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兒？”夜離憂的聲色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心疼，他立即蹲下來，抱住她纖瘦的肩膀，“瑟兒！”又是低低的一聲呼喚。
然，沈瑟兒卻只是磚頭朝他輕輕一笑。
身後的秦昊延震顫了，從未想過沈瑟兒會做出如此舉動，真的，從未想過！
“你可滿意？”她仰頭看向居高臨下的宮樺，全然不顧他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宮樺的眼眸中先是閃過一抹錯愕，但也只是轉瞬即逝而已，隨即，她輕蔑地笑起來，“我這麼多傷痛，你磕一個頭就可以了結了嗎？”可能嗎？根本不可能！
“你說，你還想要我怎麼樣？”沈瑟兒鏗鏘有力地道。
宮樺冷笑，轉身走開，從一名侍衛手中拔出長劍，再轉身，將長劍擲於沈瑟兒的面前，“很簡單，斬斷你一隻手，我便不再與你們計較。”微頓，續道：“這一次，我說到做到。”
若是沈瑟兒真的做得到，那麼她便放下所有恩怨。
反正，就算是她嫁給夜離憂，雲國江山也是要交給夜離憂的。
反正，沒有夜離憂，雲國也是要完蛋的。
反正，……
沈瑟兒看了一眼地上的長劍，又看看宮樺，彎脣淺笑，誰也看不出來，她此刻在想什麼。
“瑟兒，我不允許。”他抓住她的兩條胳膊，“你是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只要我不允許，你就不能這樣做。”
沈瑟兒但笑不語，只是夜離憂心裡更加沒譜了。
“你若這樣做了，我會生氣，不會原諒你的。”
“不，阿離，你必須原諒我。”她終於說話了，“乖，現在放手。我們要把所有的恩怨都了結了，才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否則我……無法心安。”
“就算是要剁手，那也應該是剁我的。”夜離憂說罷，便快速地拾起地上的長劍，猛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砍去。
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不要！”衆人驚呼。
血，濺落下來，一滴一滴，如此清脆。
然而，夜離憂的胳膊卻沒有被斬斷，因爲距離他最近的沈瑟兒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劍刃。劍刃劃破她的手心，殷紅的血頓時滴落下來。
她的臉龐微微抽搐，這尼瑪的不是一般的疼啊！
但素，她還得裝出很牛13的樣子來，彷彿這不過一把玩具劍，一點都不疼。
“我一點都不疼，真的，你不不要擔心！”尖銳的疼使得她說話都有些打顫，可她若是不這樣說，夜離憂定然會……
手中的長劍錚然落地，他連忙抓住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御醫？御醫！”
沈瑟兒的另外一隻手覆蓋住他的脣瓣，“我沒事，真的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的臉色都發白了，乖，不要說話了，御醫馬上就過來了，嗯，堅持下去，我會一直在！”他心疼的臉微微有些扭曲。
“呵……呵呵！”沈瑟兒虛弱地笑起來，“阿離，你可知道你的手是用來做什麼的？是用來治理天下江山的，我不能讓它斷了。”
“而我呢，一隻手兩隻手都能很好的活着，無傷大雅。既然宮樺想要我的手，我便給了她就是，否則我們會背上一輩子的良心債，我……會愧疚一輩子的，你……明白嗎？”她這個人這輩子對討厭的事情就是欠人情以及欠債。
如她所說，夜離憂的錯便是她沈瑟兒的錯，她代自己老公謝罪，有何不可？
“我明白。”夜離憂重重地點頭，“但是我不能！”
沈瑟兒笑了笑，虛弱地擡手指着別處，“阿離，你看那邊是什麼？”
夜離憂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這個檔上，沈瑟兒快速俯身，拾起地上的長劍，在夜離憂反應過來之前，猛地往自己胳膊上砍去。
……有些債務，不是金錢就能償還；也不是對不起就能消去。所以爲了日後的長久幸福，現在做點犧牲，又有什麼關係？
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夜離憂驚詫回眸，卻見長劍距離她的手臂不過一寸的距離，呼吸瞬間窒息……
“嗤”的一聲，長劍沒入血肉之中，緊接着長臂掉落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清明的脆響。
衆人有些驚呆了，包括沈瑟兒在內，因爲她的臂膀……完好無損，手中的長劍亦在千鈞一髮之際猛地被踢開，當真就差一毫米的距離，真的就是這麼近。
從夜離憂跟她說那些話開始，她就已經決定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會在他身邊，給他最多的溫暖，最多最多的。
所以，他的錯，就是她的錯。
所以，她不惜一切，只爲還了宮樺的情債。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恩怨情仇的糾纏。
然，看着單膝跪在地上，失掉左胳膊的秦昊延，慘白着一張臉，她的心裡是從未有過的……震盪以及歉疚。
“主子之過，即是屬下之過，屬下願意代受懲罰。”他咬着牙，鮮血還在不住滴落，但是他的脊背卻挺得直直的。
“公主殿下，現在可是滿意了？”他舉目，看向宮樺，如是問道。
宮樺的眼中充滿震驚與不可置信，“爲，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這麼護着沈瑟兒？難道就是因爲她長得漂亮嗎，是嗎，是這樣嗎？”
她的身體依舊止不住發顫，連帶着脣瓣也跟着一起發抖，說出來的話語也是斷斷續續的。
“她代主子受過，我代她受過，不過也是代我的主子受過而已。”秦昊延沉聲說道：“如此，我們欠你的，就此還清，還望公主殿下日後不必再糾纏。”
“你想要的沈姑娘的下跪磕頭，她已經做到；你想要的手臂，現在就躺在地上，你已經拿走。”秦昊延繼續說道，眸中並無多餘的情緒。
這隻手臂，不是爲沈瑟兒，只是爲他家主子而已。因爲他知道，若是沈瑟兒出了點什麼事情，他家主子……絕對會痛不欲生，因爲他從未見夜離憂如此深愛過一個人。
是的，從未。
“好，很好！”宮樺咬牙說道：“今日，我便不再與你們計較，可若是日後再讓我見到沈瑟兒，我還是會選擇殺她！”語盡，目光掠過沈瑟兒，從沈瑟兒身上移到夜離憂臉上，目光帶着恨意以及寒意，隨後，轉身決然離去。
爲沈瑟兒宣的御醫來到的時候，救的卻是秦昊延。
躺在地上的手臂略顯寂寥，但是秦昊延卻是對夜離憂報以淡淡一笑。
爲主子犧牲，這隻手臂可謂是壽終正寢。
一起將秦昊延送走之後，夜離憂將沈瑟兒扶回了他們的新房，親自給她敷藥。
沈瑟兒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只見他薄脣緊抿，眉頭緊皺，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
“嘶`”他的一個不小心，使得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很疼？”他擡起頭來，眼裡盛滿心疼，與剛纔嚴肅的樣子判若兩人。
沈瑟兒淚眼汪汪地點頭，你試着拿手去抓劍看看，能不疼嗎？更何況這該死的古代還丫的沒有止痛藥！
“忍着點！”他又恢復了那與閻王無意的冰冷表情。
“你生氣？”
“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我給宮樺下跪磕頭丟了你的臉？”她咬脣問道。
“沒有。”他的動作還在繼續，很嫺熟。看來他以前經常給他自己包紮傷口。倏然，他擡起頭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只是對自己不滿意而已。”
話音落下，傷口包紮完畢。
他深情地與她對視，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因爲我不夠強大，所以你纔會受這樣的委屈，對不起。”
他以前從不說對不起，但是對她卻屢次說了這幾個字。
“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曾令我丟臉。”他繼續說道。
沈瑟兒反抱住他，“謝謝你的理解。你不需要很強大，你只需要一直愛我就好，那樣，不管我做什麼，我都覺得值得，也覺得幸福。”眼淚再次溢滿眼眶，那是幸福了淚水。
從未覺得自己與夜離憂走得這樣近過，以前他們的思想一直存在分歧，而他又是那樣霸道的人。
之後，在夜離憂的努力下，事情漸漸步入正軌。
起初，朝堂之上，有許多大臣不將他放在眼裡，但是他以凌厲的手段取得了對方的尊重。
然而，雲國並不是一個大國，擁有的人數以及兵馬並不多，想要與燕國的晏寒裳對抗基本可以說是以卵擊石。
爲此，他還需要更多的努力。
深秋，氣息微冷。但是近日天氣很好，暖洋洋的日光傾瀉在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令人沐浴其中只覺心曠神怡。
但是，沈瑟兒卻在門外徘徊了好長一段時間，手中的花瓣已經被她全部扯掉，但是她還沒有做好決定。
去？還是不去？
不去？還是去吧……
如此反反覆覆……
一直到裡面的人出聲道：“進來吧，別在外面磨磨蹭蹭的了。”
沈瑟兒扯扯脣角，有些羞赧。這練武的人就是不一樣，就連耳力都是如此驚人。
秦昊延躺在牀上，閉合着眼睛，並沒有因爲沈瑟兒的到來而有絲毫改變。
“那個什麼……我讓人給你燉了一點補品，所以……特意送過來給你嚐嚐。”像是手中端着的是毒藥似的，她在說完之後，快速地將其放在了桌子上，“你……你快趁熱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