重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哎呀!”嫣兒腳下一軟,幾乎快要哭了,卻不得不緊緊跟在宮主身後,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襬,不被地面上深淺不一的血跡弄髒。
呼號的聲音越來越大,走廊盡頭,碧漣漪看到了那個幾天前還跪在她腳邊不住求饒的莽漢,不由也倒吸一口冷氣,脊背不自覺地僵直起來,直直望着眼前的景象。
廊道盡頭的鐵架上鎖着一個“人”。如果他還可以用“人”還形容的話。
渾身赤裸,十指盡斷,雙目被剜,兩耳被割,整張臉上血肉模糊,身上卻沒有半絲傷口,有蒼蠅和蜘蛛在他手上潰爛的傷口處爬行,發出嗡嗡的鳴叫。
饒是碧漣漪自小見慣了死傷無數,目睹眼前景象時還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宮主……”嫣兒顯然已被嚇破了膽,囁喏着縮在她的身後,渾身像篩子一般抖個不停。
有腳步自裡面更深遠的房間傳出。
碧漣漪只覺渾身冰冷,空氣中瀰漫的濃重血腥令她作嘔。她轉過頭望了一眼鐵架上那個昏死過去的俘虜,驚懼之餘,也不由爲他剛強的意志力感到震驚。
究竟怎樣的信念,才能令一個男人遭受如此痛苦依舊咬緊牙關,不肯吐露半句實情?她拍了拍嫣兒發抖的身體,忽然對這人產生一股無法言說的敬意。
“宮主,您怎麼來了?”怔神間,耳邊傳來一聲閒閒的問候,碧漣漪回身,看見了素有鬼手刀之稱的李斧頭。
此人不過四十來歲,相貌黝黑,兩隻眼睛深深凹陷,看起來顯得很是恐怖。此時他枯瘦的手裡拿着一把樣式超薄的刀片,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這個人骨頭硬得很,怎麼用刑都不肯說,屬下還在想要不要跟你稟報一下,做個決斷。”
碧漣漪看着他氣定神閒的輕鬆神色,一時間感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冷凝,目光盯着他手中那把精巧的刀片,“還要做什麼?”
“哦——”李斧頭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晃了晃手裡的刀片,“反正他不怕痛,屬下正好想要做一面鼓在下次宮慶的時候獻給宮主,這不,打算把他的皮剝下來呢!這男人一看就是練過武的,皮膚緊緻得很,很適合做鼓面。”
“嘔……”身後的嫣兒聽到這裡,已經控制不住地彎腰嘔吐,整個人搖搖欲墜。
碧漣漪蹙眉,看着李斧頭笑得一臉輕鬆,強忍着胸腔內翻涌的不適開口道:“本宮不需要這種玩意兒,給他個痛快,賜死。”
“可是他的皮真的很好啊……”李斧頭還在不甘心地嘟囔,忽然眼神一亮,請求道:“宮主若是不要,可否把它讓給屬下?唔——這麼好的韌性,破壞了就可惜了。”
“隨便你。”碧漣漪說罷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先把他殺了,餘下工作隨你,省的他活着還得鬼哭狼嚎,吵死了!”
“是!”李斧頭喜滋滋地轉過頭去,盯着男人赤裸的身軀,彷彿一隻屠夫看着板上羔羊,喃喃道:“從哪裡下手比較好呢?唔——可不能浪費……”
碧漣漪拖着嫣兒走在血跡遍染的長廊,李斧頭的話語漸漸聽不見,唯有交錯的腳步聲響徹耳畔,在寂靜裡顯得尤爲詭異。
忽然,李斧頭驚奇地“咦”了一聲,這聲音大得出奇,令已經快要出門的碧漣漪堪堪頓住了腳步。
番外。
仗義救人值得人們稱道,但清白做人卻着實不容易。下面我們就講一個一身清白的人的故事。
古時,有一個人,名叫熊本,是細川侯的部下,職位十分低微。他身材短小,相貌平平,臉色蠟黃,微帶病容。照說他年紀不大,可是滿臉的皺紋深陷,一頭的亂髮,鬍鬚也是蓬蓬鬆鬆的。他雖其貌不揚,家裡也窮得叮噹響,可是平日裡卻爲人樸實而講義氣,並且篤信佛教,朋友鄰居對他甚有好感。
一天,他正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一個收舊貨的人挑着副籮擔路過,邊走邊吆喝:“有舊衣舊鞋,舊貨舊古玩好賣羅!”熊本見他籮筐裡有一尊木雕菩薩,就叫住他道:“喂,收舊貨的,你也不怕罪過,怎麼連菩薩都可以買賣的?”收舊貨的見是個吃公事飯的,也不敢太放肆,只好陪笑說:“老哥有所不知,吃我們這碗飯的,人傢什麼東西肯賣,我們就收什麼。人家既然肯賣菩薩,我也就收下來了。”熊本將這尊菩薩恭恭敬敬雙手取過來看,原來這是一尊觀音菩薩,由黃楊木雕刻而成。這佛像身高1尺,刻工甚是古樸細緻,油漆講究,握在手裡沉甸甸的。他心裡歡喜,又怕菩薩被人丟來扔去的橫遭褻瀆,就花了200文錢買下來,那個收舊貨的原是用150文錢收下的,轉手賺了50文,脫手也就算了。
且說熊本將菩薩捧進屋去,拿出一塊軟布來輕輕揩拭,然後畢恭畢敬地供在佛龕裡,天天上香禮拜。
一天,熊本見佛像的腳部油漆有些剝落,裡面的木質黝黑如炭。他甚是惋惜,就取出布來,從頭到腳,連佛身帶蓮座,細細擦拭。不料一不小心,“噗通”一聲,菩薩失手落在地上。熊本連叫“罪過”,跪倒在地,拜了兩拜,睜眼去看,只見菩薩底下的蓮座已經跌壞,脫落,與佛像一分爲二,菩薩的肚裡金光閃閃的是什麼東西?他吃驚得連嘴巴也合不上,小心翼翼撿起佛像,“咣”一聲,一根金屬條落在地上,接着,像排隊似的,這些金屬條“咣咣咣咣咣”一一瀉在地上。啊,原來佛像裡還藏着這麼一些東西,這就難怪這座佛像這麼沉了。熊本將佛像與蓮座合上了,然後再來看這些金屬,細細一看,啊,黃澄澄的,全是金子,足有30條。就算1兩一條的話,也有30兩之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