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市飛往A市的飛機降落到了機場的跑到上,緩緩的滑向登機口,機艙裡的人羣開始有些坐立不安,部分乘客已經開始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下機了。
坐在窗口邊的李麗擡了擡自己的眼鏡,看着周圍緩緩向後跑去的機場建築忍不住感慨,時間真的過的好快,自己離開A市時這裡還是一個相對落後的城市,如今看來雖然發展趕不上S市那麼繁華,但也確實讓人不由得感慨幾番。
出了機場李麗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酒店名稱之後,出租車便飛快的離開了機場,看着周圍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李麗忍不住再次感嘆起來,自己離開的時候這裡不過都是些老舊的二層房屋,如今放眼望去高樓大廈讓人應接不暇,確實變化太過巨大,如今只怕把自己一個人放這裡的話,會連方向都分不清吧。
“小姐不是本地人吧?”出租車司機似乎閒來無事在等待紅燈的時候問了一句。
李麗笑了笑,用流利的本地方言打趣道:“怎麼?看我不像本地人,準備帶我繞城?”
出租車司機很快陪笑道:“哪的話,我只是看你皮色不錯,還以爲你是外地來的呢,畢竟我們這裡很少有女性的皮膚能像你這麼好的,這是出去辦公回來嗎?”
李麗搖了搖頭:“我是去外地看親戚,正好他們要過來玩,我這邊有點事就先回來處理一下,順便給他們訂個房間。”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李麗也明白現在有些沒道德的出租車司機一旦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便會想着法地帶你繞遠路多收些費。
到酒店後,李麗跟隨者侍應生上到六樓一間豪華的客房裡,帶侍應生走後,李麗打開行李箱將換洗的衣物等物品拿了出來。
翻開日記本李麗飛快而熟練的寫了起來。
2012年4月1日愚人節有云。
今天是回到A市的第一天,十幾年沒回來了吧,沒想到這裡變化這麼大,我幾乎都已經認不出這裡的一切了,還有三天就是清明瞭,不知道這次回來祭祖會不會讓將來的日子變得順利一些,這些年確實家裡在經濟上是有了不小的改變,但是一家人的關係卻也越來越槽糕,如今搞成這樣,我想這就是老天對我當年拋棄一切所給的懲罰吧……十幾年來我從沒有回過家鄉,幾乎都快忘記了自己是這裡的人,不知道如今父母都還好麼,也不知道弟弟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一切等明天見了面就都知曉了……
寫完之後李麗躺倒柔軟和華麗的雙人牀上,打開了電視一隻手拿着遙控器轉換着電視臺,一隻手將日記開始往牀頭櫃旁上的揹包裡塞。
塞好日記本後,李麗剛準備躺下不料左手上的金鍊子恰巧勾到了揹包的拉鍊,“嘩啦”一聲揹包裡的東西散落了一地,李麗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電視的遙控器放到牀上起身下牀開始收拾掉落的東西。
眼看着東西就快收拾好了,李麗突然看到自己左手邊的眼影盒旁那本封面雪白的筆記本一愣,這本筆記本看似和普通的筆記沒什麼兩樣,但是李麗卻總覺得它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自己,於是李麗停下手中的活,將筆記本拾起輕輕拍了拍,將散落在上面的眼影派去。
之前李麗並不太覺得這本外表普通的筆記本吸引着自己,但當她親自拿到手中時那種感覺就特別的明顯,至於爲什麼就連李麗自己也回答不上來,而且在她手觸碰到它的一瞬間,她總覺得心裡似乎突然萌生出一種很奇怪、很複雜的感覺,雖然如此,李麗卻依舊不想放下它,反而有了一種很想要打開來看看裡面內容的感覺。
李麗拿着那筆記本從新躺到牀上,細細的回想這筆記本的來源,她記得這好像是在整理自己丈夫遺物的時候,在他的書架最頂層發現的,雖然當時看上去它很普通,但是卻又感覺似乎很特別,於是便將它順手收了起來。在放回A市時,李麗便將它一併收了起來,本來想懷念丈夫時拿出來看看,現在正巧掉了出來,加上之前寫日記時有了太多的感觸,便打算看看這本並不普通的普通筆記本中究竟記錄些什麼。
當李麗抱着好奇心翻開封面的時候微微一震,這一頁居然沒有任何文字,其潔白的程度就如同它的封面一般一塵不染。
李麗皺了皺眉又翻開了第二頁,這一次李麗大吃了一驚,因爲這一次筆記本上出現了文字,但是這些文字全都如鮮血寫上去一般紅得讓人覺得刺眼,有那麼一瞬間李麗甚至感覺到自己汗毛直立,額頭侵出了冷汗,當然這是因爲李麗在看明白了文字的內容後出現的情況。
這文字的第一句話是這樣寫的“死,其實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享受,人死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將歸零,靈魂也纔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脫。”
李麗認得出那不是老公的字跡,那麼這究竟是誰寫的呢?之所以肯定是寫的而不是打印的,最關鍵的就在於,這一頁每一段的文字都很顯然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筆,這些字體有的剛勁有力,有的柔韌清秀,怎麼看都絕對不是出自同一個,或是兩個人之手。
“你想過自殺嗎?如果真有天堂和地獄,那麼自殺之後究竟是去天堂還是地獄呢?”
“不公平的世界,不公平的生活,一切只有死了才能得到真正的公平待遇!”
…….李麗越往下看越覺得心裡發毛,於是急忙合上了筆記本,但是最令她意外的事發生了,這時屋頂的燈泡突然閃了一下,接近着原本潔白如雪的筆記本的封面上,如今出現了四個血紅的大字“自殺手冊”!而那四個血紅的大字就如同封面的傷口一樣,每一筆每一劃都開始流出鮮紅的液體順勢往下流淌,甚至那迷茫在液體中的血腥味都能聞得非常清晰。
李麗哇的一聲驚叫,急忙將那本筆記本扔到牀上,死死地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她驚魂未定的緩緩睜開眼睛去看那本自殺手冊,卻發現雖然封面上確實有那麼四個大字,但是剛纔流出的液體卻消失的沒了蹤跡。
李麗拍了拍胸口,長輸了一口氣,又將那自殺手冊那到了手中。
其實就連李麗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照理來說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馬上將這本手冊扔掉,或是馬上收起來不再去碰它,但不知道爲什麼李麗卻總覺得心裡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叫自己打開它、閱讀它,而不論自己究竟是否願意,雙手卻已經開始打開了這本手冊閱讀了起來……
第二天李麗睡到中午才爬起牀來,匆匆洗漱之後李麗到樓下餐廳吃了午餐,離開酒店之後李麗便攔了輛出租車直奔A市到距離A市30公里遠的A縣的公交車站。
雖然今天天氣十分不錯,但是李麗的心情看上去極度不好,深深的黑眼圈,略微有些散亂的髮髻,無一不使這位年近40的女子看起來顯得如同五十歲一般。
由於路況的原因,到達A縣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後,李麗沿着記憶來到了自己家曾經住的位置,雖然這裡也有了很大的變化,曾經的平房變成如今的樓房,曾經的田地如今也變成了廣場和花園,但是李麗還是站到了自己家曾經居住的位置前,如今這裡變成了樓房,而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曾經自己家門前的老槐樹的位置。
十多年未曾回來,李麗不敢確定自己家是否還在這裡,於是便找了幾位正在樓道口閒聊的老婦人詢問了一番。
“對不起,幾位阿姨,以前這裡是平房的時候,住這裡的李國慶家是否還住在這?”李麗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問是否正確。
幾位老婦人似乎並不知道一般,想了很久才搖了搖頭,其中一位道:“閨女,以前的大部分住戶都回遷回來了,只是這住樓房之後大家相互來往的也就少了,以前住平房的時候,還能經常見到的人,搬回來之後就算是就住隔壁,有時候幾個星期見不到一面也是很平常的,至於你說的那個李國慶家,我們還真不知道是不是搬回來了。”
正當李麗準備開口,卻突然聽到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問道:“你找李國慶?”
李麗轉過頭看了看問話的婦女,卻發現那婦女同樣在打量着自己。
這婦女看上去也有近四十的樣子,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花布衣服,左手挽了一個籃子裡面裝着一些新鮮水果,右手拉着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子。
婦女看李麗不住地盯着自己臉微微一紅小聲道:“請問,你找李國慶有什麼事嗎?”
李麗顯得有些激動地問道:“你認識李國慶?是不是以前住這裡的那個李國慶?”
婦女看着李麗激動的樣子顯得有些慌亂道:“公公家以前是住這裡……但是…..”
李麗一聽高興得不得了,上前一把拉住婦女的手道:“這麼說,你就是二寶的老婆了?那麼你應該叫我姐!我是二寶的親姐姐李麗!”
婦女顯得很吃驚地看着李麗道:“我家那口子確實是叫二寶,可是我從沒聽他說過他有個親姐姐啊!”
李麗聞言腳一軟差點沒癱坐到地上,她尷尬地擠出個笑容道:“大概,小弟還在怪我吧,沒關係,一會見了面你便知道了,小弟在家吧?”
見婦女點了點頭,李麗便拉起婦女的手道:“快帶我上去吧,我都快記不住他長什麼樣了。”
婦女本性應該是比較老實的人,雖然顯得有些驚慌和爲難,但一想畢竟自己男人在家,有什麼事也有丈夫頂着,便被李麗半推半拉的拉到了家門口。
李二寶家住在二樓,兩個女人還沒說幾句話便已經到了家門口,婦女開了門讓李麗進了屋之後,便召喚起了李二寶。
李二寶聞聲從臥室裡出來之後,面對眼前的李麗馬上路出了笑容,而李麗更激動的叫道:“小弟,是我啊,我是你姐姐李麗。”
誰知道,當李麗的話剛一說完,李二寶馬上意識到來人並不是老婆的朋友,於是堆積在臉上的笑容馬上僵住,轉而變成一臉的怒意一把將自己老婆和兒子拉到身邊指着李麗對老婆大叫到:“誰讓你給她進來的?”
那婦女聞言一臉委屈和驚訝地道:“她不是你姐姐嗎?”
“小弟你這是怎麼啦?”李麗也同時出聲問到。
不料李二寶這時兩步衝上前打開房門道:“你給我滾出去,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快滾!”
李麗不想十幾年不見的弟弟剛一見面便讓自己滾出房門,心裡忒不是滋味,於是滿臉傷心地道:“小弟,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該什麼都不說便離開你們,離開這個家,但是我不也是爲了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嗎?這一次我回來,就是想讓爸媽享福的,他們老兩現在身體可好?怎麼不見他們呢?”
李二寶聞言氣便不打一處來,突然猛地一腳踢到那鐵質的防盜門上,硬是將那防盜門踢凹了一大塊,周圍的衆人顯然都沒料到李二寶突如其來的這一腳,兩個女人被嚇得一愣,而李二寶的兒子更是被嚇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李二寶的老婆顯然是個明事理的人,見狀急忙將兒子拉到臥室關上了門。
“好日子?我告訴你,從你走的那一天起,我們全家就當你已經死了!如今你還好意思厚着臉皮滾回來?”
李麗聞言兩行熱淚嘩地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支支吾吾地哽咽道:“我已經認過錯了,你就讓我見爸媽一面吧!”
李二寶雙手一叉腰怒火更大,幾乎是嘶吼道:“見爸媽?你還有臉說要見爸媽?早你幹嘛去了?你要是想見,你現在馬上從樓頂跳下去就可以見到了!”
李麗聞言一下子便癱軟到了地上,這時李二寶的老婆打開臥室房門走出來,又把門關上輕輕拍了拍李二寶的肩膀,小心翼翼的上前將李麗扶起來道:“公公婆婆五年前就去世了。”
“爲什麼會這樣?爸媽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李麗一面流淚一面哽咽。
李二寶冷笑一聲對門外前看情況的令居說了一聲“沒事”,而後指着李麗繼續怒道:“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滾的遠遠的別再出現在我們李家人面前!像你這種不孝女,活着也是多餘,我是你的話乾脆死了算了!”
話音一落,他一把打開門,也不顧李麗哭的想個淚人一樣,拽起她的說一把將她推出門外,猛地關上防盜門道:“還有兩天就到清明瞭,我不想給爸媽燒香都燒的不安寧,你要是還尊重他們老兩就永遠別再回來!”說完他猛地把門關上不再理會門外哭倒在地的李麗。
李麗就這樣爬在樓道里哭得撕心裂肺,這時一位年約六旬的老者上前來將李麗扶了起來道:“也難怪二寶生那麼大的氣,你看看你,這一走就是十多年音訊全無,可把老李他們一家急壞了。”
這位老者姓喬,乃是李國慶家的令居,整件事的始末他最清楚不過,雖然已經認不出李麗,但是從剛纔吵架的話裡便能確定眼前爬在樓道里哭泣的人就是李麗無疑。
喬老頭將李麗請到家裡,爲她泡了杯茶後才坐下道:“不是喬叔說你,你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老李爲了找你隻身一人山了上,找到大半夜不小心摔了下來,幸好我和你張叔他們不放心尋了去,這才撿回一條命,但是卻落了個終身殘疾的下場,你媽她從你走後我們就沒見她開心過。”
嘆了口氣他又繼續道:“你也別怪二寶,二寶這娃,一直都很尊敬你,結果卻因爲你父親癱瘓,母親沒了笑容,換做是別人,誰能不生氣?誰能不恨?”
說罷他站起身搖了搖頭“你爸媽就葬在平頂山你家祖墳的旁邊,你要想拜祭就去拜祭一下吧,但是千萬別被二寶看到,哎!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搞成這樣呢?究竟是誰造的孽呢?”
從喬老頭家出來之後,李麗便趕到了父母墳前,剛一看到墓碑李麗再次忍不住哭出聲來,墓碑上的立碑人裡沒有自己的名字,只刻上了李二寶一家人的姓名,這足以說明李二寶已經完全當自己沒有存在過,面對此情此景李麗腦海中開始響起了李二寶的話“像你這種不孝女,活着也是多餘,我是你的話乾脆死了算了!”
與此同時,她心裡又想起昨夜看到的自殺手冊的內容“死後的世界一定是平靜的、祥和的,在那裡沒有悲傷,沒有痛苦,沒有一切煩惱,有的,只是無限的快樂與溫馨。”
當天李麗又回到了自己A市的酒店,夜裡她換上了一套樸實的行裝,帶上了那麼雪白的筆記本又拿了一瓶紅酒來到了酒店頂層。
原本酒店頂層的門是鎖死的,除了工作人員外任何人是無法到達頂層,但奇怪的是那天頂樓的門不知道爲什麼居然就這樣敞開着。
李麗一個人在屋頂一面喝着紅酒,一面開心的閱讀着手中的筆記,《自殺手冊》四個大字此時看來格外的鮮紅,李麗一面看着手冊一面自言自語地笑道:“我回來了,爸,媽,女兒對不起你們,這麼多年來女兒都沒有照顧過你們,女兒這就來給你們認錯。”
喝了一口酒後她又繼續道:“老公,你現在是不是也很開心呢?你不是說從來沒見我父母麼,馬上我就來帶你去見他們,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又可以開開心心的生活了。”
說完她來到樓邊,扔掉酒瓶將《自殺手冊》抱在懷裡似乎很高興地說:“這樣就好了,這樣就不再有痛苦了。”
話音一落她面帶微笑閉着眼睛向前邁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