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潮水的大勢，海濱聯盟的新秩序
月光從陰雲中落下，林木在山巒上幽深。足足一個小隊，二十名託託納克武士，高舉着燃燒的火把，看押着瑪雅商人蒂卡洛，這個自稱的“王國信使”去往祭湖城中的大營。
蒂卡洛側目看去，這些託託納克巡邏武士的士氣與裝備，似乎很是不錯。
他們都微微挺胸，挎着鋒利的銅斧，身穿墨綠色的皮甲，背後還揹着投擲和近戰的短矛。而再仔細觀察，這支小隊的武士額頭，都齊齊紋刻着血色的太陽蜂鳥。那栩栩如生的主神徽記，彷彿是神靈的印刻，又帶着些神秘的味道。而每當這些武士祈禱的時候，都會虔誠的伸出手指，觸碰額頭，似乎要額外獲得神靈的賜福與庇佑！
“主神庇佑！神佑海濱聯盟！也庇佑我們！”
“主神庇佑！這纔是上半夜，還沒到輪替的時候。你們是哪裡的巡邏小隊，咋會往回走？”
一支紅髮犬裔的暗哨，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爲首的紅髮隊長眼神警惕，注視着這些示好的託託納克友軍，手掌已經無聲地按在銅斧上。
“主神見證，我們來自先鋒營，是巡邏海岸的小隊！我們的營長是木蜥頭兒。我們在海岸邊，遇到了兩個瑪雅人！他們自稱是‘王國信使’，帶回了非常重要的情報，要去見祭湖城中的黑狼軍團長！…”
“瑪雅人？王國信使？”
聞言，紅髮隊長警惕的看向隊伍中央，那兩個瘦弱單薄的瑪雅人。這種弱不禁風的體型，倒不像是什麼潛伏刺殺的敵人…他沉吟了會，便揮手下令。
“派一個人，去向黑狼頭兒通傳！我帶着其餘的小隊，和你們一同押送！…”
作爲黑狼軍團的本部，紅髮哨兵的出現，便意味着祭湖城的大營，已經近在眼前。衆人舉着火把前行，在抵達大湖旁的祭湖城前，便先看到一片連綿的昏暗草棚，數以萬計的海濱部族，還有周圍大片圍攏的火光。
“讚美主神！攻陷祭湖城，可是好一場神聖的勝利！嗯，這些部族都是…新皈依的祭湖城諸部？”
瑪雅商人蒂卡洛溫和笑着，與押送的託託納克隊長毛慄輕聲閒聊。
“毛慄”這個名字，是非常典型的海濱部族名字。它的含義，其實是海濱之地很常見的毛慄樹（Ceiba pentandra），又叫大絲綿樹。它的樹冠很大，樹幹也很高。許多小的海濱部族，都會把這種樹下的廣闊樹蔭，作爲蔭涼的聚集廣場，天然的村落中心。而這種樹的樹幹，也常常會被部族傳承人刻上圖案與圖形文，作爲部族的記述碑。至於這種樹的樹皮和樹脂，則擁有着一定的消炎與鎮痛效果，通常會被當成簡單的草藥來使用…
可以說，毛慄樹，是海濱諸部最重要，也是最常見的一種樹之一！它已經融入了託託納克人的生活，完全成爲了一種部族文化的符號！
“讚美主神！哈哈！攻陷祭湖城，我們先鋒營，可是立下了大功！那些城中的叛亂部族們拼死抵抗，死活都不肯投降！大軍前後圍困，打了一個多月，紅髮們箭都快射完了。最後啊，還是我們的營頭出人，抱着神力圓球，拼死登城，投擲出主神的雷霆！.這才攻陷了祭湖城！”
回想起祭湖城的攻城戰，託託納克隊長毛慄的神情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噓。
黑狼軍團長組織了足足五百人的先鋒投擲，最後活下來的一百多人，每個人都晉升了三級武士，分封了大片的田地與農奴，甚至能夠成爲旗隊的旗隊長！而他沒有被選中，開始時還有些慶幸，可這些天看到立功的武士們受賞，那心中又是眼紅又是懊悔…
想到這，巡邏隊長毛慄看了眼旁邊的瑪雅商人。
對方一路走來，沉着平靜，還不斷地向主神祈禱，明顯是個虔誠的王國使者，不像是東邊來的探子…也不知道，把這個使者送到祭湖城，黑狼軍團長會不會有什麼封賞？…而對方若是能提上兩句，說些好話…
巡邏隊長毛慄沉吟片刻，臉上便都是笑容，笑着表功道。
“讚美主神！啊哈！我們這支小隊巡邏海濱，爲主神與海濱聯盟而戰！…那什麼海上的敵船，總是偷襲我們的後路，簡直像是記仇的烏鴉般令人頭疼！不過啊，我們巡邏的武士，都勇敢虔誠的很，敢於硬碰硬的廝殺。對方吃了幾次虧，也漸漸來的少了！…”
“咳！這位隊長，你們確實是辛苦了。嗯，主神庇佑！…攻陷祭湖城後，尊敬的黑狼統帥是怎麼安排的？”
“呃？…破了城後，黑狼軍團長下令，和以前一樣，獻祭了所有的神裔、貴族，還有那些什麼長老和祭司。然後啊，是好大一場神聖的皈依儀式！那烏壓壓的部族啊，一羣又一羣，跪倒在聖火邊，可是足足皈依了四天！…”
“接着啊，皈依完的部族，都被黑狼軍團長命令着，也由我們先鋒營的營隊帶領着，一批批去往西邊的刻石城，準備今年的屯田！該死！祭湖城裡那啥祭司長老，一把火燒了自己，也燒了糧倉！後面的運糧船也不太順，前線不能留太多人…現在不都三月了嘛，等建起旗隊，一支支安頓好，再燒荒開墾…正好是四五月，開始種地！…”
說到這，託託納克隊長毛慄伸手一指，指向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部族草棚。他微微昂着頭，用勝利者的姿態，大聲宣告道。
“這裡的一大片草棚，裡面都是滿滿當當的祭湖城部族！他們明天就要往西遷走！刻石城中的部族，大多被遷往了郊狼城。那一大片靠河的好地，現在可都空着呢！…主神庇佑！要是我能立下功勞，封到小旗隊去當旗隊長，那可就是掌握數百人的小酋長啊！…”
隊長毛慄一邊說着，一邊還側過眼睛，衝着瑪雅商人蒂卡洛討好的笑了笑。對於王國的征伐，他明顯與有榮焉，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海濱聯盟中的一員。而說起新設立的旗隊和旗隊長，他的眼中則浮現出憧憬與渴望。
看到對方這樣的神情，蒂卡洛眉頭一揚，若有所思。王國明顯已然在海濱之地，建立起了一種新的秩序。而新秩序的形式，似乎叫海濱聯盟…他沉吟了會，又笑着問道。
“讚美主神！這些遷徙的部族，數以萬計…那得花多少人手看押啊！伱們就不怕他們逃跑嗎？”
“啥？逃跑？…主神見證！他們是不會逃跑的！…前線的廝殺那麼慘烈，叢林中到處是雙方巡邏的武士小隊。以這些部族的身份，一旦碰上了雙方的武士，那可沒有啥好下場！…”
“嗯？你是說…東邊的託託納克聯盟，也會襲殺這些部族？”
“當然！他們都參與了皈依儀式，信奉了主神，甚至還刻上了神聖的徽記！…哪怕他們逃回東方各部，不是被獻祭殺死，就是被重新送上戰場，又或者被貶爲農奴…畢竟部族中的神裔，都已經死絕了。普通的部落民，又哪裡來的什麼地位？啊！我呸！…”
說到這，隊長毛慄搖了搖頭，忽然又“呸”了一口。在過去的二三十年裡，他一直覺得，神裔與祭司老爺們統治部族，決定武士和部落民的生死，是理所應當的天理。可現在，他卻變了想法，要用手中的斧矛，爲自己說話了！
“哈！那羣躲在隱蛇城中的老爺們！最後也會被送上祭臺！…大海涌起大潮的時候，誰會還往海里走啊？那不是找死嗎！”
“咳！讚美主神，祂至高至大！嗯…這些部族，不會逃亡內陸的叢林嗎？比如去投奔那些叢林深處的部族…”
“怎麼可能？！有誰會放着好日子不過，去過苦日子？”
隊長毛慄有些驚訝的轉過頭，看向瑪雅商人蒂卡洛的光頭，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往西走，遷徙去海濱聯盟的城邦，編入一支旗隊，那就是好日子，由死神陛下罩着呢！那些老爺們的好地，可都分給了旗隊。主神的祭司還會各種法術，能讓田地增收。甚至啊，還有農具發下來，有人幫着蓋草屋…
“而失去神裔與祭司，沒有血脈，也沒有傳承。這種情況下，逃亡叢林深處，投奔其他部族…哈！他們即使不被餓死，也會成爲那些部族中，最卑微的蛾民啊！…””
“有那麼多人見證呢！在旗隊中，只要出力種地，就能有一口吃的，甚至不用擔心春荒！去年春荒的口糧和種糧，可都是陛下從西邊運來的！以前哪裡有這種好事！…啊！讚美主神！神佑海濱聯盟！”
“咳！讚美主神！神佑海濱聯盟！”
瑪雅商人蒂卡洛摸了摸光頭，也跟着虔誠祈禱了一句。他眼神閃動，看着祭湖城的輪廓，已經出現在眼前，就趕緊問出了最後一個，也是最關心的問題。
“尊敬的巡邏隊長…那個海濱聯盟裡…嗯…究竟誰說了算啊？是黑狼軍團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