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啊,這事情真奇怪。”
走回宿舍的路上, 錢文文一直在想不通:“她們三個裡邊, 竟然有一個寫了玉茹的名字?怎麼可能呢?”
楊寧馨也覺得奇怪,明顯這三個上海人就是一夥的……當然, 她們三個也是一夥的。
本來應該是三比三的平局, 怎麼可能變成了四比二,難道里邊有誰良心發現, 覺得不應該任人唯親, 而應該任人唯賢嗎?
“會不會是……盧娟麗?”溫玉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寧馨,畢竟她還想跟你學彈吉他, 她選了我就是暗地裡向咱們表示友好, 對不對?”
錢文文點了點頭:“對, 沒錯, 應該就是她!”
三個上海人目前也在爭吵中。
“菁菁,吾都在老師面前提了儂的名, 儂格末子不寫寫自己名字伐!”杜小嬌嘟囔着嘴, 一臉的不高興:“看着那三個外地人這麼高興,真弄把阿拉噁心壞了。”
徐菁菁有些沮喪, 她瞟了一眼走在身邊的盧娟麗:“阿拉肯定寫了自己名字的, 也不知道誰沒寫阿拉的名字。”
分明就是這個叛徒,爲了向那個外地人學着彈吉他,就在選舉上討好賣乖,不就是想和那些外地人搞好關係?
“娟麗,儂竟然沒投菁菁的票?”杜小嬌很氣憤的轉向盧娟麗:“阿拉都是上海寧, 儂不幫自己人偏幫別人,儂自己想想看……”
盧娟麗趕緊否認:“沒有沒有,阿拉絕對沒有,阿拉寫的就是菁菁名字。”
“伐可能,那菁菁怎麼會只有兩票?”杜小嬌白了她一眼,絕對的不相信。
“阿拉怎麼知道啦?阿拉寫的就是菁菁的名字,儂這樣咄咄逼人幹啥子捏,儂有本事儂自己去選選舉好啦,阿拉又不稀罕什麼,被儂這樣摳摳索索的唸叨,有的煩心。”盧娟麗氣哼哼的甩了一串話,飛快的朝前邊走了過去。
不過是個舍長罷了,選誰不是當?她又不稀罕舍長能給她啥優惠條件,不過是宿舍裡住一下,又必要弄得這樣尷尬,拉幫結派的麼?
都是上海人不假,可她杜小嬌也不能把徐菁菁沒選上的事情怪在她頭上啊,她分明都已經寫了徐菁菁的名字,鬼知道是她還是徐菁菁沒有寫呢。
三個上海姑娘吵翻了天,卻不明白問題竟然出在她們的班主任身上。
何家良手裡捏着六張選票,唸完一張放到最下邊,再念上邊那一張。他手裡其實只有五張選票,挑了一張寫着徐菁菁名字的放在右手心裡,其餘五張輪流念,其中溫玉茹的被多唸了一次,監票的學生也沒看得出來,看看剛剛好到了六張,以爲就完了,誰都沒想到班主任會有這樣作弊的舉動。
“玉茹,你得排個衛生輪值表出來。”錢文文昂首挺胸,十分高興:“咱們六個人,每人打掃一天,中間弄一天做大掃除,一起動手。”
溫玉茹點了點頭:“好。”
宿舍乾淨整潔是必要的,女生宿舍可不能邋遢。
等着三個上海姑娘回來以後,溫玉茹的輪值表已經排了出來。
週一杜小嬌,週二徐菁菁,週三盧娟麗,週四宿舍大掃除,大家全參與,週五錢文文,週六溫玉茹,週日楊寧馨。
“憑什麼我們三個要排到前邊呀?”杜小嬌很不滿意的指着溫玉茹寫得工工整整的那幾行字:“怎麼不把你們調到週一週二週三啊?”
“你們確定週末回宿舍打掃衛生?或者……你們週末不準備回去?”溫玉茹看了杜小嬌一眼:“要是你願意,我把你排在週五週六週日,隨便你挑一天。”
杜小嬌瞬間就沒話好說,看了溫玉茹一眼,沒想到這個身材嬌小的姑娘,說起話來氣場一點也不輸。她哼哼唧唧的爬到了自己牀上,拉了下引着米老鼠唐老鴨圖案的小毯子,拿起一本外文書看了起來。
“衛生值日表已經制定出來了,希望大家能夠遵守,打掃宿舍的時間暫定早上和晚上各一次,週四的大掃除咱們找時間一起做,把宿舍整理好,打掃得更清潔。”溫玉茹的聲音不徐不疾,說得很清楚:“如果大家沒有意見,那咱們宿舍就這樣實行了。”
“我贊同。”
錢文文和楊寧馨都表了態,盧娟麗也跟着點頭:“好。”
徐菁菁和杜小嬌沒有吭聲。
“請問,這值日表有問題嗎?”溫玉茹很平靜的看了看徐菁菁:“徐菁菁同學,如果你一定想要當這個舍長,我可以去跟何老師說一聲,讓他換人。”
“我沒意見,我同意。”徐菁菁終於開了口。
“杜小嬌同學,你的意見呢?”溫玉茹擡頭看了一眼半躺在牀上的杜小嬌:“你得給你一個回答,可以,還是不行。”
“行吧。”杜小嬌懶洋洋的把書擱到一旁,看了看溫玉茹:“不就是一個衛生值日表麼,值得你這樣咋咋呼呼的嗎?”
“好吧,那就這樣了,明天是週日,咱們有個開學典禮,典禮以後,咱們一起來做一次宿舍大掃除,徹底打掃一下衛生。”
“週日不該是楊寧馨打掃嗎?”杜小嬌冷笑一聲:“你這衛生值日表上頭寫得清清楚楚,怎麼現在又提起大家一起了?真是出爾反爾。”
“你……”溫玉茹有些生氣,現在是剛開學,宿舍經歷了整整一個暑假沒有人住,當然要徹底打掃一番,雖說父母親來幫忙掛牀鋪的時候也把地面順手打掃了,可門窗什麼的都還沒擦,地面也沒拖呢。
“沒事,我一個人打掃就行。”楊寧馨笑着朝溫玉茹擺擺手:“這點小事難不倒我,畢竟鄉下人下地幹活是經常的事情,打掃衛生算得了什麼。”
“我幫你一起打掃。”錢文文氣哼哼的瞪了杜小嬌一眼,這都是什麼人!
第二天上午在禮堂舉行了新生入學典禮,開完會以後,杜小嬌和徐菁菁都乘公交車回家去了,只剩下盧娟麗和楊寧馨她們幾個在宿舍呆着。
“盧娟麗同學,你怎麼不回家啊?”
錢文文看着拿抹布擦門的盧娟麗,好感大增,這位盧同學真不錯,既沒有杜小嬌和徐菁菁的嬌氣,也不排斥外地人,還和她們一起打掃衛生。
“我們家在朱家角呢。”盧娟麗一邊擦着門,一邊搭話:“回去一趟不容易的。”
“很遠嗎?”
“有好幾十公里吧。”
楊寧馨依稀記得,那時候她們宿舍去過朱家角古鎮遊玩,坐公交車一路晃啊晃,晃了N久纔到了那個地方,她估摸着四五十公里絕對是有的。
“好幾十公里!”錢文文驚呼一聲,在這交通工具還不發達的八十年代初期,幾十公里相對來說是一個遙遠的距離:“那你就少回家幾次,多到學校呆着了,沒事的,宿舍裡還有我們呢,咱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嗯。”盧娟麗點了點頭,擦門更用勁了。
很快開學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楊寧馨最開始挺擔心自己會跟不上覆旦學霸們的學習步伐,可是上了一週的課程以後,她發現居然很能適應,上課的時候老師講解的知識,她也很容易就能接受吸收,學起來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
這時候的大學課程除了專業課還有大學語文、中國革命史等等公共課,英語在復旦已經作爲了一門每期必修的公共課程,它在大學裡的地位這時候已經嶄露頭角——大學語文、政治思想課程這些都不用每學期要修,反倒是英語必不可少。
這其實就已經看出了英語學習在中國已經開始重視,從八七年開始的四級考試,八jiu年開始的六級考試,漸漸的走上了大學校園,並且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有一段時期,如果四級沒有過,就不給頒發學士學位。
專業課楊寧馨學得很好,公共她也學得很棒,授課的老師都對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同學刮目相看。
“世界經濟一班那個叫楊寧馨的,別看她年紀小,可真是厲害。我只要稍微提一下,她就能舉一反三了。”
“可不是嗎?特別奇怪的是她英語的底子真的不錯,聽說也只是小縣城出來的,不是上海人,那裡的中學應當也沒什麼好的師資,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英語,不僅是筆試好,口語也相當棒。”
老師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這些都來自於楊寧馨得天獨厚的條件。
前世的她已經學了很多東西,基礎打得牢固紮實,學起來不吃力。前世她學的是經濟管理,跟現在的專業課程很多相互重疊,而且前世的專業課程相對於現在學到的又更進一步,很多知識更深化,這也是楊寧馨爲什麼能舉一反三的原因。
至於英語……任何一個在二十一世紀大學畢業的學生,全部都接受過英語的考驗洗禮,從四級到六級,從託福到雅思,各種各樣的英語考證,考研的時候做的那一本本厚厚的真題和模擬試題,無一不考較着她的英語水平。
前世的楊寧馨在念研究生的時候,論文竟然要求全英語——分明她上上上屆的學長們寫論文時,只要求內容摘要翻譯成英文的,到了她們這幾屆,變tai到了極點,全英文!
那時候楊寧馨一邊寫,一邊暗戳戳的想,未必導師就能全部看懂,只怕他還得找她去翻譯成中文哩——有些詞彙太生澀,她沒法摸準究竟是不是這樣用,畢竟她又不是英語專業的學生。
百鍊成鋼,有了前世的各種磨鍊,楊寧馨這輩子上學可是輕車熟駕,絲毫沒有遇到障礙,哪怕是她心目裡神一般存在着的復旦大學,也並未阻擋她前進的腳步。
“寧馨啊,你可真厲害啊,你的英語是怎麼學的啊。”
錢文文一邊看英語書一邊訴苦:“我看着那些英語單詞就頭疼,好多長得一樣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學的,你試試看,利用音標來記憶單詞,這樣比較有效。”楊寧馨詳細的給錢文文解釋了一下發音規則,音標相對應的字母和字母組合,錢文文一邊點頭一邊做筆記,嘴巴里還沒閒着:“杜小嬌可要氣壞了,她還以爲她的英語成績會是全班最好的呢,在你面前可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