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頂似一枚炸彈轟開,渾身哆嗦,聲音顫抖,“我哥哥怎麼樣了?”
“你自己去醫院看吧。”杜鵬冷冽的聲音冰刀似的刺向我的心臟,隨即掛斷電話。
“你哥哥怎麼了?”嫂子神色一凝,焦急地問道。
“杜鵬,杜鵬說他住院了。”我慌慌張張,大腦混亂,語無倫次。
嫂子一把拿過我手裡的手機,撥通了哥哥的號碼,電話接通,哥哥說沒什麼事,就是不小心胳膊揮到了鐵鍬的刀刃上,正在醫院包紮,一會就可以回家了。
“你給杜鵬打電話,就說你同意復婚,讓他和他媽來商量復婚事宜,進了咱家的大門,看我不整死他們。”嫂子掛斷電話後,一臉憤恨地咬牙切齒道。
我愣愣的看着嫂子,又低下頭怔怔地看着手裡的資料,卻不知道該如何使用,我渾濁的大腦似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
“你哥哥都讓人打了,你看那個東西有什麼用?”嫂子聲音鋒利。
“給杜鵬打電話,用這個換晨晨。”蘭蘭指着我手裡的資料,適時開口,聲音尖銳。
看我還在怔愣中,蘭蘭一把拿過我的手機,撥通了杜鵬的號碼,又遞到我手裡,“別跟他客氣。”
電話接通,杜鵬冷聲,“是想通了要和我復婚嗎?”
聽到杜鵬的話,我渾濁的大腦彷彿被突然潑入了一盆清涼的冰水,瞬間神智清明起來。我看了一眼手裡的資料,定了定神,沉聲道,“你記不得我手裡有一份你的資料,用晨晨換怎麼樣?”
杜鵬頓了一下,更加冷冽的聲音傳來,“看來你是真的不想再見到晨晨了。”
晨晨兩個字觸動了我最脆弱的神經,我的心一凜,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眼神不經意一瞥,看到了蘭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雙眼迸射着憤恨的光芒,咬牙切齒,手伸到我前面來,一把拿過我的電話,“我跟他說。”
蘭蘭的話,點燃了我體內理智的火焰,頓時思路明朗,我脣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輕聲道,“沒事,我說吧。”
我又從蘭蘭手裡拿過電話,放在耳邊,朱脣輕啓,語調平穩,聲音淡然,“你自己衡量輕重吧,晨晨我是一定會要回來的,你不可能藏她一輩子,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在她身邊。你媽也總有一個人出門的時候,逼急了,到時候我捅她幾刀,就算同歸於盡我也認了。沒有晨晨我活着也沒意思,等我狠下心不管不顧的時候,你丟了工作,死了媽,最得不償失的人是你。”
杜鵬冷哼一聲,更加寒涼的聲音帶着一抹諷刺,“我不相信你有那個膽子。”
“晨晨就是我的命,爲了她沒有我做不出來的事,給你半天時間考慮,晚上我給你打電話。”話音落,我按下了掛機鍵,卻忍不住手指顫抖。
“這還差不多。”蘭蘭勾脣道。
午後,媽媽和哥哥回來了,哥哥吊着一隻胳膊纏着繃帶,媽媽臉上好幾道血痕,一看就是被抓的。
心疼的眼淚撲簌撲簌掉下來,我焦灼地問道,“怎麼會弄成這樣?”
“成天的就知道哭,真受不了你。”嫂子咬牙切齒,撲到哥哥身邊,“把我男人打成這樣,我會讓他們好過?”
“沒事,那老妖婆的臉也被我撓了,我倆半斤八兩。”媽媽似是無所謂地說,淡淡的聲音難掩滄桑。
“先想辦法把晨晨要回來吧,其他的以後再說。”哥哥舒了一口氣,鎮定地開口。
蘭蘭以前來過我家,和我家人也比較熟絡了,簡單打了招呼,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也沒有多客套。
和蘭蘭一起回了我的房間,我再也抑制不住,撲到牀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想着晨晨撕心裂肺的哭聲,想着媽媽臉上的血痕,想着哥哥纏着繃帶的胳膊,我不明白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不明白杜鵬爲什麼會突然翻臉。
杜鵬那段時日低眉順眼的樣子在我眼前越來越清晰,刺痛着我的大腦,迷亂着我的神經,我只覺得頭痛欲裂。我彷彿在滿是鋼針的鐵板上打滾,爬不出來,滾不過去,越是掙扎,越是痛苦,細細碎碎的傷口充斥着我的全身。
良久,蘭蘭趴到我身邊,撫上我的背,“不要哭了,你做了手術還沒多久,別落下了病根。”
我攬上蘭蘭的腰,哭的不知所以,“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蘭蘭擡手輕輕擦拭着我的眼淚,一遍遍柔聲安慰着,“晨晨會回來的。”
溫熱的手指暖不了心的涼,蒼白的語言撫不平心的傷,輕柔的聲音填不滿靈魂的空洞。淚,一滴一滴,越擦越多,像不會枯竭的泉眼,和着淚滴碎裂的聲音,我在死亡線上掙扎。
晚上,我又撥通了杜鵬的電話,電話接通,我沉聲問道,“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要麼你和我復婚,要麼你給我三十萬,我把晨晨還給你,二選一,你自己看着辦吧。”尾音落,杜鵬果斷掛斷了電話。
“起訴吧。”蘭蘭提議。
“沒用的。”我絕望的眼神毫無焦距地看着她,喃喃道,“這裡農村不比城市,他們把晨晨往親戚家裡藏起來,就算起訴了我們找不到孩子也沒有辦法,而且他家有親戚在要害部門任職,到時候他們疏通一下關係,我也是敗訴的那一方。”
“不就三十萬嗎?給他。”蘭蘭頓了一下,憤恨道,“不一定哪天出車禍撞死了,看他有沒有命花。”
“可是我哪裡有那麼多錢?”我朦朧的淚眼看着蘭蘭,幽幽地說。
“我有,明天我們就去找杜鵬,先把晨晨要回來再說。”
我火辣辣的喉嚨哽咽着“嗯。”了一聲,伏上蘭蘭的肩,嚎啕大哭。
良久,我顫抖的手再次撥通了杜鵬的電話,“明天,我給你三十萬,你把晨晨還給我。”電話接通,我迫不及待地說道。
“啊?”杜鵬明顯一愣,頓了一下,又說,“我考慮一下。”
“你還要考慮什麼?”我急切地說,“你不是要三十萬嗎?我給你,你還想怎麼樣?”
“我等會再給你打電話吧。”杜鵬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聽着電話裡的忙音,我碎裂的心臟一點點的冰涼,杜鵬的話在我的耳邊緊緊縈繞,像魔咒一樣咆哮着,我再也忍不住,“啊。”的一聲滑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
任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我悲涼的人生,任苦澀的眼淚似鹽水般滴落在我血淋淋的心臟上,疼痛,窒息。
我的哭聲引來了媽媽和哥嫂,蘭蘭同他們講了剛纔的事情。
一臉焦急無奈的媽媽和哥哥,一臉憤恨的嫂子,媽媽臉上的血痕,哥哥胳膊上的繃帶,無一不在刺痛着我的眼睛,我體內瘋狂的火焰被點燃,我再一次撥通了杜鵬的電話,“杜鵬,你不把晨晨還給我,我就去把你媽給殺了。”語落,我渾身哆嗦,手指劇烈顫抖,手機滑落到了地上。
蘭蘭撿起手機,遞給我,“還能用。”
媽媽走了,哥嫂走了,蘭蘭陪我在漆黑的房間聆聽淚滴碎裂的聲音。
夏夜的風帶着絲絲涼意,吹進房間,吹涼我的心,吹涼我的淚,卻吹不干我被淚水浸溼的臉頰。
我眼睜睜地看着一輪明月升起又落下,天色微白,旭日東昇,我似一個破布娃娃躺在牀上,暗淡的眼睛裡是寸草不生的絕望,是抽乾了所有生氣的空洞。
手機來電鈴聲把我渾濁的思緒和清晨的寧謐劃的支離破碎,我看到是杜鵬的號碼,趕緊接起來,電話裡傳來杜鵬陰狠的聲音,“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見到晨晨了。”
我一愣,又急忙說,“什麼意思?”
“蘇雅文,我真是沒有想到啊,你居然這麼陰毒,好啊,既然你無情,休怪我無義。”杜鵬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徑自說道,“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晨晨了。”
“你,你不能這樣----”
“晨晨,叫媽媽。”我的話沒有說完,電話裡又傳來杜鵬輕柔的聲音,旋即,一聲稚嫩的“媽媽。”如同一汪清泉,給我死海般的生命注入了無窮的力量和生氣。
“晨晨。”我喜極而泣。
“媽媽,我想你,你什麼時候來看我?”晨晨清脆的聲音撞擊着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媽媽很快就會去接你的,晨晨,想不想媽媽?”我哽咽的聲音是無限的欣喜和心痛。
“想媽媽,爸爸不讓我見媽媽。”晨晨抽噎的聲音似密密麻麻的蒺藜扎的我心臟密密麻麻地痛着。
“晨晨,跟你媽媽說,你不要媽媽了。”電話裡又傳來杜鵬陰沉的聲音。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晨晨一聲聲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杜鵬,你到底要怎麼樣?我給你錢,你把晨晨還給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晨晨的哭聲撕裂着我的心,我一聲聲無力地哀求着。
“這樣的滋味好受吧,聽的見晨晨的哭聲,看不見她的人,就算你來了,你也見不到她的,蘇雅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杜鵬陰狠決絕的聲音掏空了我的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