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G俱樂部，辦公室。
整個屋內四散着白色的煙霧，空氣中瀰漫的都是尼古丁的味道。
愛德朱坐在老闆椅，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手裡的中華，看似眼神放空，神遊天外，但不停輕輕敲打紅木桌面的左手手指，證明他此時並不平靜。
“出來了。”
門外傳來的呼聲打破了現場的安靜。
過了幾秒，某高管拿着一份文件夾進到辦公室。
“買的量有效果了。”
愛德朱接過文件，迅速掃了幾眼。
在看的時候，高管實時通報：“…目前，黃金之路的話題量來到了5千萬，按這個趨勢，再過幾天就能破億。”
聽到這，衆人臉上浮出笑容。
煙霧繚繞裡，有高管問道：“IG那邊怎麼說？同意交易嗎？”
“沒，他們認爲Iboy沒有明星相。”
“屁的明星相…”有人不屑：“分明是在暗示手續費。”電競圈很小，蘇小洛什麼爲人，高層多少都清楚。
再說了。
小王對這種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蘇小洛做得不過分，每次只是收筆手續費，不像360系那麼惱火——
老話說的好，褒貶的纔是買家，喝彩的多是閒人。
既然沒說不可以談，那就還有戲。
“IG對JKL還是看重的，只是沒到非賣品這種程度。”
“我只想知道添多少合適，心理價位在哪。”
“最多300萬。”
“300萬？”有高管不解：“Iboy數據比他（JKL）好看，名氣不比他低，合同也是一年換一年，誰也沒吃虧…憑什麼添這麼多？”
“沒辦法，我們主動提的交易。”
“非得放棄Iboy？非JKL不可？”
“上次不是商量過了嗎…”
“我沒說不同意，但爲什麼還要掏錢。論表現，明明Iboy還要強一點。”反駁的那人繼續說道：“這樣上趕着，不被敲竹槓纔怪！”
“問題市面上就這麼幾個AD…還有，阿布回來那會大家都在，他們兩人聊到預選賽時，是不是都誇了JKL？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田野自己願意，JKL也沒比Iboy差，再加上亞運下路的標籤，怎麼看都是雙贏。”
“贏在哪？能不能邁過RNG都是個問題。”
“……”
“好了！”
愛德朱聽着煩躁，“繼續跟蘇小洛談，加錢交易可以，但不能太貴。”
剛纔開口加價300萬的人分析道：“以JKL的人氣，市面要價大概在一千萬左右，Iboy的剩餘合同值八百萬沒問題吧，再想想蘇小洛的手續費…300萬很合理。”
“IMP三冠AD，纔拿了兩年三千萬，JKL憑什麼一千萬？”
“國產S級別選手默認比韓援高，想想Uzi，他的代言、商務和直播合同加起來是多少。”
“現在溢價這麼嚴重？早2年續Deft都沒這麼貴。”EDG內部很懷念Deft。
提起這個ID。
支持加價換JKL的人說道：
“我們已經錯判過一次了，難道還要錯判第二次？”
“跟Penicillin談的時候，我就說過報價太低，現在又來質疑JKL不值這麼多，那我就想知道，如果SN、RW跟着進來爭，我們是加還是不加。”
時代發展太快。
跟小小的電競圈比，外部環境更浮躁。
選秀大年、綜藝大年、上市大年，哪怕國家已經說過房住不炒，但市場給出的反饋就是漲漲漲。
包括某恆也是。
前2年還說收縮戰略，集中消化樓盤，然後默默偷跑。
這麼說吧，某恆18年的銷售金額爲5513.4億元，較2017年增長49.9%，毛利一千六百多億——一年時間增長千億規模，給業內震暈了。
別人都在降，你咋這麼牛逼。
受市場刺激，一些觀望的人一邊罵某恆不厚道，一邊抓緊在各地一線城市圈地（那2年正好爆出李黃瓜撤退，所以觀望的多）。
同樣。
社會熱錢多，需要流動，這也是18年影視市場大爆發的原因。跟這些領域比，幾百萬的簽約費只夠爽子姐工作個一到兩天。
但對電競老人來說。
市面變化就有點讓人目不暇接。
16年那會，頂格也就千萬左右，大部分老將給個幾十萬就能打發，這還是有潛力的。
短短2年。
以Penicillin、Faker爲首的賽區頂流，已經成長到了戰隊股東級別，年薪以2開頭…
愛德朱算了會賬，愣是給自己算鬱悶了。EDG成立到現在，可能還沒Penicillin賺的多。
另外。
當初生日會現場他讓阿布噓寒問暖，特別想留住白月光Deft，結果還是跑了。
現在籤個不如Deft的，竟然要花比Deft還要多的錢，這讓人怎麼釋懷？就覺得自己像冤大頭，成了水魚。
問題Penicillin那事，EDG確實錯判的離譜。以爲自己很有競爭力，‘誠意滿滿’。誰知道Penicillin壓根不鳥所謂的豪門底蘊。
所以…
再‘誠意’一次？
萬一沒成，明年怎麼辦？以下輔現在的相處狀態，還能變成相親相愛一家人嗎？如果不能，沒有下路硬實力作爲保障，EDG怎麼留住老粉、吸引新粉。
一分鐘…
兩分鐘…
愛德朱越想越覺得時代變了，JD、SN、滔搏個頂個的不講規矩，都特麼亂擡價，再保持豪門姿態，又能高貴到哪去？
下屬完全不清楚愛德朱的糾結，接着道：“正值亞運，Meiko討論度很高，現在買量也有效果。想想，如果能把這個交易定下來，澱粉是歡喜的多，還是跑去官博罵的人多…”
“這2年沒出什麼成績，粉絲也沒啥心氣。”
“商務也少了，很多合作方直言滔搏、RNG、IG的流量，比我們大，EDG已經退出前三行列——
廠長不願意上，不想丟臉，現在能撐場面的就是中跟輔，本來Iboy人氣不錯，但出了那檔子事，只能是他走。”
“或許有點溢價，或許水土不服，但市面上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了。
除非挖個韓援AD，踢掉Ray。但國產上單強的也不多，姿態都算是合格的，難道我們要把姿態挖過來？”
想到姿態加盟的畫面。
衆人對俱樂部的未來更沒信心。
最終。
視線又集中到愛德朱身上，他把華子掐滅，大手一揮：“我親自探探小王的口風！”聽到這話，市場部的那點鬱悶瞬間掃清大半。
不得不說。
愛德朱確實願意管理俱樂部，對俱樂部的經營比較上心。
~~~
滔搏俱樂部。
郭皓也在收集輿論反饋。
由於宣傳手筆夠大，目前各平臺都在集運祝福代表團收穫冠軍。按話題方向來看，最受關注的人物當然是Penicillin。
當黃金之路的概念炒出圈。
Penicillin的各項成績，再度刷屏微博。應該說，這次的宣傳效果比虎牙那邊預想的還要好。市場特別吃全滿貫的定義。
現實證明。
這種具有特殊意義的光環，實在是區分層級的最好手段。尤其是年輕人羣體，他們特別喜歡這樣的定義。
就像虎撲詹密一樣。
多找幾個新的角度，我詹纔不可替代，否則怎麼證明我詹的偉大之處。什麼，沒那麼偉大？你給勞資滾出虎撲。
16年自封goat，發圖賈巴爾幫逮王冠以來。雖然爭議不斷，但漸漸人們都在討論到底是不是goat。
目的達到了。
我詹流量和商務代言衝破天際，承認最長的河的人越來越多。什麼，我詹時代夢之隊沒統治力，丟了2塊金牌，兄弟，那不是我詹的問題。
長期的宣傳裡。
是不是第一不重要，能成最矚目的籃壇巨星就行。
正如此…
郭皓看出了加頭銜的好處。
他這會逛着微博，發現LPL觀衆包括一些圈外人士，都在聊黃金之路有多艱難，錯過便是四年。
通過深入羣衆。
郭皓敢肯定亞運熱度幾乎是斷層的存在，不會比鳥巢之夜差。這樣的宣傳加虎牙、咪咕獨播，又是一筆有益股價的交易。
【話題度破億那天，會放出預選賽全部視頻…】
想起藤井發過來的通知，郭皓能夠窺見藤井、虎牙對亞運的期盼有多大。而越是這樣，滔搏越輸不起。
就像LCK明知道第二屆洲際賽競爭力不行，所以不再多給版面一樣。
有時候口號越響，熱度越大，丟臉時越會消耗粉絲心氣。
他不知道虎牙這麼力推結果是好是壞，但想來輸掉的話，母公司那邊也不會好看，說不定會調低滔搏俱樂部的分量…
“喂，浩神。”
“作息調了沒？還適應嗎。”
“我跟你講個事。”
“亞運不是有隨派的記者嗎，藤井託人約了個版面。對對對，明天上午簡單做個專訪…我這不是怕你起不來嗎，畢竟你們一點就要比賽。”
“我？”
“…你緊張啊？藥檢的時候看到在弄直播設備…害，你就把它當訓練賽打。昂，不用太有壓力，等你回來我批點經費，帶你去吃大餐。
咯咯咯，包有大餐的啊。”
掛掉電話。
郭皓停止笑聲。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給隊員壓力，但一顆心，實際已經飛向雅加達。只可惜雅加達的票好買，但沒經過體育局審覈，沒辦法隨隊陪同…
~~~
“唉，明天還有個採訪，我9點就要起來。”秦浩本來打算練到凌晨2點，現在是不行了。
“好事啊。”
茂凱平時挺安靜的，但聽到官方有采訪，也是忍不住打趣：“說明我們火了！”
秦浩有些茫然：“啊？”
“想想Sky！”茂凱挺欣賞秦浩的，這會直言道：“有官方護航，能擋很多的明槍暗箭。”
有上面嗯嗯嗯，首冠那年給LGD一萬個膽子，它都不敢在合同上玩文字遊戲。
旁邊，朱開跟着道：“哎呦喂，我的哥，有采訪你還練什麼！這不得準備點文案。”
朱開比秦浩還急，巴不得自己替秦浩接受採訪。
“這才10點，我一點再睡。”跟2年前比，秦浩再不是那個聽到有采訪，會生出緊張的人。
習慣站在聚光燈後。
他把採訪當成了職業的日常，就像打完比賽，會被請到臺上跟現場觀衆打招呼一樣，屬於是每日任務。
至於官方跟官方亦有牌面差距…
然後？
他是打出成績，才被掌聲包圍，而不是被掌聲包圍，纔打出成績。如果沒有這樣的認知，他早就迷失了。
朱開跟茂凱對視一眼，心裡都不平靜。
這可是亞運版面，之前出現在這上面的，都是孫楊那樣的人物。
過了會。
阿布舉着手機進來，語氣興奮：“秦浩，明天11點有個採訪，那邊通知我了！”
作爲主教練。
一般都有資格站在隊員旁邊。
“我知道，皓哥給我打電話了，說是藤井那邊安排的。”
“不全是。”
阿布跟愛德朱通過話，解釋道：“這屆走個流程，下屆就是正式項目了，上面本來就有宣傳的意思。”
藤井確實使勁了，但上面不願意的話，鬆不開口子。
阿布還有句話沒說。
那就是秦浩形象太好了，小鎮青年出身，接受過省媒採訪傳達正確的價值觀。
加上個人紀錄片，得到了母校的認同，彼時就被湘省定爲旅遊大使…能進中新社的眼並不奇怪。
幾個隊友看着秦浩若有所思。
同樣若有所思的還有朱開，剛纔阿布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一個很大的機緣——要是我是主教練就好了！
~~~
次日。
秦浩小心翼翼的翻身下牀，進到衛生間洗漱。
他不想吵醒Eimy，但Eimy還是醒了。
跟秦浩比起來，Eimy壓根沒睡好，腦子裡反覆想着正賽直播的事，莫名其妙就拉來很多壓力。
明明也沒什麼實質獎勵，旅途這麼奔波，連個獎金都沒有，但就覺得是在參與一件大事。
“PP…”
“我吵到你了？”秦浩探出頭，嘴裡塞着牙刷。
“沒…”Eimy甩甩昏沉沉的腦袋，說：“有點沒睡好…草，你丫沾枕頭就睡，我什麼時候能學會這個。”
“……”
上午10點半。
阿布一身西裝，秦浩站他旁邊。
在朱開羨慕的眼神裡，中新社先是拍了幾張照，然後拿錄音筆問：“站在這樣的舞臺，心裡壓力大嗎？”
“或多或少都有壓力吧，但想保持競技狀態，就必須把壓力化成動力——往好的方向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再往後。
問題多是圍繞心態，相當官腔。
秦浩也是大大方方作答，分享一些經驗，在拿下預選第一後也說回去做過總結——
“說到最後，還是自信的問題。”
“跟傳統體育比，電競更加考驗操作。
因爲操作門檻對我們這些職業選手來說都不存在，難的是到了那個時刻，你敢不敢上去拼。
很多時候，選擇比操作更考驗人…你無法預知全部的走向，只能儘量讓畫面變成你所預想的那樣。
對，感覺不能怕，警惕可以，重視也行，但該操作的時候就是要去操作…我的話，我不想後悔。
如果盡力了還輸，我會堅強的恭喜對手，然後找個地方靜下來吧。當然，我都沒想輸掉的事，在接受採訪前，我還在想大餐的事…”
大部分時候。
記者都在詢問秦浩，只偶爾問了問阿布的看法。結束後，秦浩給中新社記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倒不是健談。
運動員裡比他開朗的多的是，比如游泳隊那羣人，個頂個的身材好，荷爾蒙爆表。
只是來之前，他對電競的印象就是沒素質，還想着幫忙潤色，沒想到秦浩回答的這麼流暢。
“這小夥子可以啊。”
他跟同事打趣。
“人家微博粉絲很多，很受追捧，又不是沒見過大場面，我們這點公式採訪算什麼。”
“我又不關注電競，不是上面來任務，我都懶得采訪…”懟了兩句，這人又道：“當然，確實比我想的優秀，難怪上面點名採訪這位。”
“你等下屆杭州主場就懂了。”搭檔比較懂年輕人：“人家超話活躍度很高，不比某些明星差。”
“……”
很快。
相關報道出現在中新網主頁。
配圖裡，一身西裝的阿布，嚴肅的站在秦浩身後，看着像是保鏢。時間來到下午一點，正賽階段首戰便是中國代表隊vs中國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