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春第二部:仙路縹緲。
蒼山縹緲,古道陡峭。
太陽剛剛露出半張笑臉,千山萬水便沐浴着金色的光芒,官道沿着山路開闢,由遠而近,一陣喧鬧的馬蹄聲,吆喝聲傳揚而來。
這是一支足有一百輛馬車的龐大車隊,車輪沉重,每一輛馬車都由一匹高大矯健的蒙古馬拉着,眼窩深陷,高鼻樑的馭夫們的額頭束着臉色的毛布寬帶,白底方格的圓角長袍,左肩跨弓,身背箭囊,右手則舉着馬鞭,不時地調整着馬車的速度和方向。
“阿爾汗大人,今日西出陽關,一路向西,一個月便可到達鄯善古道,再沿着崑崙山北麓,過於闐,沙東,浦犁應該有三個月,金秋十月,商隊便可返回波斯國了,這一百車絲綢瓷器一旦出售,大人便可競選波斯第一商人了。”
響二一身波斯異族打扮,翹起腳尖,站立在車轅之上回頭,陽關城的城牆已是被遠遠地拋在身後了,他的目光如今變得異常精明,看一眼龐大的商隊,興奮地朝着商隊頭領阿爾汗說着。
他是五年前在逃生路上加入這一支波斯商隊的,從打雜的小郎做到護衛,又從護衛做到商隊的管事,響二負責細心,贏得了波斯富商阿爾汗的信任,年年往來於大魏和波斯之間,短短五年下來,除了繼續幫阿爾汗做事外,也算經商有道,隨着車隊有了五輛馬車的財物。
“哈哈哈,響二,商隊西出陽關這一個月最是多加小心,通知布衣任俠盟的俠客們,進入鄯善古道後可能有馬賊,辛苦大家了。”
“然。”就像他的名字似的,響二回答的利落響亮,
“布衣任俠盟的俠客們果然不凡,從太陽城一路向西,商隊的馬車上只要掛着布衣任俠盟的三角旗,山賊劫匪無不讓路,大人這護衛選的精妙絕倫。”響二不僅頭腦靈活,拍馬屁也是一絕。
“哈哈哈,太陽城富庶繁榮,反倒成了布衣任俠盟俠客們最大的聚集地,韋俠大義明動天下,俠客們一出手,便能保我商隊平安無事。”這一趟買賣順利通暢,出售了一百車琉璃瓶子和葡萄酒,換回了一百車絲綢和瓷器,來回波斯和大魏一趟,便是超過百倍的利潤,阿爾汗心情大好。
就在這時,車隊的最後,一個身穿麻衣白袍的年輕女郎一副男兒裝扮,順手仰頭,從管道兩側的樹上摘下了一片樹葉,含在了脣邊,那清澈的靈眸越過崇山峻嶺,越過蜿蜒官道,越過奔騰的河水,脣間的綠葉便隨着眼眸的波動而吹奏了起來。
陽光明媚,天空湛藍,遠山險峻,白雲悠然,這年輕女郎杏眼清澈,手指如玉,脣間的樂曲如高山流水一樣悠揚悅耳,如蒼穹深遠一般高遠,如雲起雲落一般逍遙縹緲。
轉眼間,不管是吆喝着馬匹的馭夫,還是商談着這一次絲綢瓷器利潤的波斯商人,都屏息安靜了下來,傾聽着這清澈悠然,如仙如幻的樂曲。
一時之間,衆人只覺得天地明澈,靈臺清明,紅塵似水,歲月如歌。
這一刻吹奏着樹葉的年輕郎君,相識沉醉在如畫一般的山水中,久久久久婉轉高亢,帶着一種無與倫比的豪情。
在這樣的時代,絲竹之音幾乎都被權貴門閥大族把控,普通鄉民和山野之間很少能聽到這樣別緻的樹葉吹奏的樂曲,特別是這樂曲中有一種遨遊天地間的豪邁,還有一種思念這故園山水的惆悵,正符合商隊中常年跋涉的波斯商人和馭夫,護衛們,衆人聽着聽着,不由得癡了。
商隊兩側騎馬的護衛們不知不覺地回頭側身,一瞬不瞬地望着商隊最後,盤膝坐在車轅之上的年輕郎君,望着她那黝黑明澈的杏眼,傾聽着猶如天外飛仙的樂曲,眼眸中對那自由自在的逍遙世界露出了無限的嚮往。
樂曲忽然一轉,屬於小兒女的思念瞬間輾轉蔓延,其中有着孩童的天真無邪,有着父母親人的淳淳善導,有着良師益友的心滿意足,更有着一絲絲無言的酸澀,當一種玄妙輕靈的聲音再一次盪漾開來的時候,樂音緩緩止息,頓時,連拉着馬車的蒙古馬都放輕了落地的馬蹄聲,所有的人都癡迷在其中,久久久久不能自拔。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姑姑,這是靜永大師教會堅的。”一個稚嫩小郎的聲音從馬車內飄來,歡喜地說道。
“靜永大師博學廣聞,連堅都文雅有禮了許多。”堅,自然是普六茹堅,堅的姑姑,裝扮成郎君模樣,明明是清麗女郎的正是加入布衣任俠盟俠客護衛隊伍充當商隊護衛的驪歌。
“姑姑,到了賽里木湖,能見到欣嗎?”堅的聲音刻意壓低,問道。
“欣每隔兩年便會返回一次,堅可邊讀書邊等他回來。”驪歌嘴角含笑道。
“然。”稚嫩小郎不過四五歲模樣,卻格外懂事,端端正正地坐在馬車內,拍拍土黃色的小僧袍,應聲回答,便翻開榻幾之上的書簡,一字一句讀了起來。
普六茹堅,同欣一路從太陽城到平城,如今已經改回了漢族的名字,叫楊堅,作爲欣的玩伴,驪歌帶着小奶娃欣坐着金雕離開的時候,將欣身側的人交給了華在宮中留下的人來安排撤退,楊堅因爲年齡幼小,並不能同魅伯等人一樣自由離開,他只能留在法會寺中同華一起清修,短短半年多,居然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和尚。
驪歌飛身離開潼關城後,便一路喬裝打扮返回了太陽城的布衣任俠盟,取出當年韋祐交給她的盟主令牌,成了布衣任俠盟的年輕長老,布衣任俠盟分部衆多,楊堅便是接受了委託,被一個俠客送到太陽城的。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到太陽城的供奉着蘭陵王雕塑的廟堂內取了高長恭的骨灰,正好路過太陽城的波斯富商阿爾汗要返回,需要僱傭布衣任俠盟的俠客劍客們護衛商隊,她索性帶着楊堅加入了護衛隊,等過了崑崙山北麓,她只需在浦犁沿路向西北,便能到達賽里木湖了。
崑崙山浩渺寬廣,她問遍了行走在絲綢商路上的布衣任俠盟的劍客俠客,從來沒有聽說過崑崙山玉虛宮的名字,欣當時就是被廣成子帶到了崑崙山玉虛宮修煉的,歌家先祖歌謠也曾經在崑崙山玉虛宮修煉到元嬰期破空而走的,只是此崑崙不知道同修仙之人所說的崑崙山是否一樣,莫非,也有着一層普通凡人不能打破的法術結界嗎?
“姑姑,該修煉了。”馬車內的楊堅聲音稚嫩,他所說的修煉便是到了該背誦佛門經文的時間了,而驪歌,則是到了該修煉金丹太玄經中築基期功法的時候了。