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只有一戶,一根人。
夜深人靜之時,隨着菸頭的忽閃忽滅,伴着咳嗦,映襯着一張古銅色的臉,那隻掐着菸屁股的手指被煙油浸染的乾癟,像上了鏽。
他很享受這種自虐的孤獨
村裡早已忘記了他的名字,他自己也快了。大人小孩都叫他老油子。
除了和社員起早貪黑的種田,放牲口,割草,掙工分以外,他最愛的事兒就是端坐在家門口石墩上。抽菸。不停的咳嗦……
他從不奢望什麼,但村裡沒有人敢小瞧他。
他當過兵
並且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
他坐過牢,但從來沒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老油子本名尤衛國。
1979年,對越反擊戰打響,與我國接壤的六省戰役全面展開,敲山震虎,教訓越南警告蘇聯。徹底摧毀了越北的軍事設施和防禦體系,保我邊境的和平與安全。
班長王巖和尤衛國同在一個貓耳洞,貓耳洞是中越戰爭時期,敵我雙方利用自然環境修建的防禦炮彈襲擊的洞穴。高溫,潮溼,惡臭,蚊蟲叮咬,各種未知的皮膚疾病入侵我們的指戰員,環境無法用惡劣形容,我們可敬的英雄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意志守衛着邊疆。
百無聊賴的白天和黑夜,香菸是戰士的命。
王巖和衛國差不多把各自的祖宗十八代都摸透了。不想說話時,便呆呆的思念遠方的親人。一個人抱着槍閉目養神,另一個則時刻端着槍瞄着貓耳洞外,不遠處雜草亂石突出的地方,五六具敵人的屍體散發着惡臭,血肉模糊。沒人敢去清理。都是偷襲付出的代價。
:班長,你說這小小的越南蹦噠個啥?咱中國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媽了個巴子的。
:要我說,衛國,他們就是個二貨,讓蘇聯當槍使唄…
衛國:真他媽的欠揍。
衛國:班長,如果你沒有光榮,以後做啥?
王巖:聽從國家安排,服從分配。你那?衛國?
衛國:我先把商蘭給娶了,嘿嘿。
王巖:沒出息的玩意,就惦記着那點破事。小心點,別讓子彈給颳了去。
:不能啊!
。。。
商蘭和衛國青梅竹馬,衛國大商蘭幾個年級。衛國參軍前二人確立了戀愛關係。
商蘭的美是恬靜,羞澀的。你若盯着她,她便會輕輕的扭頭把目光飄走,緊抿着嘴脣,腮邊顯現兩個淺淺的酒窩,楚楚動人。她說話從來都是慢聲細語,不曾和任何人有過爭吵。
就連等待衛國,也是靜靜的。
商蘭居住在城鄉交界處,屬於菜農,在那個沒人愛學習的年代,能夠進入縣裡企業做個臨時工就是所有年輕人的夢想。
商蘭也一直有這個夢想。
商蘭還有兩個同班同學,楊曉偉和趙楠。楊曉偉的父親是城關街道派出所所長。趙楠的父親是縣水泥廠廠長。
縣水泥廠面向縣城待業青年招工人和化驗員。工人是連髒帶累,但化驗員名額有限。
楊曉偉早就對商蘭渴望已久,但商蘭對這個公子哥並沒有太好的印象。
這日,楊曉偉和趙楠騎着自行車來到商蘭家門口。
:哎。。。商蘭!出來一下!
循聲望去,見是這兩個不務正業之徒,商蘭慢慢地從屋裡走出來,也沒讓二人進屋。
:你倆找我有事?
楊曉偉直勾勾地盯着商蘭,嚥下一口唾沫。
趙楠看這陣勢,急忙圓場:商蘭,你沒聽說水泥廠招化驗員麼?很多人都報名吶!
商蘭沒有言語,聽他往下說。
:曉偉知道這事,找到我第一個來通知你。
楊曉偉轉向趙楠,滿眼的讚許,行啊!這小子,懂事!
楊曉偉:趙楠他爸是廠長,還不是趙叔一句話的事。這幾天你準備下,報名時,我倆找你。
趙楠:我和我爸說下,保準沒問題。
趙楠到家就和趙東昇說了商蘭的情況,還做了個分析,萬一商蘭成了楊家媳婦兒,既幫了楊曉偉,又交下了楊政寧。
趙東昇滿口答應。
三人便順利的進入了水泥廠。
商蘭便在每日的忙碌中,等待着衛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