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那邊飛雨如箭,二十公里外的蓉桂鄉也下起了小雨,當然,僅僅是小雨,並不妨礙村上大隊繼續前進。
村上大隊已經接到小澤大佐要求他們三個小時之內趕到大豐會合的命令,而他們也確實是在很努力的趕路了,但是來自民兵那沒完沒了的襲擊和無處不在的地雷讓他們每前進一步都異常困難。民兵可能也接到了全力阻擊村上大隊的命令,不再像前些天那樣一沾即走,而是努力嘗試着阻擊村上大隊,機槍、迫擊炮、擲彈筒什麼的全搬出來了,村上大隊每前進一步都會遭到阻擊。當然,民兵雖然強悍,但是訓練和戰術素養跟日軍相比差距還是挺大的,他們的阻擊每一次都村上大隊擊潰了,而村上大隊付出的卻是越來越慘重的傷亡和飛快消耗的時間!
更加可怕的是,忙於跟民兵糾纏的村上大隊並沒有注意到,第10師兩個步兵團已經翻越山林,悄然出現在他們前面,張開了血盆大口,就等着他們撞上去了!
村上大隊對自己即將要面對的對手和命運一無所知,他們仍在艱難的挺進。現在走在整個大隊最前方的是第三中隊第一小隊,這個小隊一直是村上大隊延伸出去的一支觸角,同時也是整個大隊最倒黴的一個小時,有地雷他們先踩,有陷阱他們先掉坑底,冷槍冷炮也是優先招呼他們,真的是放個屁都砸腳跟,衰痛了。這一路過來,第一小隊只剩下一半人了,而且還在繼續減員,他們對大隊長一直拿他們當炮灰的行爲異常不滿,雖說步兵都是炮灰,但你也不能真拿我們當灰!所有人已經達成共識,搜索完前面那個村莊就向大隊長提出要求後撤喘一口氣,如果大隊長不同意,他們就……他們就沒辦法了。
“該死的支那人,該死的竹林,該死的村莊!”
豬口小隊長抹掉臉上的雨水,用最難聽的話喃喃咒罵着他所要面對的一切。他已經受夠了從竹林中打來的冷槍和躲在村莊裡打埋伏的民兵,還有無處不在的地雷,以及頻頻襲擊落單的士兵的中國老百姓。這是一片充滿敵意的土地,他和他的部下在這裡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安全的角落!
叭勾————
有個蠢貨在他耳邊開了一槍,那槍聲震得豬口眼冒金星。他惡狠狠的瞪過去,罵:“八格!你胡亂射擊幹嘛!?”
那個蠢貨委屈的指着前面的竹林:“那……那裡有支那人!剛剛還在的,我看到他了!”
豬口看了一眼那竹林,直磨牙齒。放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帶人追進去,將躲在竹林裡想暗算自己的支那人拖出來用刺刀穿成篩子,但是現在他可沒有這樣的興趣了。該死的支那民兵太狡猾了,他們最喜歡在竹林裡開上兩槍然後就溜,等日軍追進竹林裡之後,隱藏在不遠處的迫擊炮就開火!大家都知道,竹子長得很密,而且很容易爆裂,一炮轟過來,不知道有多少竹子會被炸碎,那些破碎的竹子碎片以爆速飛行,跟彈片沒有任何區別,只要一兩發炮彈就能對日軍造成巨大的殺傷!現在豬口看到竹林就頭皮發麻,咬咬牙,說:“只是單獨行動的冷槍手而已,不要管他!還有,以後留點神,瞄準了再打,別浪費子彈!”
那個蠢貨怏怏不樂的哦了一聲,果然沒再開槍。
接近村口的時候又出事了,有個蠢貨踩上了一枚地雷。本來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這些天以來豬口小隊挨地雷炸都炸出免疫功能來了,就算坐在地雷堆上都能面不改色————因爲改色也沒屁用,不過這次不一樣,那覈算地雷出奇的沒有爆炸,只是噗噗的往外面冒着白煙。踩上地雷的倒黴蛋咦了一聲,困惑的看着白煙從腳下騰起,然後帶着困惑的神色倒了下去。兩名跟在後面的尖兵過去想將他拉走,剛上前幾步就覺得頭重腳輕,搖晃一下便癱倒在地了。豬口太狼大吃一驚,叫:“是毒氣!是毒氣!”
這太讓人吃驚了,要知道,用毒氣一直是日本人的專利,只要戰事不利,日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放毒氣,比如說可以讓人在一兩個小時之內變成一堆爛肉的芥子氣,或者在短時間內窒息而死的光氣,這些都是日軍的制勝法寶,現在中國軍隊居然將這玩意兒用到他們頭上來了,天照大神啊,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暴雪公司是不是承諾從此不再跳票了?
毒氣擴散得極快,轉眼之間就將豬口小隊這三十多人全部給籠罩了。豬口小隊欲哭無淚地發現,他們沒帶防毒面具……別笑,真的沒帶!在長江正面戰場,防毒面具是日軍的標配,因爲他們經常要施放毒氣,而這玩意兒是有風險的,萬一風向突然變了,把毒氣吹過來,沒帶防毒面具的話他們不死一大片才叫怪事。但是在敵後戰場就很少帶了,因爲敵後戰場的戰鬥很少用得到毒氣,而游擊隊更不可能對他們使用毒氣……游擊隊能施放的最厲害的毒氣大概就是把成袋辣椒幹淋上煤油點着扔過來,把他們的陣地弄得濃煙滾滾吧。現在好了,要用到防毒面具他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那玩意兒,真的,發自內心的想哭!
只可惜他們連哭的機會都沒有,在極短時間內這幫倒黴蛋便一個接着一個渾身發麻的倒了下去,陷入了昏睡之中。豬口太郎依然保持着一絲清醒,他吃力的睜着眼睛,恐懼地看着上百名民兵從草叢中現身,朝他們走來……
砰砰砰砰!
轟!轟!轟!
噠噠噠!噠噠噠!
槍聲和爆炸聲打破了小村莊的靜謐,驚起飛鳥無數。村上大隊主力悚然一驚,知道尖兵遭遇敵軍了,紛紛加快速度遁聲趕來。而槍聲很快就停止了,這讓所有人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當他們趕到的時候,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豬口小隊自豬口太狼以下三十二名士兵,全部陣亡,無一倖免,而暗算了豬口小隊的民兵正忙着收繳武器,扒日軍士兵的衣服,很多士兵已經被扒得只剩下一條兜襠褲,並且割掉了頭顱。這一幕讓日軍氣炸了肺,發出暴怒的咆哮,也不開火了,上百號人挺着刺刀猛衝過去!日軍雖然經常做出刀劈陣亡中國士兵的屍體這類舉動以發泄憤怒,但並不代表他們不尊重死者的遺體,前提是死者是自己人,每次戰鬥日軍總會盡量將陣亡士兵的遺體帶回去火葬,將骨灰寄回給家屬使其入土爲安,實在沒有辦法把遺體帶回去,就割一根手指頭或者切一隻手掌什麼的去,總之要儘量帶點東西回去,讓死者魂歸故里。這些該死的民兵,殘忍地殺害了幾十名帝國士兵也就算了,還割掉他們的頭顱,扒掉他們的衣服,並且將他們的屍體擺成旭日形狀!對於日軍而言,這是莫大的恥辱,這種恥辱只能用血來洗涮了!
那些民兵大概沒想到日軍會來得這麼快,看到這麼多日軍挺着刺刀猛衝過來,他們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扔下人頭抱頭鼠竄,跑得那叫一個快!日軍豈能容他們逃脫,怒吼着追了上去,而且追上去的不是一個兩個小隊,而是整個大隊!整個大隊七八百人都被徹底激怒了,發了狠要拿這些民兵的腦袋去祭慘死的豬口小隊!他們的憤怒是如此的狂暴,以至於連村上中佐連聲大吼都無法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知道闖了大禍的民兵跑得飛快,邊跑邊朝後面的追兵射擊,日軍士兵也在朝他們射擊,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倒下的民兵轉眼就會在十幾把甚至幾十把刺刀瘋狂挑刺之下變成一堆爛肉,這一幕讓民兵們跑得更快了。跑得再快也沒用,日軍已經發狠了,非把他們殺光不可!
但是,追着追着,村上中佐就發現形勢有點兒不對了……怎麼周圍都是山?雖說不是什麼大山,但都竹密林茂,再適合隱蔽不過了。他停下腳步,拿出地圖一看,他奶奶的,真的讓民兵們給帶進溝裡了!現在他們的位置是一片被羣山夾在中間的農田,一條大河從中間流過,注入大海,大河兩邊就是連綿的山頭了,飯盆嶺、亂葬崗、豬鼻子山、魚脊山……高低參差不齊的排開,高倒不是很高,山勢也不算陡,問題是……問題是植被也太密了,貓上幾千條大漢跟玩似的!再聯想一下民兵們明知道村上大隊主力就在後面,在殲滅了豬口小隊之後居然停下來割人頭扒衣服,怎麼看都好像是在故意激怒他們!這一念頭讓中佐渾身發冷,倒抽一口涼氣,嘶聲狂叫:“停止追擊!停止追擊!”
兩千米外,飯盆嶺上,鍾瑋站在山頭上滿意的看着民兵拉怪似的將七八百名日軍一古腦的拉進了他精心準備的口袋陣中,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敵軍鼻子冒煙嗷嗷叫着衝進自己的口袋陣中更加讓人愉快的事情了。看到日軍跌跌撞撞的停下了追擊的腳步,他獰笑:“現在才發現情況不對,是不是太晚了?炮兵準備!”
一聲令下,第10師露出了恐怖的獠牙,村上大隊,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