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陛下好幾年,雲喜瞭解他的想法。
當年的神妖大戰,不但使神族幾近滅族,也給孤獨倖存的古神的尊嚴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
他不得不承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神族是弱勢的。
強大的天賦和妖族比起來,並沒有佔太大的優勢。妖族彪悍的繁衍能力讓他們能在戰亂中不斷壯大。可是神族呢?死一個,就少一個。
戰亂對於神族來說纔是最可怕的。
所以在陛下心中,妖族猶如害蟲,只能極致地打壓,不能讓他們有一點喘氣的機會,否則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暗地裡發展成什麼樣子。
他樹立了天界的絕對權威,以最強的姿態君臨三界,以強勢的姿態守護着如今已經非常弱勢的神族在三界之中的地位。
這也是雖然後來雲喜雖然不是很贊成神族馭妖爲奴的某些行爲,卻也一直沒有再多嘴過的原因。
冥君用不斷的通婚嘗試來穩定種族的繁衍,說到底,和陛下的用心是一樣的。
都是爲了自己的族人和子民。
雲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就是覺得,和誰打都說得過去,就是和冥道打,有點太冤枉了。”
冥道是神族的分支,說起來倒也算是同族。這怎麼說呢,難道不是自相殘殺嗎?
最終陛下拍拍她的肩膀,雲喜站了起來。
他道:“冥君想要宣戰。”
雲喜沉默了。
冥君的一番作爲太過難以理解。他就算想要和妖族通婚,也實在沒有必要這麼……誠實,並且大張旗鼓。
他和陛下是老交情了,而且是貢王的地位,不可能不瞭解陛下的心思。
明知道是挑釁還故意爲之,分明就是擺明了說不在乎戰爭。
他甚至有點逼陛下宣戰的意思。
雲喜最終道:“我覺得……最好還是,查一查。”
月和看了她一眼。
雲喜有些尷尬,道:“憑我的腦子,實在是想不到他爲什麼這麼做。難道是不甘心做貢王?”
月和道:“說是朝貢,不過是要他一個姿態,孤可曾橫徵暴斂?他在冥道自立爲王,日子過得安逸。再則,他與冥道共生,又離不得冥道。有什麼不甘心的?難道他還能帶着那羣鬼神打上天界爲王?”
雲喜一時噎住了。
月和淡淡道:“究竟是爲何……孤並不在乎。你也少想,有身子的人了,多思多慮,腦仁疼。”
他自是不在意的。他素來最喜歡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冥君司荼不聽話,就揍到他聽話。
雲喜有些哭笑不得,摟着他的脖子低聲道:“您倒是知道關心我,讓我不要多思多慮。這一口一個開戰的,好像以後我就有安生日子過。”
陛下捏了捏她的胳膊,道:“打仗,有什麼好思慮的。”
……行,打仗對於您來說,跟吃飯喝水似的方便!
眼看這“暴君”實在是難以溝通,雲喜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腦子最好使的狐狸身上。
當天下午,她藉口去找吉吉蛋,順勢就離開了王庭。
說到這個,雲喜也是心裡苦!
她最近還被陛下提溜着四處轉呢!這偷偷溜出來,他找不到人,回去保管得捱罵!
……
國卿府。
拂謠給雲喜端了杯茶。
綏綏蠱印剛拔,心裡的刺也跟着一起拔了,那叫一個神清氣爽,儼然又變成了一隻得意洋洋的老狐狸。
他抖着耳朵,翹着腳,道:“爲冥使的事來的吧?”
雲喜點點頭,順手拍了個馬屁:“什麼都瞞不過爹爹。”
綏綏笑了笑,道:“月和那廝沒臉來見我,所以讓你來?”
雲喜老實地道:“是我自己要來的,覺得越想越古怪……”
綏綏道:“不信,就是他讓你來的。你回去,讓他自己過來求我,我再給他獻策……”
雲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來的時候,就想着,爹爹是皇朝智囊,我怎麼都想不通的事情,爹爹必定會有辦法。”
綏綏道:“那是自然。”
“可是現在,看您這個自說自話的嘚瑟樣,我已經……開始懷疑您的智商了。”
綏綏:“……”
拂謠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綏綏道:“反正我不管,我最近身心飽受重創,無心國事,除非月和親自來請!”
雲喜有些哭笑不得,道:“我要是能說動他,還來找您幹什麼?這雪無痕也不是擺着看的,陛下有心讓他去查,他總能查出些什麼來的。現在就是陛下一心宣戰,完全不想查。所以我纔來找您……”
綏綏驚訝道:“好小子,幾萬年了還是秉性不改。小喜,我看他是太平日子過膩歪了,順便對你也膩歪了,所以纔想出戰,好逍遙快活。”
雲喜看了拂謠一眼。
明顯跟雲喜穿一條褲子的拂謠上線了。
她瞪了狐狸一眼,道:“說什麼呢您!殿下是爲正經事來的,您也不要吊兒郎當的了!”
綏綏的氣焰頓時矮了矮。
拂謠道:“快莫讓殿下爲難了!您看看您,真是,當初說是多麼疼愛的養女,如今爲了跟陛下生氣,竟然遷怒到殿下身上!您的疼愛還真是不值錢啊!”
這話說得對極了!
雲喜在一旁簡直要委屈的抹淚了!
人家都說生了女兒長大了出嫁,那才胳膊肘往外拐。沒想到這話放在養父身上也是恰當的。
先前拂謠還抱怨過,狐狸曾經板着臉訓斥她,言辭鑿鑿,讓拂謠不要癡心妄想,在狐狸心裡,養女永遠是第一位的……
瞧瞧,現在真是風水輪流轉,媳婦還沒娶着就忘了閨女。
綏綏被拂謠夾槍帶棒地罵了幾句,後來終於道:“行,我也覺得冥道這次的手筆有些大,恰好也想查查。”
雲喜鬆了口氣,他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意思是他是自己好奇想查,而不是關心朝政!
她道:“您和冥君,有交情嗎?”
綏綏想了想,道:“冥道之神多有些陰鬱。但他不愛戰爭,做事也很有分寸。這次會派一個古妖來送信,也不符合他的作風。我甚至懷疑冥道已經易主,派出甘宴的,另有其人。”
雲喜驚道:“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