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遇到特殊的情況,否知說再多也沒用,幻陣是最爲溫柔的陷阱,如果真的遇到了險地,你我的實力在界壁之中絕無生路,更何況,你我就要在此分別。”橘子的話給李一心潑了一頭的冷水。
讓李一心沒有想到的是,剛剛恢復神智,橘子就要和他分別了,這次李一心卻沒有隨了橘子的意,而是堅定的擋在了她的去路之上,非要她說個明白,冥冥中他覺得,如果他放橘子離開,他將再也見不到她了。
“原本我是想將你們送出界壁之後才離開的,以你現在實力,已經不需要我了,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橘子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一絲波瀾。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界壁中的風險你都不與我細說,你要去做的事情你並沒有多少把握對不對?你又怕連累我們對不對?”李一心語出連珠,橘子被問的啞口無言。
誠如李一心的猜測,橘子想要做的事情,她沒有一分的把握,以她當年的實力也是因爲一時大意才置身險地,機緣巧合才得以脫困,不得不借屍還魂,而她之所以再次來到這裡,真正的目的她又怎麼會說給李一心來聽呢。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李一心,還當我是不是朋友,別以爲你是前輩,我就要聽你的,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了,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你就別想走。”李一心開始撒潑耍橫,沒有一絲高手的風範,不禁讓對他的形象稍微有些改觀的虎子大跌眼鏡,是鳥終要翱翔藍天,是狗終是改不了吃SHI。
“朋友麼?”橘子喃喃自語,渾濁的雙眼已經溼潤了,這個詞彙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在她的心中爲何如此的沉重。
“算了,你真的不要參合進來,你還年輕,有着大好的前程!”橘子並沒有妥協,她並不想李一心爲了她犯險,這並不值得,她也不配。
李一心沉默不語,依舊堅定的擋在橘子的身前,任她有百般的理由,都絕不移開半步,李一心的預感越發的強烈,李一心那莫名有些神奇的預感很久都沒有出現了,連他進入界壁前那必死的局面他都沒有預感到,而這時他心中的危機感卻前所未有的強烈。
“誒,你爲何如此執拗?”橘子渾濁的雙眼中已佈滿了水珠,她是真的感動了,這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或許今生她最大的機緣便是認識了李一心這個讓她不得不感動的人吧。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也不再矯情,不過如果真的事不可爲,你一定要先行撤離,否則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瞑目。”
橘子的話終於印證了李一心的猜想,她此去就沒有抱着能夠生還的打算,究竟是怎樣的險地讓橘子如此的忌諱?
稍作調息,四人再次啓程,有了李一心的神念指引,路途倒是沒有任何的異常,那些空間裂縫在李一心面前如同擺設,沒有給四人帶來絲毫的麻煩。
因爲界壁之中空間和時間的概念十分淡薄,虎子便充當起計時的重任,不要懷疑時間對於人的重要性,倘若有一天,時間不在存在,人也將變得毫無存在感,想想都覺得可怕,那和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別。
橘子的性格一向活潑好動,總能讓人感到喜感十足,可是自從向李一心表白了心聲之後,橘子一路上便憂心忡忡,沉默寡言,甚至有幾次想要說些什麼都欲言又止,連一向神經大條的虎子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
一路走走停停,虎子用來計時的獸骨上已經劃上了十個醒目的記號,終於在橘子的引領下,四人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就是這裡了!”對着身前的虛空,橘子聲音中少有的嚴肅,甚至帶着一分淒涼。
“這裡麼?”李一心閉上雙眼,感受了片刻,在他們的面前是一片虛無,沒有一絲遮掩,與他們尋常走過的路上都沒有什麼差別,在李一心的感應下,這裡並沒有恐怖的空間裂縫。
“你是感應不到的,也只有我才知道我們到了,因爲我能夠感應到我的氣息,它就在這裡。”橘子的話讓李一心心中哽咽,這裡就是橘子所說的險惡之地?而他的軀殼就在這裡麼?
“你是如何打算的?”李一心臉上毫無懼色,平靜的話語中帶着不容之意的堅定。
“誒,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進去也許你們也會和我一樣,如果現在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前往上屆還來的及。”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婆媽了?”李一心想要發火,還是忍住了,他決定的事情很少會改變,這也是好事,也是壞事,不過此時,橘子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聽好了,進去之後,放棄自身的一切,憑直覺行事,如果運氣好,你應該能夠活下來。”簡單的交代了幾句,橘子幼小的身體,向前一躍,詭異的消失不見,就如同墜入了空間裂縫之中,可是李一心知道,這裡並沒有空間裂縫,而橘子消失的那一刻,他也再也感應不到她任何的氣息。
“你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會強求你們,好自爲之。”李一心毅然轉身,向前跨出一步,身體也隨之消失。
“真是冤家,虎子走吧。”拉起虎子的手,翠花率先進入,虎子也沒有絲毫遲疑。跨步而入,空間中沒有產生一絲漣漪,虛無的空間中沒有一絲生氣,彷彿這界壁之中從未有過四人的存在。
......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爸爸的話呢?”李茂才蹲在自家門前,手中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菸斗,冒着濃重的煙氣,眼睛已經溼潤,在他家破敗的草房前,是一塊破舊的門板,而在門板上躺着的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青年,已經感受不到絲毫的氣息,顯然已經死去多時,而房間中不時的傳出抽泣的聲音。
“爸爸!”李一心淚流滿面,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這裡是他二十幾年的家,那蹲在地上一夜白髮的老人正是他的父親,那個嚴厲而慈祥的父親。
李一心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還能回到這裡,還能再看上一眼,那個讓他無數次在夜裡都會想起的身影,那個含辛茹苦,養育他長大的父親,那個寧可走幾十裡山路都不捨得花幾塊錢的父親,孩兒真的對不起您啊。
李一心顫抖的從地上爬起,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可是他不想離開,想要這一刻長存,他想念父親,想念母親,多想再聽到他們責備的聲音,多想再感受那菸斗打在身上疼痛,他的心碎了,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爸爸,孩兒對不起您啊,對不起,對不起......”李一心再次跪倒在了地上,心中的那份悔意,無時無刻不再侵蝕着他的意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李一心將會在悔恨中沉淪而不能自拔。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一處險地直指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而當年李一心不聽父親的勸阻一意孤行,最終身死,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處,再幻陣之中都未被髮掘出來,這裡的可怕之處真的如橘子所講,一切全憑天意了。
“李叔叔,在麼?”沉淪之中的李一心心臟都彷彿停滯了,那道讓他魂牽夢繞的聲音,那個讓他寧願付出生命都沒有見上一面的人兒,這是她的聲音。
猛然擡起頭,李一心心碎了,支離破碎,那張朝氣蓬勃,給人如沫春風的笑顏佈滿了憔悴,那婀娜的身影竟然坐在了輪椅上,風兒吹過,掀起伊人如絲的長髮,李一心再也無法保持鎮定,身形如電般掃到了少女身前,伸出的手怯懦的收回,再伸出,他的手透過了女孩的髮絲,沒有沾染到絲毫,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只是一個看客。
“李叔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一心分手,我應該告訴他實情的。嗚嗚...”少女撲倒在青年冰冷的屍體上,早已哭紅的雙眼,再次佈滿了淚滴。
“月如,這不怪你,是我不讓你說的,只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執着,這都是命,這都是命啊。”李茂才仰天長嘆,他心中的悔意又該向誰訴說。
李一心呆滯了,他明白了一切,他的月如沒有負他,她只是爲了自己好,父親也沒有怨恨他,只怪自己不明真相,妄自揣測,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父親,月如,是我李一心對不起你們,沒有懂得你們的良苦用心,我在此立誓,終有一天我會回去,重新回到你們身邊。”
沒有撼天震地的誓言,沒有氣吞山河的氣魄,有的只是心中那一份執着,那一份釋然,這一刻李一心不再猶豫,沒有彷徨,一切虛幻在他面前支離破碎。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卻難以爲繼,總於在無數次的變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周圍是一片寧靜的乳白色,有些清冷,而在他身前出現的是一個站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