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林馥郁帶着君楚曦回到嵐州的住所,也就是嵐州州長楊綢的府邸,再次回到這裡,真是仿若隔世啊!
林馥郁的侍衛們在府邸巡邏,而她與君楚曦面對面地坐着,雖然田博與蓮蓉也在,但她還是感到渾身不自在,尤其是無意掃到他那灼熱的眼神時,她的臉上就會泛起可疑的紅暈,眼睛就開始不自然地到處亂瞅,每當這時,君楚曦總忍不住露出寵溺般的笑容。
“你膽子夠大的了,居然敢帶着嵐州的將士跟烏蘭軍硬碰硬的幹。”君楚曦的話裡雖有責備,可語氣輕柔,一點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當時的局面王爺不知,如果不硬上,烏蘭軍早就把嵐州城給吃了。”林馥郁兩手一攤,一臉無辜地說着,“我也是沒有辦法。”
“幸虧本王及時趕到,不然誰知道你還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不過,王爺是怎麼知道嵐州城有難的?”林馥郁趴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盯着君楚曦,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本王怎麼來的,你會不知道?”君楚曦挑了下眉頭,雙手抱胸,背靠椅背,心中那根弦瞬間繃緊。
林馥郁茫然地搖搖頭,看向田博,田博同樣搖了搖頭,謹慎地看向君楚曦,“難道是孫津南?”
“不會,那人說是你讓他來胡州找本王求援的,並拿出了信物。”君楚曦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佩放到桌上。
林馥郁拿起來仔細觀察,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腰間,那裡空空如也,她這纔想起,當初作戰穿女裝不方便,便換了男裝,穿了鎧甲,貼身的物件就都收了起來,她震驚的回頭看向蓮蓉,“蓮蓉,我的玉佩呢?”
“玉佩奴婢收起來了。”蓮蓉看到君楚曦拿出玉佩的那一剎那,就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將玉佩收好了,可爲什麼會出現在王爺的手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蓮蓉的身上,林馥郁相信蓮蓉是不會背叛她的。
蓮蓉不再言語,轉身跑向櫃子的方向,從裡面翻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她抱着盒子返回到桌子旁邊,當着衆人的面打開,裡面裝着林馥郁的珠寶首飾和當初在當鋪換來的銀票,她慌張的在裡面翻了個遍,越翻,心越沉的更深,“沒有?怎麼會沒有?奴婢明明就放在裡面了呀?”
“我相信蓮蓉不會背叛我們的!”林馥郁起身走到蓮蓉的身邊,按住她在盒子裡翻弄的手,聽到林馥郁這麼說,蓮蓉眼含熱淚,委屈的抽泣着。
“那就一定是極其熟悉這裡的人,不然,他不可能在守備森嚴的情況下,還這麼順利地將東西送出城去。”田博說話時嗓音低沉,語速緩慢,似是在回憶着什麼,“夫人曾說過,誰都可以來嵐州救援,唯有王爺不可來。更何況,胡州離嵐州最遠,如果孫城門史需要求援,也是去最近的沽州,而不是胡州。”
“爲何不可來找本王?”君楚曦眸中的光閃動了一下,眼睛掃向林馥郁,故作鎮定地說着。
“東胡國進犯我朝邊境,沒隔多長時間,烏蘭國也進犯我朝,好像是專門瞅準了時機,也好似知道我要來嵐州似的,所有的點都太過於巧合。所以,我認爲東胡國與烏蘭國合起夥兒來制定的計劃,目的就爲了重擊我朝,當然,這一切——”林馥郁突然停了下來,謹慎地盯着認真聽她分析的君楚曦。
“這裡沒有外人,說吧!”君楚曦坐直了身體,目光變得凌厲,他的心中已見分曉,但也非常好奇林馥郁會怎麼說。
“這一切的部署能順利完成,絕對離不開我朝內部人的助攻。”林馥郁嘆了口氣,東胡國與烏蘭國又不是神,不可能把時機把握得那麼好,除非王朝中有他們的內應,她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而我,就是那個餌。”
“本王就是他們要釣的大魚。”君楚曦冷冷一笑。
“王爺不該來這裡的。”林馥郁的眼神有些哀怨,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別人的工具。
君楚曦從十三歲就在前線奮戰了,即使身負重傷,幾次路過鬼門關,他都沒有倒下,在他的心中,王朝的利益大於一切,只要他還活着,他就會屹立在王朝的最前線,成爲皇兄手中最鋒利的劍。
他繞過圓桌,走到林馥郁的身邊,一隻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他溫熱的手心像是罩在了她的心上,讓她覺得溫暖。
“如果他們想從本王手中拿下胡州,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王師的主力依舊留在胡州,即使沒有本王在,將士們的英勇也不會讓東胡人踏入胡州一步。”君楚曦的聲音激昂,從他的語氣中,大家可以聽出他的驕傲,他繼續說道,“雖然本王帶來的人馬不多,但只要本王在這裡一天,他烏蘭軍就休想踏進嵐州城。”
“屬下願誓死追隨王爺。”田博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滿眼都是對君楚曦的敬仰。
“現在我擔憂的是,那個間諜肯定還在城中,我們的秘密肯定會被他泄漏出去。”林馥郁擔憂地搓着雙手,別的她不在乎,唯有‘火藥’的配方,讓她不得不擔心敵人得到它後,會害死多少朝中人?
“他在乎什麼,我們就用什麼來吊他出來。”君楚曦勾脣邪魅一笑,並對林馥郁投去讚賞的目光。
幾人經過一番商議,在敵人爲他們佈置的大網下,又精密的織就了一張小網,就等着那小飛蟲自己撲到網上來······
這日的夜晚格外的安靜,靜到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其他的一概都聽不到。
戰時爲防止敵人突襲,林馥郁與君楚曦和衣躺在牀上,林馥郁很緊張,這是她第一次與君楚曦躺在一起,她不安地向裡面挪了挪,與君楚曦拉開了距離,君楚曦當然知道她的小心思,用他的大手包裹着她得小手,她的手心都是汗,這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本王有那麼恐怖嗎?”
“王爺不恐怖。”
“那你幹嘛躲着本王?”
“我是怕王爺的各位夫人們來找我的麻煩。”林馥郁想起了當初宋筱雨找她麻煩,君楚曦不幫她,還懲罰了她,現在她的膝蓋上還有當時留下的醜陋疤痕,她一輩子也無法忘記他撂下話,然後決絕的背影。
“本王可以理解爲,你這是在吃味兒嗎?”君楚曦輕笑,側過身攬着林馥郁的腰,藉着月光,笑看她絕美的側顏,命運是何等奇怪,當初只一眼,她便不經過允許的住進了他的心中,他想抗拒都使不出力氣來,可偏偏這個女人還總是無視他。
“妾身可不敢,也沒那個資格。”林馥郁忍住拍掉攬在她腰間的手,賭氣般的側過臉去,她現在連餘光都不想看到他。
“你沒那個資格,還能有誰有資格。”君楚曦噙着笑容,支起身子,扳過林馥郁的臉,強迫她看着自己,他現在很開心,這個女人心裡還是有他的,這個發現讓他一掃這幾日連夜趕路的疲倦,拇指在她光滑的皮膚上摩擦着。
“王爺的王妃啊!各位夫人們啊!”林馥郁撅着嘴嘟噥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幹嘛跟他探討這個問題。
“哈哈哈,你呀,還說沒有吃味兒。”君楚曦大笑一聲,猛地吻向她,但也只是淺嘗輒止,他怕深入會控制不了自己內心的躁動。
林馥郁的臉又染上了紅暈,她有一絲錯覺,眼前的這個男人與王府中的男人不是同一個人。
君楚曦心情大好,將林馥郁抱緊,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眠,也許是多日來的疲倦,這一晚林馥郁睡得格外的香。
可幸福的時刻往往就是這麼短暫,愛神丘比特在將‘愛之箭’射向一對兒男女之前,都會讓他們經歷重重的考驗,因爲‘愛之箭’製作不易,他得省着點兒用,不然就浪費了。
戰事沒有結束,李師傅和徒弟們見識了‘火藥’帶來的威力,也意識到‘火藥’是他們制勝的關鍵,當所有人都在慶祝劫後餘生時,他們埋頭苦幹,連夜一支一支製作着‘火藥’,直到烏蘭軍再一次來襲,他們又趕製出了幾百支送上城樓。
“李師傅,您真是太棒了。”林馥郁驚喜地看着眼前一箱箱的‘火藥’,對李師傅由心的讚賞。
“李叔?你怎麼在這裡?”君楚曦打量着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留着山羊鬍,印象中有些迂腐刻板的男人。
“參見王爺,真是好久不見了。”李師傅行了禮,熟絡地跟君楚曦打着招呼,“王爺終於開竅了,娶了這麼個蕙質蘭心的夫人。”
“王爺與李師傅認識?”林馥郁詫異的眼神在二人身上巡視着。
“當然認識,這位是王府總管李勝的胞弟,李利。”君楚曦挑着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麗?”林馥郁驚訝地脫口而出,再看看君楚曦的表情,趕緊捂住嘴,生怕自己很不禮貌地笑出來,這李師傅的父母怎麼給他起了個女孩兒的名字,真是······
“哎——是勝利的利。”李師傅尬笑一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雖說此時寒風刺骨,他卻覺得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哦哦哦,勝利,對,拖您的福,我們一定會戰勝烏蘭國的。”林馥郁感到李師傅的不自在,趕緊岔開話題,一本正經地抿着嘴,重重的點了下頭,單手握拳,比了個加油的姿勢,“烏蘭軍來了,李師傅趕緊下城樓吧,這裡危險。”
“王爺,夫人,保重,奴才告退。”李利正了正神色,深深地鞠了一躬,願他們旗開得勝,臨走前,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林馥郁,會心一笑,這個夫人他是越看越喜歡。
君楚曦不愧爲天轅王朝王師主帥,只要他往城樓上一站,將士們士氣高漲,在他的指揮下,仗打得更加有效率,這纔是正規軍該有的架勢。
林馥郁看着眼神凌厲,鎮定自若並氣場強大的君楚曦,暗歎自愧不如,好好的正規軍讓自己硬生生地給帶成了雜牌軍,真是讓她汗顏啊!
不過也有她值得驕傲的地方,那就是她提議製作的‘火藥’,當士兵們向烏蘭軍投擲‘火藥’,爆破的威力將烏蘭軍炸得人仰馬翻時,看到君楚曦那震驚的小眼神,她忍不住自豪地笑了。
“你怎麼想到的?”君楚曦像獲得了至寶,緊緊的將林馥郁攬進懷裡,快速在她耳邊說着,“等戰事結束,本王要好好懲罰你。”
甩下這麼一句話,留下發愣的林馥郁,繼續投入戰鬥之中,‘要死啊,對也罰,錯也罰?什麼人啊?’
林馥郁把對君楚曦不滿的情緒全部都發泄到那些衝上城樓的漏網之魚身上,一招一式都盡顯乾淨利落。她的善戰,讓君楚曦對她更加地迷戀。
“小心——”林馥郁剛撂倒一名烏蘭士兵,一個轉身,‘嗖’的一聲自耳際擦過,便看到一支閃着金色光芒的飛箭破空劃過眼前。
君楚曦聽到林馥郁的呼喝,警覺瞬間被炸了出來,他本能地躲閃,但還是來不及了,眼睜睜看着一支金色羽箭,穿透他的胸部,金箭的勁頭兒推着他倒退幾步,他連忙將手中的劍插入地上穩住身形,他捂着胸口,單膝跪地,口中猛的吐出一口鮮血,眼神迷離的最後看了一眼瘋狂向他跑來的林馥郁,艱難地扯了一個苦笑,往後仰倒。
林馥郁無暇多念,不顧一切地撲向君楚曦,在他倒地的瞬間將他抱住,城樓上的士兵被這一幕驚呆了。
王爺中箭了。
士兵們瘋了一般的要爲君楚曦報仇,並將他們圍了起來,防止他們再次受到烏蘭軍的傷害。
“王爺,王爺,你要堅持住。”林馥郁抱着毫無生氣的君楚曦,哭着慌手慌腳地捂着中箭處汩汩往外冒的鮮血,“不要,不要,你不要死,不要死。”
林馥郁低頭貼着君楚曦漸漸涼下來的臉頰,哭得聲嘶力竭,君楚曦胸口的金色羽箭彷彿一隻利爪,撕扯着她的心,她疼的喘不上來氣,疼的已經哭不出聲音來。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昨夜還相擁在一起的人,今日就要生離死別,不要,不要,這不是她想要的。
“不要——”林馥郁痛苦的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