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十個人中，有兩個外貌看上去最爲老邁，修爲看上去最爲弱小的老者。
一個名爲石龍，一人名爲陸蓉，兩個人坐在大廳的最下首，靜靜地看着陰無道這幾個後輩晚學在那裡高談闊論，無形裝逼。
八百年前，在皇甫天狼還沒有成爲半聖之前，飛仙宗的石龍，與天槐宗的陸蓉，被稱爲當時大乾皇朝實力最強的一對璧人。
兩個人全都是在五百歲以內成就的帝級巔峰，修爲天賦，一點兒也不比皇甫天狼弱上多少。
更重要的是，八百年前，兩個在嘗試突破成聖的時候，曾先後都在天劫中有所領悟，成功突破成爲半聖之體，可以說，他們是比皇甫天狼更早的半聖。
只是他們的運氣不太好，在突破成爲半聖的同時，他們亦被天劫重創，且傷勢要比皇甫天狼當年嚴重得多。修爲更是直接退回到了魂皇巔峰，勉強能夠苟延殘喘。
所以，他們哪怕是成爲了半聖，卻因爲修爲低微而倍受宗門輕視，尤其是最近兩三百年來，隨着他們生命氣息的逐漸減弱，隨着他們恢復巔峰的希望越發渺茫，宗門內包括宗主在內的一干長老，已經越發不把他們給放在眼裡。
門下的弟子凋零，修行資源的分配不足，甚至很多時候還要看一些帝級晚輩的臉色。
這一次，若不是因爲得到了皇甫天狼被李聖代給醫好的消息傳來，飛仙宗與天槐宗的這些長老，或許根本就不會想到他們宗門內還勉強活着的兩個垂垂老朽。
所以，對於李聖代的醫術，在座的十個人中，沒有人會比他們兩個更爲期待、渴望。
但是現在，他們兩個甚至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安靜地坐在角落，仰視着廳內的這些後輩高談闊論，耀武揚威。
雖然同樣都是傷員，但是誰讓他們現在的實力最爲低微呢？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宗門內的勢力更是如此。不管你以前的實力再怎麼輝煌，失勢的時候都得像烏龜一樣縮着腦袋過日子。
“這個小夥子確實很不錯。”石龍靜靜地看着廳中的鏡像，淡淡地向陸蓉傳音道：“年紀輕輕就能擺脫美色的迷惑，不被男女之事所擾，很難得。”
陸蓉雖爲女性，卻也點頭附和，“這個世界上，只有強弱，沒有男女，看不透這一點，成就終歸有限。”
“那兩個小姑娘，雖然天姿不俗，不過到底還是籠中之鳥，沒有見過外界的殘酷，若真是生死搏殺，那個叫李聖代的，可能眨眼間就能取她們二人的性命。”
石龍輕笑：“老太婆言重了，不過才十幾歲的小娃娃而已，尤其是像君如意這樣的天階種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倒也可以理解。想當年，咱們不也是這麼一步一步地走出來的麼？”
“老太婆，你覺得這個李聖代，能醫得好咱們身上的傷勢讓咱們的修爲恢復如初嗎？”石龍最後又問了一句，言語之中，多有希翼。
陸蓉爽朗笑道：“石老頭兒，都過去幾百年了，難道你還沒有看開嗎？”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老身雖然渴望能夠恢復修爲，但若是機緣不到，老身也不會強求。左右不過一死而已，老身已經活了一千七百餘年，早就活夠了！”
“不過呢，”話鋒一轉，陸蓉接着說道：“這個叫李聖代的小夥子，確實不同於常人。”
“身中女神之吻與藍魔之血兩大奇毒而不死，甚至還有餘力能夠在兩個魂尊女娃娃面前耀武揚威，足見其非凡之處。說實話，老身還是蠻看好他的。”
石龍點頭，他心裡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李聖代雖然年輕，但卻有着遠勝一般年輕人的淡定與從容。
尤其是在他提到自身醫術的時候，那種莫名的自信，感染力十足，全部都是由內而發，自然表現，絕不是在誇誇其談、大放厥詞。
石龍相信，這是一個有真本事的年輕人。
至於他到底能不能醫得好半聖級別的傷患，說實話，石龍心裡也沒底氣。
半聖級別的治癒魂師，整個天魂大陸也沒有幾個，要說李聖代這樣一個才十幾歲的小娃娃，修爲甚至只有學徒二級，能有完全醫治半聖的本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我跟你不同。”石龍接聲道：“前段時間，冥冥之中我已有所感應，我的壽元已經不足百年，如果百年內我的實力沒有恢復，我的修爲沒有突破，我將必死無疑。”
“而我呢，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越老越是怕死，雖然已經活了一千八百餘年，可是我感覺自己還沒有活夠，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要再搏一搏。”
陸蓉默然。
如果能好好活着的話，誰特麼願意去死？
之前她說是看透了生死，其實不是看透，而是因爲看不到生的希望，只能無奈地去接受死亡而已。
論年歲，他們兩個的年齡都已經遠遠超過了帝級巔峰的最大壽限，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死，全仗着當年突破半聖後的壽元增幅。
但是現在，這最後的一點兒壽元，也快要耗盡了。
百年的時光，在常人眼中那是足夠漫長，但是在他們這些帝級巔峰與半聖的眼中，只是一眨眼而已。
“如果這小子真的能夠讓我重回巔峰，那就是相當於又給了我一次重生的希望。”
石龍的心緒有點起伏：“傳言不是說，皇甫天狼那個鳥人爲了報答李聖代，答應替他護道十年麼？”
“在我看來，十年算個屁呀！皇甫天狼就是在欺負年青人不懂行情，若是真請到一位半聖級別的神魂治癒魂師出手，豈是區區十年護道就能應付得了的？”
“怎麼，”陸蓉反問道：“這麼地憤憤不平，若是換成是你，難道你還能認他爲主，護他一生不成？”
石龍鏗聲道：“認主不可能，不過護他一生又有何難？！”
“先不說他現在身中劇毒，隨時都有可能會嚥氣斃命，命不長久。”
“就算是他沒有中毒，就憑他現在的魂修資質，這輩子能夠達到魂宗都是天幸，壽元甚至連兩百年都不到，護他一生，時間很長嗎？”
察覺到石龍言語之中的強烈暗示，陸蓉擡頭深看了石龍一眼，淡聲道：“石老頭兒，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耍什麼心眼兒了，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這麼繞來繞去的，很有意思麼？”
“哈哈哈……”石龍高聲笑道：“就知道瞞不過你，都快兩千歲的人了，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冰雪聰明。”
“我想要私下去跟李聖代見上一面，需要你用武魂幫我掩護一下，不要被這些後輩看到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石龍直言不諱，陸蓉眉頭一挑：“幫你不是問題，不過你現在見他想做什麼？莫不是你想撇開這幫混蛋去玩私活兒？”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石龍沒好氣地白了陸蓉這個老女人一眼，道：“那孩子一看就是一個心智堅忍且心黑手狠之輩，連打女人都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光明正大，若論無恥與不要臉的程度，他已經能與五百歲時的我相比肩了。”
“所以，陰無道還有鬱長生他們唱的這齣戲多半會被看穿，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老命交給一個心中充滿惡念甚至恨不得想要讓我直接死掉的醫師。”
陸蓉鄙視地看着石龍，“不要往你的臉上貼金了，你在三、五十歲時就已經臉皮厚如城牆，不知道壞了多少良家婦女的名節了，還五百歲，蒙鬼呢？”
石龍一臉尷尬：“這不是重點好嗎？”
若不是陸蓉的靈霧武魂可完美地屏蔽掉符文陣法與魂修神唸的監視，石龍真不想跟這個囉嗦的老太婆多說一句話。
“正好，老身也有這樣的想法。”陸蓉淡聲道：“一會兒老身去的時候，可以順帶把你也給捎上。”
說完，陸蓉站起身來，以身體不適不由提前退出大廳。
石龍心中一喜，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他就知道這老太婆不會這麼輕易認命。
陸蓉走後不久，石龍也起身告退。
大廳裡的人全都在聚精會神地看着鏡像中的影像，根本就沒有人去在意這兩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
半聖，實力能夠完全恢復的話纔是半聖。
不能恢復的話，也就只是兩個還可以稍微再利用一下的廢物而已。
而現在，大廳裡的這些人，明顯還不太相信李聖代有治癒他們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