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裴曜辰長嘆一聲，越發用力摟緊了她。
倆人沉默下來，好半天，裴曜辰才伸手關了燈，疲憊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
夏至卻幽幽地問道：“可是我還是想知道一件事情。曜辰，如果情況不樂觀，如果到最後仍然需要你選擇，你會選擇誰？我？還是孩子？”
她不想再跟他做這種隱晦的躲來躲去的遊戲了，無論如何她都想要個答案，就算是欺騙，她也要！
因爲在這一刻，欺騙也意味着他對她有着最起碼的疼愛吧？
裴曜辰再長嘆一聲，“夏至，你爲什麼要胡思亂想？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清楚嗎？你爲什麼要一再置疑呢？你知不知道，你問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心有多痛？”
夏至咬牙，“我就想知道。”
裴曜辰頓了頓，緩緩說道：“不會有選擇的。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夏至，好好睡吧！一切都交給我來操心好嗎？”
夏至聽了，不由越發地絕望。
知道無論她如何逼問，他始終都不會給出任何一個答案了。
他在跟她耍太極，樂此不彼……
她狠狠地咬住了脣，有血腥味一點點地在口腔中瀰漫，眼睛脹痛得厲害，但她驕傲地沒有讓淚水滾落而下。
她突然極度地厭惡自己，只覺得她是如此的愚蠢如此的可憐如此的卑微，卑微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她明明早就知道了他的選擇，可是卻始終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改變他……
她讓自己在他眼裡活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想到這裡，她真的想推開他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但是，她終究是沒有動。
她只是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閉上眼睛平靜地說：“我明白了。我累了，睡吧。”
“晚安。要做個美夢。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記住一切有我。”裴曜辰在她耳邊呢喃輕語。
夏至沒有再說話，因爲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她需要時間來撫平傷口……
夏至一夜未眠，睜着眼睛一點一點地捱到天明，才閉上了眼睛。
很快，她聽到裴曜辰起身洗漱的聲音，也明顯地感覺到他躡手躡腳地走到牀邊低頭細細打量着她。
她厭惡至極，卻努力保持着平靜而序的呼吸聲。
在這一刻，她是惶恐着他的觸碰的。
幸運的是，他並沒有像從前很多個日夜一般會趁她睡着的時候輕吻她，他只是看了看她，然後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之後便離開了。
夏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呆呆地凝視着天花板，而雙手毫無目的地放在腹部來回地摩挲着。
孩子起先一動不動，時間一長，便像與她那嬉戲一般在她肚子裡拱來拱去，讓她的腹部一會兒這裡鼓起一個包塊，一會兒那又起來一個包塊，起伏不停。
她感受到他的雀躍，心一痛，眼淚便無法抑制地順着眼角滾滾而落。
而此時，韓景和楊雅竹正好推門而入，一看到她呆呆地凝視着天花板，眼角不停滾落淚珠的畫面，倆人對視一眼，已然明白了一切。
韓景挑了挑眉，冷冷笑了，低聲說：“看來命運要讓我們繼續。”
楊雅竹只覺得他的笑刺眼得很，皺了眉頭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韓景也沒跟她爭，自轉身離去。
楊雅竹走到夏至身邊停住，並沒有說話，而是扯了紙巾替夏至輕輕拭淚。
夏至回過神來，不由狼狽地轉過了頭起身坐了起來，接過她遞上的紙巾胡亂地擦了淚，低聲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楊雅竹嘆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樣子你沒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夏至無力垂頭，囁嚅着，“是。”
“他太過分了！夏至，爲這樣的男人犧牲太不值得了！我們走吧！我這就帶你在他面前徹底消失！讓他什麼都得不到！”楊雅竹義憤填膺地說。
夏至搖頭，“我不想走。”
“爲什麼？！夏至！你別告訴我，你還在想犧牲自己給他留下孩子！這不值得！”
“我知道。可是我欠孩子的。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二十六年了，早已看過了這個世界的精彩，甚至有些厭倦了。可他還沒有看過這個世界呢！雅竹，你不知道他他每一天都精神亢奮得厲害，我能感覺他有多期待從我肚子裡出來好好看這個世界。
我，本來就虧欠他太多，不能再這樣生生地扼殺了他的權利。這樣做不是爲了裴曜辰，你說得對，他不值得我付出，可是這個孩子值得！”夏至苦澀而堅決地說。
“可你知道嗎？這對孩子也是不公平的！你有沒有想過，你把他留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母愛該怎麼活？”
楊雅竹尖銳地問道，“像裴曜辰那樣冷酷的人，你能保證他會一輩子對這個孩子好嗎？如果某一天，他又找到了另一個比你更像他戀人的女孩呢？他會不會又極度渴望和那個女孩共同孕育孩子呢？你別告訴我沒這種可能，這個世界的荒誕不是你我這種凡人可以估算的！”
“的確。你說的那種可能性的確可能存在。所以我想拜託你不要因我而與裴曜辰結怨，因爲我希望你能夠成爲孩子的乾媽。幫我好好盯着裴曜辰。如果某一天，真的遇到你所說的那種情況，我希望你和韓景能夠想辦法把孩子帶離他身邊由你們來撫養。”
夏至一臉哀求地說，“雅竹，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負擔，我不應該將這個負擔強加於你身上。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了。所以，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幫我！”
楊雅竹氣結，“夏至！你別妄想我會答應！我絕不會答應你這愚蠢的請求！我不允許你犧牲自己！所以，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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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竹……”夏至還想求，門卻被推開了，韓景走了進來，緩緩說道，“夏至，你沒必要求別人。因爲你還有其它的選擇。”
夏至咬牙，“不用再勸我！我不會考慮其它的選擇。好吧！我不求你們了！我只求雅竹剛纔所說的那種情況不會存在。如果他碰不到其它比我更像的女孩，我相信他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對孩子好的。因爲我死之後，他就只能從孩子身上找到昔日戀人的影子了。”
“萬一呢？這個世界總不乏萬一。”楊雅竹痛心疾首地說。
“如果真有萬一，那我就賭你我的友情。雅竹，我一直信任你，我相信如果真的有那個萬一，你就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孩子受委屈的！”夏至篤定地說。
“別想道德綁架我！”楊雅竹恨恨地說。
“我是用友情綁架你。”夏至笑微微向她伸出手去。
楊雅竹轉頭不看她，她卻固執地伸着手輕喚她的名字。
時間一久，楊雅竹便不忍心了，回頭握了她的手，低聲說：“夏至，我討厭你！”
“嗯。我知道。我也討厭我自己。可是怎麼辦呢？我就是這樣的一個討厭鬼。不管你受不受得了都得受！”夏至哽咽着笑。
楊雅竹心一痛，便脫口而出，“夏至，其實……”
話還沒說完，便被韓景打斷了，“其實真的沒必要那麼悲觀。我在手術檯上那麼多年，見過很多奇蹟。或許你和孩子真的可以一起挺過去！夏至，你不要悲觀，一定得打起精神來面對一切。一定要相信命運會眷顧你和你的孩子的！”
夏至點頭，“你說得對！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認輸！”
“希望你一定要記着你現在的這份決心，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韓景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笑道，“好了，不要再悲傷了，活好當下最重要。趕緊去衛生間好好洗漱一下吧。弄好後出來和我們一起吃早飯！”
“好！”夏至應了，用力擦淨臉上的淚水，起身下牀走進了浴室。
楊雅竹憤怒地壓低聲音問韓景，“你剛纔阻止我做什麼？事到如今，她已經看清了裴曜辰的真面目，還有必要隱瞞真相嗎？難道現在我們不該勸她立即離開嗎？她和孩子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不是對裴曜辰的懲罰嗎？韓景，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韓景皺眉，“現在的確可以結束掉這一切。只要我們帶走夏至，裴曜辰的確可能會因此委靡不振，可是你想過沒有，夏至在聽說了真相之後，當發現自己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與裴曜辰耗着的時候，她會不會又對裴曜辰重新燃起希望？又想着要用時間來感化他讓他慢慢愛上自己呢？你別否認這個可能性不存在。
你們女人總是感情用事的。要不然，你現在也不可能還呆在我身邊。在你眼裡，我是邪惡的化身，你尚且還願意給我機會。而裴曜辰對於她來說，除去愛情不談，還是有救命之恩在的。我敢打賭一旦她知道自己民還有時間，她想也不想地會留在裴曜辰的身邊！”
楊雅竹聽了，悲哀地笑了，“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你說得全對。只是我想問你，什麼時候纔是真正結束的時候？”
“讓夏至徹底絕望，徹底對他死了心，纔有機會重生。只有那樣，咱們纔算是真真正正幫了她。”
“所以現在還不能結束？你和裴曜辰的仇恨呢？又什麼時候纔是頭？”楊雅竹嘲諷地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