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花千骨既爲六界之主,現在出了神獸即將出世這等不亞於妖神的威脅六界安危的禍事,她就算不日不休夜不眠地想對策也該去歷石山實地考察一番,看看有無多加幾層封印避禍的可能,可她呢,除了將自己關在神殿裡一天一夜誰也不見外,第二天一出來照樣是光彩奪目。
“皖辛,你速去一趟長留將凝華的婚事敲定下來。”花千骨雙手掐腰,神采奕奕地衝一大早就趕來看她的皖辛說。
“可是,那歷石山的……”
“這段感情幽若期待了那麼久,自然要趁早成全她。至於歷石山……他……終歸是有時間的,十個月,足夠了……”似乎是在解釋皖辛的疑惑,但更像是自言自語,花千骨的神色變得恍惚,但很快就拍了拍腦袋恢復了嬉笑,說:“皖辛,你可得告訴笙簫默,這彩禮少了,本上神可是不放人的!”
“是。”皖辛雖不解她剛纔那番語無倫次的解釋,但還是壓下心底的疑惑回答道。心愛的小妹妹終於要得到追求已久的幸福了,她也是打心眼裡開心。看來她的趕緊往長留一趟,接回宿、夜、未、歸的小丫頭,幸福歸幸福,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神界嫁女,長留娶親,饒是凝華一副恨嫁心切的模樣,花千骨更是迫不及待地要用自己這唯一的徒弟換份大彩禮回來,這樁婚事也是經過了由天帝操辦的納彩、問名、納吉、請期等一系列繁瑣的禮節,等新嫁娘的喜服送到神殿,已是三個多月之後的事了。
神殿裡,凝華扭捏地坐在梳妝檯前,身後圍了一大圈兒的仙娥仙婢,正七手八腳地替她妝扮。
“哼哼,儒尊這把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你瞧瞧那些首飾,東海蛟珠編成的發冠、崑崙山血玉雕琢成的鳳簪、滄水赤金打磨成的步搖,嘖嘖,賺了賺了!”花千骨纖細地手指依次拂過妝盒中精美的飾物,最後定格在旁邊的喜帕上。
那是一塊極爲華美的喜帕,喜慶的紅綢上以金線繡着咄咄欲飛鳳凰,周邊垂下七彩碧璽串連成的長長流蘇。
“真好看!”花千骨雙手托起喜帕,由衷地讚歎道。
凝華被一羣仙婢擁着來到花千骨跟前,本就絕美的容顏被精緻的妝容一襯更顯嬌柔無雙。
“骨頭師父......”凝華揉着衣角,臉蛋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恩,不愧是我徒弟,果然拿的出手!”花千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凝華一番,煞有介事地點頭評價道。
凝華頭垂的更低了,臉紅的能滴出血來,似嬌似嗔地瞟了花千骨一眼,“師父!”
花千骨揮退滿屋的仙婢仙使,一時間屋內就剩她們三個人。花千骨執起喜帕,和皖辛一起小心地蓋在了凝華的頭上。
長長的流蘇隨着凝華的轉身而發出悅耳地脆鳴聲,花千骨一手勾起一串流蘇,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幽若,我得不到的幸福希望你能擁有。說來慚愧,我是你的師父卻從沒有教過你什麼,反倒要你處處爲我着想。”
“骨頭師父你快別這麼說,誰說你什麼也沒教給我啊!你不是教我怎麼做桃花羹了嗎!”凝華被蓋頭擋住視線,只能憑感覺拉住花千骨的手,安慰道。
“是啊,上神,大喜的日子就不要難過了。”皖辛拍了拍花千骨的背。
花千骨點頭,剛要說話,一名仙使敲了敲門:“上神,吉時已到,凝華神女準備好了嗎?”
“這就出來。”皖辛體貼地替凝華撫平嫁衣上細微的褶皺,花千骨又替她整了整蓋頭,兩人於是一左一右地攙着她出了神殿。
殿外停着一臺裝飾滿桃花的花轎,笙簫默正撮着手來來回回地踱着步子,一身大紅的喜袍一掃他身上慣有的慵懶氣質,非但不覺得庸俗,反而平添了幾分俊美,惹得門口的仙婢們飛了滿天的紅心。
“咳咳,儒尊久等了。”皖辛看笙簫默那幅緊張的模樣就不禁好笑,掩面假裝咳嗽了幾聲,攙過凝華準備上喜轎。
“我來、我來。”笙簫默忙衝過來就要拉凝華的手,卻被花千骨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拍了下去,“這還沒成你媳婦兒呢,就敢在孃家人面前撒野了!”特意咬重了孃家人三個字。笙簫默果然乖乖垂下手,轉去撩開喜轎的轎簾,拿腔拿調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神女請上轎。”
凝華躲在蓋頭底下又羞又喜,趁上轎的功夫隔着嫁衣寬大的衣袖狠狠地擰了笙簫默一把,笙簫沒立馬誇張地“哎呦!”一聲,逗得衆人鬨堂大笑,新娘子的紅蓋頭也顫抖不止。
“行了行了,快些起轎吧,別耽誤了良辰吉時。”皖辛輕輕一推將凝華送進了轎子,對衆人吩咐道。
“是是,快起轎!”笙簫默衣袖一揮,一直盤旋在花園中的八隻鸞鳥飛到了喜轎四周,火紅的翅膀一閃,喜轎就悠悠地飄了起來。
笙簫默引領喜轎在前,臉上是發自肺腑的喜悅。花千骨、皖辛陪在喜轎兩側,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顏。喜轎之後是無數仙人跟隨,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往長留飛去。
婚禮在長留正殿舉行,比起上次的瑤池仙會有過之而無不及,視力所能及的地方都被紅色的喜綢裝點,其上有萬朵桃花競相開放,每朵花都以夜明珠爲心,散發着柔和的光亮。
因爲笙簫默和凝華都沒有父母,所以花千骨、摩嚴、白子畫就坐到了上首充一把高堂。直到一對新人被鸞鳥引着步入大殿時,花千骨還在糾結着他們這些人混亂的裙帶關係——她是白子畫的徒弟、妻子,幽若是她的徒弟,笙簫默是白子畫的師弟,所以她是笙簫默的師侄、嫂子、師傅o(╯□╰)o……好混亂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司儀高唱三聲指引一對新人行禮。
笙簫默緊緊地拉着牽連兩人的紅綢,凝華在皖辛的攙扶下虔誠地完成所有禮儀。不過花千骨很清楚地看到在拜高堂時皖辛嘴角的抽動,凝華那丫頭隔着蓋頭看不到表情,但那蓋頭顫的幾顫就很是說明問題了,哎,這混亂的關係啊!
雖是在天界,但這大婚的禮節還是依照凡間的規矩,是故行過禮後凝華就被喜娘送進了銷魂殿洞房,而笙簫默縱使魂兒早就飛到了銷魂殿,也不得不留在長留殿應付賓客。
喜宴開始,就不像剛纔那般拘謹了。笙簫默爲人散漫慣了,一衆仙人輪着番兒地灌他的酒,妄想他能因醉酒而錯過洞房花燭夜,這樣可就有熱鬧看了!
摩嚴看不下去,起身離席去替他擋酒,白子畫笑着搖了搖頭,“他又哪裡會醉,師兄真是多心了。”
“那麼多久灌下去,不會醉纔怪呢!”花千骨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視線盯着殿下被人羣包圍的一抹紅色,突然想到,師傅穿紅色該是什麼樣子呢?好像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師傅就始終是一襲白衣的。
想罷,花千骨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白子畫,誰知,白子畫也正持着酒杯笑看着她,說:“小骨,玩夠了嗎?”
花千骨手一顫,強自鎮定地扭過頭不去看他,心裡卻已是驚濤駭浪如連山。
白子畫輕輕搖了搖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繼續說道:“玩夠了,就回家吧。”
轉頭,恰好闖入他寵溺的雙眸,花千骨嚥了口口水,師傅這個笑跟當年瑤池會上初見時一模一樣,如果可以,她情願拋去一切,只永生永世地沉浸在那溫存之中,哪怕溺斃。
可是……
她與師傅之間總是隔着另一個東西——責任。逃不掉、推不脫,就像一副枷鎖,讓他們不能自己。
花千骨艱難地扯出一絲微笑,逼着自己不再去看他,拿起筷子伸向一桌子動都未動的玉食珍饈,藉此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誰知一筷子魚肉還沒遞進嘴裡,一股子濃烈的腥味迎面撲來,入鼻的瞬間就覺得胃裡一片翻江倒海,她忙一把推開椅子,幾步衝到牆角,扶着牆就是一陣乾嘔。
對於花千骨如此反應,白子畫不解,但仍是擔心的走過去,輕撫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些。
花千骨的狀況白子畫不懂,有人卻是心中一驚。皖辛代表神界在殿下應付一衆賓客,視線卻時時不離殿上花千骨、白子畫二人。此時看到花千骨不住地乾嘔,心中暗道不好,匆匆推開身邊的仙人,縱身飛上高臺,搶在白子畫去探花千骨脈相之前接過了她無力地身子。
“司律神女這事何意?”白子畫的眼神冰冷。
“我神界之事就不勞煩尊上操心了,上神身體不適,皖辛先行告退。”皖辛毫不畏懼,也冷冷地回瞪着他,攙起花千骨就往殿後繞去。
白子畫擡手攔住她的去路,凌人之氣肅然。
皖辛低頭看看已經暈過去的花千骨,冷淡地說:“尊上若真爲上神好就請稍安勿躁。何爲‘責任’,想來尊上應該比皖辛清楚的多!”
看着攔在面前的胳膊無力地垂下,皖辛扶住花千骨從殿後離去,只是在與白子畫擦身而過的瞬間聽到他近乎囈語的話:“我只要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